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域到华山,白锦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中原时,心里已经不抱太多的希望了。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他身处的朝代已不是他熟悉的大唐,而是几百年后的朝代——大庆朝。
这一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劈的白锦周身的气场更加寒冷。
公孙大娘已经成为了武林传说,一舞剑器动四方的传说犹在,却再也没有满门皆是女子,却独立于武林江湖的七秀坊了。不止是七秀坊,应该说,除丐帮与少林以外的门派皆已销声匿迹,悄然消失在了时光的河流里,连浩气盟、恶人谷,以及江湖上最最神秘的隐元会也都消失不见了。
白锦在华山上呆了一天一夜,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
没有人发现他。
胡铁花果然没有骗他。
华山上已经没有了纯阳宫,原本被大唐的江湖人戏称为相亲广场的纯阳广场自然也是不在了的,他怅然若失了好久,直到下山也没有缓和回来。
热热闹闹的城镇里,白锦找了一家茶楼。他随手抛了一锭银子,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小二便殷勤的给他上了壶热茶,见他冷着脸不言不语,又悄悄的退下了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的讲述着江湖上不久前才发生的一件事。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
说的正是如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侠盗,楚留香。
白锦莫名的觉得这位香帅楚留香很耳熟。
有些似曾相识……
[世界]背锅:出ID楚留香,价格上天,土豪御用,爱来不来。
[世界]信使的信:捂着我的香帅称号瑟瑟发抖。
[世界]灵微:捂着我的香帅称号瑟瑟发抖。
[世界]叶少舟:捂着我的香帅称号瑟瑟发抖。
白锦:“…………”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头更疼了。
天大地大,无处为家。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难受极了。
寂寥再一次涌上心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更加清晰更加强烈,他如今竟是连华山都没得回了。
说书先生还在继续。
从白玉美人听到妙僧无花,又从妙僧无花听到几百年前的无争山庄,白锦这些天来也渐渐弄懂了大庆江湖的局势。就这么消磨了半日的时光,直到说书先生口干舌燥,他才压了压头上的斗笠,悄然离开了茶楼。
白衣剑客身法极为轻灵,脚下踩着半透明的八卦图,仙风道骨的飞出数里,最终在一个屋顶上停了下来。
“阁下跟了我半天了,可敢现身一见?”
屋顶上,忽然出现了雾气。
雾气越来越浓,浓郁的雾气中渐渐显出了一个人的形状,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他的容貌与灰白的雾融为一体,白锦却似乎看见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光,可仔细看看,又好像只是一片浓雾。
……如此装神弄鬼,想来来头不小。
雾气朦朦胧胧,沙哑的声音从雾的深处传了出来。
“本座来取一样东西。”
白锦眉梢一动,“什么东西?”
那人答:“西方之玉。”
白锦沉吟道:“你是什么人?”
“本座姓玉。”
“西方玉罗刹?”
“正是。”
白锦默然。他匆匆离开了西域,本以为已经甩掉追兵,不想竟是正主亲自找过来了。白锦如今总算是知道了西方魔教,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他不仅武功高强,还一手创立了西方魔教,隐隐有一统西域的趋势,可谓是如今江湖上最神秘、也最可怕的人。
就连号称江湖上武功最强心肠最冷的女人石观音,也对玉罗刹做出了妥协让步的姿态。
白锦忽然道:“若你是个女人,那石观音还是江湖上武功最强的女人么?”
玉罗刹沉默了一会儿,竟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听说本教的两位长老,都败在你的手下?”
“不错。”
“你用剑?”
白锦点头:“我是一个剑客。”
“好。”玉罗刹道:“那本座便试一试你的剑。”
他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实在是傲慢至极,白锦冷笑一声:“放马过来。”
先出手的是玉罗刹。
灰白的雾气里,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夹杂着雾气的手。
他的出手比孤松更准更狠,孤松已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玉罗刹却比他更加可怕。
白锦侧身避开他的一掌,与他拉开距离后挥剑落下一个生太极的气场,当玉罗刹踏进无形的剑气中时,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
他们隔着一层雾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燃烧的战意。
战!
一个不好战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武林高手?
玉罗刹的出手很快,白锦的剑招也不慢,他们的过招越来越快,招式越来越简单,不知不觉间,渐渐向着化繁至简的境界的靠拢。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如今至繁归于至简,正是武道上所谓的返璞归真了。
这一战从城中的屋顶打到城外的树林,从只露出七分实力的互相试探到最后的全力以赴,又到突破自身原有的境界,二人之间的敌意在无形中化去了大半,甚至还有些惺惺相惜了起来。
白锦的剑上已经染了血,玉罗刹的一掌也打在了他的肩头。
两个人已经默契的撤了手。
他们各自平息着翻涌的内力,安静了好半晌,玉罗刹的声音才慢悠悠地道:“这些年来,本座一直在寻找一个剑客。”
白锦睁开眼,看向玉罗刹。
“他的剑术要足够出色,剑心也要坚定不移,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是个古旧死板的正人君子,也不能是个古稀之年的糟老头子。”
“何意?”
玉罗刹道:“你有没有兴趣成为西方魔教的客卿?”
“客卿?”
“不错。”玉罗刹的态度已经缓和了许多,他心平气和的列出客卿的好处来,“只要是西方魔教的势力能涵盖的地方,便都奉你为座上宾。自然,平日里你去哪里、去做什么,我教都不会干涉。”
白锦平静地道:“如此好事,想来也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玉罗刹似乎是笑了,“此事日后再说,你只管说愿不愿意。”
“你就不怕我假意答应你,享尽了好处之后便跑了?”
玉罗刹傲然道:“若是如此,本座自会叫你付出代价。”
白锦神色不变,从袖子里扔了一块玉牌丢给他。
玉罗刹抓住罗刹牌,看了一眼手中做工还算精细的玉牌,“还有呢?”
白锦挑了挑眉,又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玉牌,“这一个玉牌,还有这一个玉牌,不知那一块儿是你要的?”
玉罗刹扯了扯嘴角,道:“都是,都不是。”
白锦便将那块紫色品质的真品丢了过去。
“你这是答应了?”
“我不会替你卖命,也不会替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本座要你做的事,可比替我卖命重要的多,到时候,阁下只需尽心尽力便是。”玉罗刹笑的意味深长:“你会喜欢那件事的。”
白锦点了点头。
灰白的雾气缓缓散开,等那片白雾被风彻底吹散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了玉罗刹的身影。这样诡异的隐匿功夫,也不愧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人了。
白衣剑客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他忍了又忍,嘴角终是溢出一丝血液来。
玉罗刹的那一掌威力不小,阴寒的内力从肩头处丝丝缕缕的钻进他的经脉,白锦只觉得全身的经脉都钝钝的疼。这样的伤势,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不会养好了。
大庆的江湖人,剑就是剑,刀就是刀,不像大唐的江湖人那般出手就是绚烂的火光,似乎天生就有内力外放的本领,在这个世界,能内力外放的皆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也罢……
左右他都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如今亲眼见到了华山派,反而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了,客卿便客卿吧,从前也不是没有在浩气的帮会里呆过,想来性质也差不了多少。
他收剑回鞘,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将斗笠戴好,一步一步往城镇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