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他了……」
「终于找到了……」
有谁在耳边窃窃私语。
「怎么样, 能让他返回来么?」
「不可以。他跟我们之间的联系太微弱了,不能将他强行带回来。」
「怎么可能?」
「他正在逐渐摆脱系统, 还差一点,他就要彻底甩脱禁锢了。」
白锦睁开了眼睛, 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光。
他的眼前什么也没有, 只有白色,一片白色。
这里是哪里,他又为何会在这里?
白锦开口道:“你们是谁?”
周围的嘈杂声骤然停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周围变成一片死寂,良久, 才有一个声音传进了白锦耳中。
这个声音似男似女, 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耳中, 令他无法准确定位说话人的位置。
「你知道你是谁么?」
白锦动了动嘴唇:“……白锦。”
「不, 这只是别人给你的名字。」
“……一个游戏世界里的傀儡,还是一个程序漏洞?”
那个声音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笃定道:「……不,都不是。」
「你是奇迹。」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周围的嘈杂声又回来了, 有质疑,也有激烈的反对声,却有一股霸道而温柔的力量,坚定的将白锦推了出去。
「祝你得偿所愿。我的孩子。」
…………
……
“教主恕罪……属下实在是查不出病因……此事……一同商议……”
“……退下吧。”
白锦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似乎有很多人,但离他最近的声音却只有一个。
很熟悉的声音。
有人低声道:“教主,要不要将教中的神医请过来?”
近在咫尺的声音语气淡淡的道:“不必了。你去准备马车, 他今日再不醒,本座就要带他回西域。”
“是。”
又有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教主,那红鞋子的人……”
“让她们死,一个不落。”
语气平淡,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滔天杀意。有机灵的教众立刻躬身道:“是!”
是玉罗刹……似乎也有很多西方魔教的属下。他睡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除身边人以外的人全部退出了房间。
白锦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抬起了手,这一抬手,他才意识到有另一个人的手正紧紧握着自己的。
他的动作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就被另一人察觉到了。
玉罗刹一惊,侧过头:“……白锦?”
“嗯……”
白锦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觉得精神已经好了不少。只是方才梦境中的声音犹在耳边,心里便有些沉甸甸的。
他呼出一口气,含糊道:“没事了。”
玉罗刹沉下了脸。
他坐在床边,握着白锦的手,闻言面无表情的道:“昏迷了四天,这叫没事?”
不仅是昏迷了四天,纯粹的查不出病因也就罢了,古怪的是这人昏迷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呼吸,体温却还是正常的,吓坏了好几个前来诊脉的大夫。
玉罗刹心里既欣喜这人能够醒来,又为多日来的心惊胆战感到恼火,他只能更用力的握住白锦的手,勉强压下躁动的情绪。
白锦却浑然不觉:“只是做了一个梦,听见了一些声音在呼唤我。”
玉罗刹微微冷笑道:“莫不是黑白无常来找你了?”
白锦顿了顿,终于意识到了玉罗刹语气中的不善,可一时却想不明白玉罗刹究竟是在生什么气。
他忽然想起睡着前、他被那些声音呼唤过去之际好像被玉罗刹的声音唤醒了一刹那,那时玉罗刹的表情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有些模糊,但那一刹那感受到的情绪却被他深深地记下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他们依然交握在一起的手。
抬眼看向玉罗刹的脸,白锦心中浮现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他张了张口:“玉罗刹,你——”
门外忽然有人高声道:“教主。”
两个人都是一顿,玉罗刹道:“进来。”
门被推开了,身材微胖的管事走了进来。
这个管事白锦也认识,是专门负责万梅山庄在五羊城的产业的人,姓顾,顾管事的声音他听过许多次,不算陌生。
管事的脚步声停在了屏风另一侧。
房间里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扇屏风,他和玉罗刹在里面,所有进出房间的人则都止步于屏风外面,这几天恐怕也只有诊脉的大夫例外过。
管事小心翼翼道:“教主,蛇王来了。”
蛇王。
白锦轻轻蹙眉,低声问道:“是五羊城的蛇王?”
