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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马陵之战(十七)

404 查无此城 野有死鹿 4805 2024-08-02 14:41:01

当晚齐军死了不足六十人,伤兵又有百余人, 这短短地一战给他们带来的损失有些沉痛。同伴的身死也影响了活着的人的心情, 随之产生的对战争的恐惧才是最致命的。

但幸运的是并不是只有他们面临着这样的问题。魏军设伏主动进攻,损失尚且有五百余人, 实在不算少了。

凌晨时分, 魏军营地。

“哟,”鲁班招呼了一句, “你怎么还来了?”

燕灵飞找了个地方,坐在他们边上:“这不是被俘虏了吗?”

“受伤了?”鲁班问。

“受伤了。”燕灵飞回答。

今夜果然不出所料,防守松散, 赵政和燕灵飞瞅准时机溜了进来, 他们正在开会。

常明铭简单地给赵政说明了一下当下的情况:“今夜下的指令是再追一百里, 将齐军彻底赶出边境, 如果倒是还追不上就撤军。”

赵政有点意外:“庞涓的指令?他什么时候开窍了?”

“他也不是吃白饭的,”常明铭语带奚落, 随口道,“多少还懂点带兵打仗,而且魏王不是给他下了命令吗, 就算跑也别输。”

赵政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什么。鲁班道:“今日齐军撤得太快,我总觉得不对劲。”

赵政想的也是这件事:“确实,他们进峡谷时也过于莽撞了,按理说这样的地形,又是魏国境内, 以孙膑的谨慎,没道理不提防。”

“而且我在战场上没有看到温尤。那晚他说‘战场上见’,但是今日却没有现身,怕是今后还有布置。”

常明铭道:“庞涓一向认为齐军窝囊,今天看上去根本没有怀疑撤军有问题。”

“骄兵必败,”夏成道,“他太轻敌了。”

“毕竟孙膑也输给过他,”鲁班开口道,“他断了孙膑一双足,把孙膑骗得险些丧命,赢过一次,难免不放松警惕。”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泰然自若的燕灵飞,踢了燕灵飞一脚,问:“你们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燕灵飞道:“你猜啊。”

鲁班:“……”

“先生息怒!”夏成赶紧去抱住鲁班,“不能揍他,他现在受伤呢!”

燕灵飞不怕死地道:“有种你来啊。”

鲁班气得要死,赵政一巴掌拍在燕灵飞的后脑勺上警告他别闹了,继续道:“要让庞涓死心,不能再追下去了。”

“前面百里地势空旷,不用担心有伏兵,”徐达明回来时走过这条路非常清楚,“只要途中庞涓没有反悔就不会有问题。”

百里奚冷笑一声:“那可没准,咱们这个将军如风般自由。”

燕灵飞哈哈大笑,说:“你们怎么这么倒霉哦。”

赵政也受不了他了,冲着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坐直了身体跃跃欲试。

燕灵飞警戒地往后蹭了一下:“你们要干什么?!我受伤了!”

赵政果断道:“动手!”

所有人一齐扑上去,几个人按住他的腿不让乱动,鲁班与赵政按住他的两个胳膊,死死地将他按在地上,常明铭撸起袖子来,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交不交代?”

燕灵飞刚烈道:“你们杀了我吧!”

常明铭十根手指如鹰爪妆,伸向了他的胳肢窝,阿九脱了他的鞋,随手从地上摘了棵狗尾巴草,在他脚底心挠。

燕灵飞被按得死死地根本动弹不得,又不敢大喊吵醒人,痛苦而又屈辱地被挠痒痒挠出了眼泪,鲁班又问:“说,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燕灵飞道:“我……真不知道,放过我吧哈哈哈……啊,我胸口疼。”

鲁班道:“少来这套!兄弟们,接着来!”

