静悄悄的房间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不行!”
这个小侍应生像受到侮辱的是自己似的,他期期艾艾地看着没有反应的慕琤,以为他受辱难过,心里是有些贪婪的悸动, 眼一闭大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侮辱他, 你以为有了钱, 就能随意对待别人吗!尊严是无价的!你的钱也没用!”
“哈哈,我的钱没用?”许绥之被他幼稚得直发傻的话逗得捧腹大笑,笑得歪倒在了褚明空身上,褚明空搂着他的腰防止他摔下去,看着许绥之快活的脸, 也跟着露了个淡笑。
许绥之擦了擦眼角飙出来的眼泪,一把扯过人的手腕, 不顾他意愿地往包间外面拖, 带得一大群人都跟着他往外走。
一旁站着的经理一看这祖宗的架势,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只是带人出去聊天散步的。于是他不安地搓着手, 战战兢兢地看向还姿态闲适坐在沙发上的都城顶头一批的太子爷,“褚少……您看这?”许绥之要真不开心把这里砸了, 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褚明空慢悠悠地让人点了根烟, 吸了一口,吐出来的话云雾缭绕的:“小绥玩玩而已,你紧张什么, 真出了事我也在这里。”
旁边有些家世相当的世家公子正要跟着出去, 闻言纷纷笑出来,“可不是, 小绥难得有了点玩兴,我也出去看看, 给他出点好玩的主意,你可别碍事了。”
褚明空身旁少见还端坐着的一个人看他额头更加冷汗直冒,嗤笑道:“你看你,不是还清楚利害的么。怎么人都没调教好,就往这里领,胡言乱语我听了都生气。现在弄得许少不高兴了,就算他不计较,我也是要计较的。”他转头对褚明空说:“明空,我看干脆让人把他玩了,骨头都敲碎,看他还能不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说话。”
经理前胸后背都被汗浸透了,被冷气一吹,不自主地开始发抖,他弓着身子,强忍恐惧地说:“都是我的疏忽,那家伙本来好好的,我想着他平时还算懂事,才肯让他进来。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胆大包天冲撞了许少,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让他给许少跪着赔罪!”
褚明空还是慢悠悠地抽着烟,没表态。经理闭了闭眼睛,声音都带着点绝望了,“许少怎么弄人都是应该的,我只是担心那肮脏的家伙脏了许少的手,他哪里犯得上让许少亲自动手呢?”
听了这话,褚明空这才舍得分了个眼神给他,他熄了烟,嘴角勾了个笑,道:“瞧你吓得,我说了小绥就是玩玩而已,他心软得很,贪玩也不会出事的。”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看了看身旁几个朋友,“行了,今晚兴致也没了,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经理这才抖着手掏出手帕擦汗,心里一边吐槽这位太子爷对许少就像时刻挂着美化拉满的滤镜似的,还心软呢,这话也就他说的出来。
前段时间那位许少砸断了他一个重要客户的腿的时候可一点不带犹豫的,一脚差点没把人踹得断子绝孙。虽然也是那个人猥亵女孩在先,被心情不好的许少撞见了,就算最后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也是他活该。但是许绥之仍旧怎么看都没有能和心软沾上一点边的样子。
许绥之一路把人拉到了主厅二楼回廊上,下面夜店人头攒动,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摇摆身体,每个人都在尽情释放过剩的精力。
许绥之叫人把刚吩咐准备好的箱子拿上来,“打开。”他松开手,漠然地看着侍应生。
侍应生被这阵仗吓得手都抖了,但他不敢不听,颤颤巍巍打开了箱子,被里面满满当当的钞票晃花了眼睛。
许绥之有些恶意地笑了,“撒。”小侍应生愣了下,没听清似的,呆呆傻傻地问:“什,什么?”许绥之随手抓起一把钞票,往下一扬,无数票子跟雪花片似的纷纷扬扬飘落下去。人群中瞬间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和尖叫,推推搡搡举着手争抢飘落下来的钞票。
“会了吗?做。”小侍应生被他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根本不敢不从,抖着手捏起一小把,往下一扔,人群又轰然响起新一轮欢呼和尖叫,从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双双手,有的是空的,有的攥着钱,有的举着手机,相机的咔嚓声不停响起,数不清的闪光灯亮着,看着倒是更热闹了。就连仰着的人脸都被挥舞的手臂挡得死死的,看也看不清楚。只能间或从杂音里听见一些被撞倒的人嘴里吐出的怒骂。
“没吃饭吗?”小侍应生一抖,顶着背后莫大的压力,努力忽视着心里可惜的感觉,咬着牙不停抓着钱往下扬,夜店里音乐声都停了也没人发现,刺耳的尖叫已经能把屋顶掀翻。
后面玩得好的少爷们一个个大笑出声,拱火道:“绥之,撒钱这种游戏都玩过多少回了,多没意思啊!”
