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的黑夜之神视力还没差到认不出哈特。”
“搜寻天赋在这个副本里有多麻烦, 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虽然被雷鸣的哼笑搞得有些忐忑,维思德姆面上却一派平静。此刻他还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东尽,一开口就奔着借刀杀人而去。
而被他视作刀刃的雷鸣却完全没动手的意思, 反而似笑非笑道:“支使我?”
对此,维思德姆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不行么?”
“行,当然行。”见雷鸣竟然真的如自己所愿踩断了哈特的手肘后,维思德姆刚想松口气,就听那位神明慢悠悠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前提是, 你真的是东尽。”
这句话一落下,维思德姆连辩驳的念头都没有, 直接掉头就跑。
然而他刚跑没两步,就被跃到前方树上的雷鸣挡住了去路。
“一分钟前,我以为哈特已经够蠢了,没想到这片雨林里还有一个蠢得更无可救药的。竟然在我面前假扮东尽, 连我都想称赞你一句‘勇气可嘉’了。”
树上的雷鸣话里满是玩味, 但和他对视了一眼的维思德姆却很清楚地看到,此刻这家伙的金眸里分明尽是杀意。
“……我哪里露了破绽?”权衡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后,维思德姆倒是没急着撤退, 反而先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
“破绽?”心情差到极点的雷鸣重复着这个词, “说什么蠢话——你应该问你哪里没有破绽。”
这一刻雷鸣的心情确实烂透了。或者说,自打维思德姆顶着和东尽一样的脸出现,光是想到这人注视东尽复刻东尽的过程,他的心情便不可抑制地陷入爆炸边缘。
之前哈特不自量力地找上门,雷鸣只当是个笑话。但维思德姆……
雷鸣承认, 他彻底被挑衅到了。
“难道东尽不会让你向哈特下手?”维思德姆可以接受翻车, 但一秒翻车还翻得这么惨烈,着实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这些天不是白研究东尽的。即便现在智慧天赋被封, 但他自认智商并没低到破绽百出的地步,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当然会。”意外的,雷鸣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若非东尽也追求斩草除根,刚才他也不会在放走哈特前踩碎后者的手臂。
“那么为什么?”
雷鸣闻言没有立即开口,只是随手摘了几片树叶射向维思德姆的眼睛。见到树叶被躲开仅划破了对方眼角后,这位神明才遗憾地啧舌道:“躲什么?这不是在教你么。”
“首先是眼睛。”
“无论任何宇宙,无论是黑夜是白昼,都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拥有那双眼。”
那是唯有赌上无数次生死才能造就的、瑰丽到让他无数次心动的眼。
这种在冰层下寂静燃烧的眼,这种只一瞬就扼住他呼吸的眼,怎么可能被旁人复刻?
“其次是语气。”随着雷鸣那带着笑意的低语一同而来的,是狠狠划破维思德姆嘴角的叶刃,“我家小蝴蝶最近脾气差得很。”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还会装模作样地寒暄几句。但现在嘛……那只小蝴蝶看到我踩着哈特不动手的第一眼,应该只会直接骂出声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恃无恐?恃宠生娇?反正差不多这个意思。”
谁让他前一夜在洗血池边没藏住眼神,以至于现在只能任东尽宰割呢?
“然后是脚步。”
话音响起的一刹那,维思德姆已然熟练地避开了划向他脚踝的树叶。
真是见鬼了!雷鸣实力被封至此,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压迫感。这家伙最擅长的不是画戟吗?怎么扔树叶跟扔飞刀似的,准得他头皮发麻。
双向神选以后,神魔和神选者连攻击方式都开始趋同了么?
那边雷鸣却还在说着。
“那个小混蛋轻得很,轻到只会肆意妄为地在人心尖起舞,哪会像你这样犹犹豫豫。”
仗着东尽不在,此刻雷鸣说话真的是全无顾忌。他压根不管旁人听到这些会怎么想,只在那深埋的怒火里当着玩弄猎物的猎人。
“说了这么多,你听懂了没?听懂了就把这张脸撤掉,我可以让你多跑十步。”
如果说维思德姆本来还满腹疑惑,可听到一半他就已经彻底听明白了。于是他一边规划着撤退路线,一边拖延时间道:“听懂了——你认出我根本不是因为这些东西。”
这句话让雷鸣把玩树叶的手顿了一下。
“你们最高宇宙是中了东尽的毒吗?唯二的两位个个神魂颠倒。”
扯什么眼睛、语气、脚步,雷鸣认出他的原因非常简单。
简单到只有一个——他爱东尽。
这位神明的每句话与其说是在给他解惑,不如说是在不自知地对东尽示爱。若非他还顶着东尽的脸,雷鸣哪会和他废话到现在,恐怕那些树叶早已飞向了他的心脏或是咽喉。
想到这里,维思德姆默默叹了口气。
他是智慧天赋没错。可智慧能帮他分析东尽的行为模式,致使做出与他类似的反应,却无法让他将情感这个最大变量代入其中。
谁能想到,以往仅是短暂同行者的神魔与其神选对象,在这一届却能纠缠至此?