燕灵飞:“你……给我等着……我操哈哈哈哈。”

赵政低头跟他讲道理:“我们不会出卖你的,放心燕仔。”

燕灵飞紧紧地闭着眼睛,手指都攥得紧紧地,好像真的挺折磨的。

他毕竟受了伤,见他确实不说话众人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他放了。

常明铭讥道:“你跟被糟践了似的。”

大家都松了手,只剩下燕灵飞还久久缓不回来,双目无神,半晌道:“你们也太不是人了吧,我都这样了还来这招。”

“你也太不是人了吧,”夏成道,“我们都这么可怜了还什么也不说。”

燕灵飞这个倒是很认同:“你们确实可怜。”

百里奚心里非常不爽,道:“索性咱们都叛敌吧,到孙膑那边戴罪立功得了,把庞涓整死痛快痛快。”

赵政:“你冷静点。”

大家对坐着,一时都有些发愁,鲁班道:“要不把庞涓杀了吧,让赵政假扮。”

“……”赵政说,“你也冷静点。”

不说他们身高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公子申和庞涓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公子申假死还有朝廷来救,庞涓要是也来这一招,谁能救他?而且公子申是太子,之前并未带过兵,是以将士们都对他不熟悉,但庞涓带的兵都与他出生入死数年了,想一下子换个人根本是不可能的,肯定马上就被发现。

他们在这边讨论了一圈,结果庞涓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大家都觉得很丧,一个个坐在石头上,都有些沉默。

赵政看了眼天色,问燕灵飞:“你打算怎么办,跟着我还是留在这里?”

“我随意啊,”燕灵飞摊手,“你们怎么方便怎么来。”

“留下吧,”阿九说,“他不能再赶路了,换上衣服混进来跟伤兵一起吧。”

赵政没反对,只是道:“那就看好他吧。”

燕灵飞笑道:“干什么,不放心我啊。”

“不放心,”赵政指着他道,“你老实点,巡查兵要来了,我走了。”

鲁班也跟着站起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偷匹马,追齐军,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赵政说。

大家纷纷道:“注意安全。”

赵政低低地“嗯”了一声,也回道:“你们也注意安全。”

他们这样互相关照,其实心里也清楚,这话连一点重量也没有,在这里安不安全,活不活命都很难说。

破晓时,一缕带着冷意的阳光洒向大地,这一夜没人睡好,田婴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给战士们做战前动员,激励他们,让他们重新提起勇气,找回愤怒的感觉。

康涂打了个哈气,站在人群中,姜良站在他的右手边,缩着脖子,像是非常冷的样子。

康涂悄悄看了她一眼,想了下,还是没有开口给自己找事。他现在已经对田婴的演讲没什么兴趣了,满心想着赶紧结束战争回宿舍睡觉。这里的一切都太沉重了,他不光身体里,心里也很累,这样的强度实在有些折磨人了,难以想象那些一直生活在战斗中的人是如何坚持下去的。

他们今日按照计划,装作向东方逃去的模样,到处散乱地扔着破旧的兵器,日行百里。

“这样太累了,”康涂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问了一嘴欧阳亘,“按照这样的速度,大家还没打仗就已经失去力气了。”

欧阳亘道:“没关系,我们已经不需要再上阵了。现在表面上是魏军在追我们,而实际其实是我们占据了主动,魏军一日走多少里,都由我们来决定,到哪里决战,也是我们说得算。

等到把他们拖垮,主动分散兵力,再设伏围剿,可以一波全部带走。”

康涂没有完全听懂,但是察觉出一个问题,道:“一旦庞涓不上钩怎么办?”

“也有这个可能,”欧阳亘道,“如果他听了对面那群404的人的建议,估计就不会再追。到那个时候我们只能硬碰了,已经把他们引出魏国,凭本事再打一场,我们也未必会输。”

康涂听说又要打仗,心里打怵,心累地道:“好吧。”

“听说你很担心燕灵飞,”欧阳亘笑着道,“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应该在对面那群人手里。其实他根本不是等着你回去救的人,没有跟上队伍,应该是被绊住了脚。”

康涂对欧阳亘的信任程度非常高,昨晚华余也是这样说,他其实心中还是不安,但今日听了欧阳亘的话,就放心多了。欧阳亘就像一个可靠的长辈一样,聪明睿智,永远冷静,他说出的话让人不自觉地就想相信。

“如果他留在了魏军,”康涂无不担忧地道,“会不会被盘问出什么?”

欧阳亘道:“我觉得不会,燕灵飞嘴很严,不该说的东西不会说。”

康涂看了眼来时路,在路上印下的深浅不一的脚印:“我们这些手段,就算他不说,可能也会被对面的人发现吧。”

“是的,”欧阳亘平淡地道,“主要看庞涓赌不赌这一把。”

前日刚刚下了暴雨,此时的地面却已经被烤干,天空万里无云,烈日顶在头顶,雄壮的脚步声与铁蹄声先来,紧接着就是一只见不到尾的军队从远方疾驰而来,他们又这样奔驰出去,消失在地平线以后。

“报——”远远地一个骑兵纵马而来,然后跪在田忌脚下,“魏军追来了!”