许绥之挑眉,叫人将几箱钱全都一次性倒空了,勾唇笑道:“我也这么觉得,真没意思。”他看向手软脚软的小侍应生,“钱的感觉怎么样?”侍应生咬着唇,不说话。
许绥之打了个响指,黑衣保镖又扛上来几个大箱子,动作看着十分吃力,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重物。
“这是什么?”有人好奇道。许绥之让他打开看看,这人一打开,就被满箱子的金灿灿差点晃瞎了眼睛,“操,这么多黄金!”每块黄金都有半个成年人手掌那么大,顶上五光十色的聚灯光芒洒在上面反射出来,就像箱子里也开着灯似的。
许绥之被他的反应逗得笑了声,几个世家少爷对看几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兴味,他们随手捡起几块往下扔。
人群里有人被重重砸到头的,痛呼一声,正要怒骂,一看见摔在身上的东西,不敢相信似的,用牙齿重重咬了咬,“是黄金!”犹如一滴水溅入了油锅,人群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尖叫,所有人都开始往这个方向涌,几个被砸到的人此刻正和无数拳头大打出手,争夺着那一大块金子。
许绥之凑到侍应生耳边,幽幽道:“你猜,要是砸伤了人,他们会不会怪我,还是会让我接着砸?”侍应生已经滑跪着坐下了,愣愣地看着一片混乱的楼下,是随时都会发生踩踏事件的程度。
许绥之站起身,漠然地看着这个已经失去反应的人,他示意还在往下砸金子的人停下,叫保镖拎着侍应生的衣服后领直接提起来,在他的尖叫声里把人直接悬空架在二楼围栏外。
许绥之走近了,扬声道:“谁要是能接住这个人,这一箱金子都是他的。”果不其然人群里骚乱更甚,他们大部分人已经被冲昏了头脑,没有一个人质疑这样做的道德性,迫不及待地等着接人,几乎要主动跳起来抓他。
侍应生被吓得浑身颤抖,还不敢挣扎,他崩溃大哭起来,“许少!许少!我错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许绥之嘴边的小窝笑得露出两分,“现在你觉得我的钱有用吗?他们会不会尽力接住你?”他看着是很俏皮可爱的样子,可惜此情此景让这个笑只会显得越发残忍。
侍应生几乎昏厥,“我信了,我信了,有用!有用……是我该死!是我没脑子胡说,求求你……许少,我错了……”他脑子已经不太清醒,嘴里重复着两句求饶的囫囵话。
许绥之收了笑,有些失望地皱着眉,“哎呀,真没意思,这么快就认输了吗?好吧……”侍应生以为许绥之终于要放过他了,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希望,谁知许绥之掸掸衣领,慢悠悠地开口:“既然你相信了,那就放宽心下去吧。”他随意晃了晃手指,黑衣保镖马上有要松手的动作。
这么高……他一定会死吧……
“许少!”一声喝止和侍应生凄厉绝望的尖叫同时响起。
许绥之敛下表情,示意保镖停下。主角受终于开口了,难为他能忍这么久。本来他可以独善其身的,唉,主角就是主角,有太多没用的善良。
许绥之冷冷的目光一扫过去,身后的一众人就自觉分开了,生怕让许绥之误会是他们开的口,自动生出的一道一览无遗的路,尽头站着同样穿着侍应生衣服的慕琤。
他处于众矢之的,在混乱的夜店里,竟显得出尘又孤高,微弱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身上,像是玻璃橱窗里的精致玩偶镀了层釉,细看下脸上的线条清绝妙绝,每个细节都干净利落,是恰到好处的惊艳。
许绥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没作声,慕琤就出乎意料地主动朝他走来。
走近了,许绥之看见他眼里淡淡地担忧,“许少,他不值得让你这样动手的。”
有人从讶异中回过神来,正想开口骂人,被许绥之一个眼神按下了。他打量着慕琤的脸,眼里一点情绪也没有,“你胆子挺大的,你同情他,想帮他出头?”
他接下来是应该先说“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放人”呢,还是更直接点的“你想救他就给我做狗”呢?