那并非他曾误以为的高位神明的浅薄心动,而是真真切切地蚀骨纠缠。
东尽的外貌行为他可以模仿,可这位与雷鸣的爱恨欲望又该如何模仿?
这场伪装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以败北收场。
不过没关系,伪装失败并不等于副本失败。他还有机会翻盘。
在维思德姆改变方案时,雷鸣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夜色下响起:“你是凯的神选者。”
雷鸣没否定维思德姆的结论,因为他认出东尽确实和上面那些扯淡理由无关。
那是他黑夜里的月亮,戏剧中的唯一主角。
纵使所有能力不复存在,他也绝不可能认不出东尽。
本来雷鸣将人留到现在,纯粹是因为对方顶着东尽的脸,所以他想问问这家伙是不是遇到过东尽罢了。但这个身份未知者突如其来的感慨,却让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维思德姆?”雷鸣之所以记住这个名字,还是因为这人当时一直在竞技场里挑衅东尽。在这份怪异行为的衬托下,要说凯会神选谁,雷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被雷鸣骤然叫出真名,维思德姆难免有些诧异。虽然他是故意在雷鸣面前提到唯二两位神魔,使其联想到凯,从而方便他祸水东引,但他真没想到雷鸣比他想得敏锐这么多。
明明看着那么散漫,结果却是倦怠的野兽么?
看着眼前的雷鸣,又想了下更加喜怒难测的凯,饶是维思德姆都有点佩服东尽了。
搁在这两个疯子之间,得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应付自如啊?
“是我。我承认假扮东尽是我考虑不周,但我也没办法。”维思德姆说着褪去了东尽那张脸,敏捷地避开朝致命点袭来的树叶后,他继续道:“我自认保命手段还是有点的,您何必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呢?”
“我只问一句——您有没有想过,此时我在你面前扮演东尽,凯又在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愈发沉郁的夜,以及雷鸣在夜色下格外暗沉的眼。
早在第二个副本结束,雷鸣就想过凯扮演他的可能,更何况现在?
那个疯子一人千面又全无底线,他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维思德姆见雷鸣攻击骤停,便知道自己转移仇恨的事成功了。
于是他立即补充道:“据我推测,试炼者和其搭档应该各自投放在雨林两极。如果您想找东尽的话,可以朝着西北方向赶。对此您意下如何?”
雷鸣闻言面无表情地瞥了眼维思德姆,尔后直接朝着西北方掠去。
离开前一秒,他头也不回地扔出最后一片飞叶,并极为精准地再次划破了维思德姆嘴角的伤口。除了这个物理攻击,这位神明留下的还有一段厌恶意味十足的:“这敬语听得真恶心。再学东尽一个字,你的舌头就没了。”
看着雷鸣离去的背影,维思德姆缓缓呼了口气。
他都懒得吐槽雷鸣的双标,对于出卖凯的举动也没有丝毫歉意。
他有什么好抱歉的?凯那个家伙说是他的合作者,实际上除了临时神选了他,接下来时间连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完全把他当成了工具人。
当时他还想问凯有没有《蝴蝶》影片让他研究一下,结果压根没得到半点回应。但凡这些天他多点影像资料,也不至于这么犯蠢。
等等。看今夜这情况,也可能是凯知道他演成什么样都没用,为了防止他打退堂鼓,所以刻意没给他那份影片?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维思德姆不禁啧了下舌。
——这都是些什么混蛋啊?
可算了吧,最高宇宙顶端的两个疯子他一个也消受不起。随便他们怎么狗咬狗吧。
念此,维思德姆毫不犹豫地顺着哈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暂时解决不了东尽,先把哈特淘汰掉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