玉罗刹点了点头。
他半点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反而问管事:“他来做什么?”
“据说是来向您道谢。”
“谢?”玉罗刹扯了扯嘴角,“他有什么可谢本座的。”
管事斟酌道:“属下不知。只是蛇王已很久不曾离开过他的小楼了,若不是他亲自上门拜访,属下也不敢打扰教主。”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五羊城呆了这许多年,跟蛇王的势力自然也是打过交道的。五羊城地方特殊,他十年前才从兰州调到了这里,产业打理的不错,便一直留下来了。这十年间,他已经在五羊城娶妻生子,儿子都已经能带着小女儿满地跑了,本以为已是脱离了西方魔教,没想到如今竟是教主亲临,一夜之间又冒出了许多罗刹教黑风堂的弟子……
这几日过的实在算得上是战战兢兢了。
不过还好,他总算也是在兰州见过大世面的人,也不至于应付不来。
白锦问道:“他是来找这座院落的主人,还是来找西方魔教的教主?”
顾管事立刻道:“自然是院落的主人。”
白锦想了想,对玉罗刹道:“你去看看吧,毕竟是挂着万梅山庄的名字。”
玉罗刹不怎么情愿的站起来,随手捞起搁在一边的斗笠,嘱咐床上的人道:“你呆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白锦道:“我已经没事了。”
玉罗刹冷漠的转过身:“本座不是怕你有事,而是怕你跑了。”
顾管事心里一惊。就见玉罗刹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虽戴着斗笠,但慑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他忙收敛起脸上多余的表情,恭敬地垂下头,乖觉的跟在玉罗刹后面走出了房间。
当然得出去!里面那位昏迷了多少天,他们就兵荒马乱了多少天。若是那位跟他独处一室时咳嗽了一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管事抖了抖,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恨不得立刻飞出这间屋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顾管事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白锦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玉罗刹离开的背影,哪怕玉罗刹的身影很快就被屏风遮挡住了,可他仍是没有将目光收回来。
……是他想的那样么?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无论是不是,白锦的心情都无法否认的沉重了起来。
他坐起身,一眼便看见了放在窗台上的白小春,似乎有些萎靡不振,连颜色也变得暗淡了一些。
是没照顾好么?
他走下床,亲手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往花盆里倒了一大半。
剑客苍白的指尖戳了戳白小春,白小春身上的刺又细又软,摸着一点也不扎手,白锦柔声问它:“是玉罗刹没给你浇水么?”
白小春当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它其实只是一盆十分普通的仙人掌罢了。
白锦站在窗前,迎着上午温暖的阳光,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那个声音……梦里的那个声音,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被同样地声音唤醒的。
被唤醒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的灵魂,然后在银装素裹的纯阳宫里,遇见了他的引路人。
之后数十年,他都再也没有听过同样的声音了。
久到几乎已经忘记。
……为什么。
心中的迷惑越来越多,可令他烦心的事情却又不仅仅是这一件。
玉罗刹又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
白锦拿起窗台上的剑,慎重的握在了手里。
无愧于心即可。
另一边。
待关上房门走出一段距离,玉罗刹才停了下来,他低声道:“给本座看住了。”
静静蛰伏在暗处的黑风堂弟子们皆是不敢吭声,唯有一个男人显出了身形,领头的黑衣人露出为难的表情,抱拳道:“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是一定的,但能不能做到,他却一点自信也没有。
旁人不知道里面这位究竟是谁,他可是清楚的很。应该说,所有在黑风堂混了几年的老人都知道屋里这位剑客的“丰功伟绩”。
当年负责护送罗刹牌的黑风堂弟子就全部死在这位剑客的剑下,前去追回罗刹牌的枯竹寒梅两位长老同样铩羽而归,连名震西域多年的石观音都被他一剑斩杀……这样的人,他们哪里看得住?
玉罗刹嗤笑道:“量你们也没有拦住他的本事。他若是踏出了这个房间,第一时间来汇报本座。”
领头的心下一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