慕琤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暖融融的,一池冰雪就这么融化了。他蹲下身,仰着头看着许绥之,“不,他自以为是找许少不痛快,不值得同情的。我只是觉得让这么个人脏了许少的手,多恶心啊。”他握上垂在他眼前白净光滑的手,轻声说:“我只是想要回答刚才许少问我的话,我愿意的,许少,我愿意做你的狗。”
哎呀,被抢台词了。许绥之眼睛微微睁大,他歪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上赶着的主角,道:“他是为了不让你当狗才顶撞我,你倒是不珍惜。”
慕琤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需要他的这份好心。”
那侍应生像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似的,露出震撼心碎的表情,那表情又很快转为了怨恨,可惜许绥之嫌他吵,早就让人捂着他的嘴了,不然这会儿估计尖叫也要变成咒骂。
原来如此,主角故意用这样的方法转移仇恨救人么?还挺聪明的。他抬脚踩上慕琤的肩膀,直接把人踩得跪下,头身都紧贴着柔软的地毯。
慕琤很明显一怔,撑在地上的手肘连同着蜷缩的身体一块儿颤抖起来。
他脸旁就是许绥之纤尘不染的精致皮鞋,只要微微侧过眼,就能看见被包裹在黑色丝袜里的白腻皮肉。他隔着空气感受着这股温热,鼻尖萦绕着裤装散发的高级香氛味道和从皮肤里透出的一股清冽的冷香。慕琤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怎么回事,怎么会……只是被不轻不重地踩着,他就控制不住起反应了。
许绥之懒洋洋地踩着碾了他一会儿,正准备加大力度把人羞辱一番,就听到后面传来褚明空一向淡漠的声音:“小绥高兴些了?就扔下去好了,我叫人一起扫了。”
褚明空从后面绕出来,下面夜店里的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全部疏散了,地板上全是酒瓶碎片,几摊不知道是什么的黏稠红色液体周围印着乱七八糟的同色鞋印,上面还凌乱沾着几张脏兮兮纸币。
经理的期待彻底落空了,这位褚家大少爷面色平静,不像是要劝人的样子,让人怀疑他说的就是字面意思,只要许绥之高兴,出什么事都不在意。
许绥之挑眉,倒是说:“算了,听着就恶心。”他递了个眼神,那个已经晕过去的侍应生就被拖回来随意丢在了回廊上。
许绥之一边收回踩着人的脚,褚明空走过来,揽上他的肩膀,“剩下的有人处理,我送你回去。”
许绥之没搭理他,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反而用脚尖挑起了慕琤的脸,红的跟什么似的,眼泪口水流得到处都是,他还什么都没做呢,这人就一副脏兮兮坏掉了的样子。这么没用,还想着给人出头,许绥之想,要他动真格的,都怕不小心把人玩死了。
褚明空只看了一眼就偏开头,招招手让人把他拖下去,谁知慕琤见别人要来碰他,竟然剧烈挣扎起来,弓着身子将头往许绥之两脚间凑,还要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要碰他的人。十足十一条认主的恶狗样。
许绥之被逗得笑出来,鞋背掂了掂他的脸,这人就迷恋地用鼻尖蹭他脚腕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蹭得他裤脚都皱了几分。
好香,好香……慕琤神智都有点不清明了,只知道紧紧挨着自己的主人。
保镖看着这人蹭着许绥之不放,害怕动作大了动到许少,有些犹豫地看向褚明空,结果被自家少爷脸上可怖的黑沉吓了一跳。
褚明空心里从刚才起就一直忍耐的情绪骤然爆发,让他控制不住抬脚就踹,还没反应过来受了他一脚的慕琤喉咙里当真发出犬类被挑衅的呜呜声,凶狠地瞪着攻击他的人就要反击,被横在了他脖颈处的精致皮鞋拦下了。
许绥之踢了踢他,“好了,乖一点,别发狂。”慕琤就呜咽一声,又顺从地低下头靠在许绥之脚边。
褚明空被慕琤结结实实恶心到了,又想动手,许绥之手肘推了推他的腰,“行了,回去吧,我也累了。”
慕琤轻轻地拽着他的裤脚,可怜巴巴地看着许绥之。许绥之轻笑一声,“乖狗狗,能不能再听话一点?”慕琤连忙点头,许绥之就让人带他下去。他打算把慕琤安顿到他的一处房产里,那里离慕琤的学校近,离主角攻也近,十分的方便,主角攻要去救人都很顺路,许绥之几乎要被自己的周到感动了。
褚明空顺着他的力道跟着走出去,脸色还是不好看。许绥之轻笑道:“怎么了?我们以前也不是没玩过这样的,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褚明空带他上了车,闷闷地说:“他的眼神我看着不舒服。”许绥之只当是主角效应,不是很在意,撸了把他的头发,褚明空就恹恹地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脖颈处,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许绥之撑着脸表情平静地看着窗外,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我刚才有些不清醒,差点玩过了,多亏你了。”
回应许绥之的是他脖颈处传来的低沉沙哑的嗓音,“你尽兴了就行,我都会处理好的。”就像从前每一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