田忌大笑道:“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孙膑坐在战车上,说:“今日再减三百灶。”

前日魏军追来了,昨日也追来了,昨日傍晚时开始减灶,今日还再往下减,魏军依旧在追。庞涓越来越急迫,他上钩了。

田婴却忧心忡忡,说道:“先生,士兵们已经劳累不堪,实在再走不动了,这几日光马就累死了百余匹,更不要说人了。”

孙膑却道:“劳驾今晚上将军派一千精兵与我走一趟马陵罢,公子带着其他人往南走,选一个地势平坦的地方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田婴震惊道:“一千人?!”

“足矣,”孙膑淡淡地道,“选一些体力好的,明早之前就要赶到马陵。”

田忌试探地问:“先生是想?”

“庞涓已经等不及了,”孙膑说,“他定算出,我军现在还剩不到六万人,迫不及待地想连夜偷袭,普通士兵到这里已经不能再坚持下去,他会带着精兵日行一百五十里,明日傍晚时到达马陵。我们就在马陵等他。”

在距离齐军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又是一支庞大的军队短暂地在休整。

“齐军现在不足六万人!”庞涓听完清点出的灶坑后坐在战马上扬声说道,“兄弟们,天佑大魏!荡平齐军就在吾辈,就在今天了!”

众将士群情激慨,想打仗想得红了眼睛。

鲁班蹲在一个士兵身边,摸了摸灶坑里的土,叹道:“顿顿做饭,齐军伙食不错啊。”

那士兵笑道:“无非是熬粥,有什么可羡慕的。”

鲁班转而有些好奇地道:“你说,怎么他们的木柴就没湿呢?”

“晒出来的吧,”那士兵道,“这两日的大太阳,怎么也晒干了。”

“日行百里,还有功夫晒木柴,真是有心了。”鲁班道。

那士兵听出他语气中有别的意思,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

“没有,”鲁班笑了,“就觉得奇怪,有功夫晒柴,灶坑却埋得如此粗劣,实在不像话。”

士兵闻言皱了皱眉头,鲁班拍了拍手上的土,说道:“你歇着,我去喝口水。”

此时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所有士兵或躺或坐地休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刻。庞涓坐在战车里避暑,外面有亲兵低声道:“将军。”

庞涓正在看行军图,扫了他一眼:“说。”

“有一个甲等兵求见,”那亲兵道,“说是有要事要与您商议。”

庞涓掀开帘子看了眼,见他低着头躲在亲兵身后,看不出长相。

“说吧。”他漫不经心地道。

“将军,”那人依旧低着头,“此事极为机密。”

说着他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带任何武器。

庞涓根本不怕有人行刺自己,这人的行为像是以为他有多胆小怕事一样,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带他上来。”

来人恭敬地走上战车,抬起头来,却是燕灵飞。

燕灵飞上来就半跪在庞涓脚下道:“将军危矣!”

庞涓:“……”

眼见庞涓一脚就要踹过来,燕灵飞马上躬身道:“将军,您可还记得赵政?”

见庞涓果然停住了,燕灵飞赶紧道:“我们军队混入了敌方细作!”

庞涓又坐了回去,命令道:“说!”

魏军连日伤兵渐多了起来,阿九提着自己巨大的箱子来回奔跑,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问道:“这边躺着那个人呢?”

“什么人?”

阿九二话不说,放下东西去找常明铭:“看见燕灵飞了吗?”

常明铭:“……”

“我没看见他,”常明铭面无表情地说,“不要告诉我他跑了。”

阿九一脸绝望:“完了。”

常明铭指着她,怒火中烧又不能骂,狠狠地扯了下自己的头发,暴躁地“啊”了一声。

按理说是跑不了的,庞涓这边有鲁班守着,伤兵那边是她和阿九守着,而且还把他给绑了手,到底是什么时候跑的?

“去找公输先生,”常明铭道,“他守在庞涓跟前,如果燕灵飞想接近庞涓必须经过他。”

“没看见,”鲁班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说,“我跟庞涓的亲兵聊了聊,本想点拨一下他,让他给庞涓提个醒。”

常明铭要气死了,鲁班还安慰她道:“没事,庞涓谁也不信,不信咱们,也不会信他。”

“怎么会不信?”常明铭看着他,“庞涓早就怀疑赵政是细作,怀疑他在军中有同伙,燕灵飞就坡下驴,庞涓会信他也不会相信我们!”

鲁班探手无可奈何道:“事已至此。”

阿九说:“都怪我。”

“没事,”鲁班随意道,“反正也是个输了,实在带不动。”

“庞涓想赢想疯了,”百里奚躺在地上,伸手盖着眼睛,懒懒地道,“跟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燕灵飞不出头,他也不会停下来的。”

“享受人生吧,兄弟们。”

将军战车内,燕灵飞掀起袖子,庞涓顿时警惕,以为他要掏出兵器,却见燕灵飞露出手腕上两道紫红的伤痕。

“昨日我不小心听见他们密谈,便要杀我,”说着他又把上衣脱掉,露出里面的箭伤,“见我中箭后半夜将我扔在伤兵中,属下命硬没死又醒了过来,恰好被军医诊治,谁知他们今早见此便将我绑了起来,有三个人在看着我,不让我接近将军,若非属下趁机逃了出来,怕是今晚又要杀我一次!”

庞涓看着他身上的伤,没有说话。

燕灵飞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虚言便让属下暴尸荒野无人收尸。”

“如你所言,”庞涓沉默片刻道,“公子申也是他们所伤?”

燕灵飞道:“正是。”

“是哪些人,”庞涓道,“你能指认出来吗?”

燕灵飞谨慎道:“只能认出不足五个,今日看守我的三人和昨晚记住的。但是属下斗胆,希望将军先不要打草惊蛇。”

庞涓又不傻,道:“你既已逃出,他们必然已经知道暴露了,何谈打草惊蛇。”

燕灵飞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道:“您可以假意不信属下,当众军法处置,然后再表面上假意相信了他们,等细作向齐军传出情报之后再行动,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

听上去还是挺唬人的,燕灵飞在心里评价了下自己。

庞涓挑眉:“军法处置,你甘愿?”

“属下是大魏的百姓,家中的爹娘还等我打胜仗回乡,”燕灵飞真诚无比,“自然是愿意的。”

庞涓这个人喜怒无常,猜忌心极强,他心中也打鼓,不知道到底信了自己几成,也可能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也说不定。

他正心中忐忑,却忽听上面一声怒喝,庞涓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斥道:“大胆!你这畜牲,满口胡言混淆视听,骗到本将头上来了!”

燕灵飞顿了一下,弯下腰道:“将军饶命。”

“来人呐!”庞涓道,“拉下去打十大板!”

燕灵飞听着还是肉痛,攥了攥拳头,心里非常苦。

他这十板子是替魏军中404这些人挨的。如果不是想保住这些人的命,庞涓问他细作是哪些人的时候他就直接说了,可是这样一来,庞涓定会大开杀戒。

为了将这些人暂且保下,这皮肉苦只能由他来受了。

行刑时除了404的人之外,其他所有士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百里奚事不关己地看着,冷淡地说:“真感动哦。”

“会打死吗?”鲁班有点不放心,问阿九,“他身上还有伤。”

阿九道:“让他死去吧。”

鲁班莞尔:“这只是场游戏。”

阿九不说话,转身走了。

打完十板子,燕灵飞几乎死过去,上来两个军医将他抬走,他感受到有人在照顾他,马上昏睡了。

百里奚不用想也知道这场戏是做给他们这些“细作”看的,不解道:“既然这样,咱们就不行动,不露马脚,庞涓还会信他吗?”

“晚了,”鲁班扶额道,“已经晚了。”

一个庞涓的亲兵上了将军的战车,爬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鲁班道:“就在刚刚,我才暗示了一个亲兵……”

百里奚:“……”

“天要灭他大魏,”百里奚凉凉地说,“咱们尽力了。”

“赵政还在前方呢,”鲁班唏嘘道,“要是知道被咱们搞砸了,可能要气死。”

百里奚想起来赵政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赵政自己一个人当卧底都能赢,跟着他们倒是输了。

“唉。”两人齐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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