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迅速和好了,重新又黏糊到一起。
罗战那阵子心情爆靓,手里也有几个闲钱,往大杂院儿跑了好几趟,给他干妈送这送那。今儿买个高档加湿器,超静负离子自动恒温恒湿的;明儿又买个豪华电动按摩椅,能坐能躺,智能芯片控制四肢一起推拿按摩,专门儿给中老年享用的。
程大妈都不好意思了:“小罗,你别老是给我花钱给我买东西,成吗?这可怎么好儿啊?”
罗战把按摩椅组装好,拾掇好,一身的汗,领带和外套都撇一边儿,笑呵呵地:“干妈,我给您买什么,您就安心踏实用呗!”
程大妈说:“小罗,干妈就是……不想欠你这么大的人情儿。”
罗战说:“这就不关人情儿的事儿。您就是我妈。”
罗战又说:“我其实连我亲妈长啥样儿我都没见过没印象,我跟您感情更深,拿您当亲妈孝敬。”
程大妈说:“可我到底不是你亲妈。再说了,你拿我当妈,那你拿我们家程宇当什么的?亲哥儿俩吗?你拿他当你亲弟弟对待吗?”
罗战:“……”
罗战心里没谱没信心的时候,转脸就去纠缠骚扰程宇。
程宇我觉着咱妈不待见我了。
程宇你说咱妈是不是瞧不上我坐过牢?
程宇你是非我不可吗?
程宇你其实真爱过我吗?
程宇你对我的感情有我对你深吗?
程宇当初要不是我死气白咧追你赖上你,你根本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吧?
程宇这年头对象可以随便换想换总能有可是亲妈就只有一个所以将来被甩的就只能是我了!
程宇我知道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当初把你拐带到这条道儿上的我就是一混蛋!
罗战眼睛发红,在被窝里啃被子,乱翻腾,发癔症。他说这些话纯粹就是企图引起枕边人的注意,想从程宇嘴里听见那么一两句安慰人的话。
可程宇偏偏是那种不会哄人也从来不讲甜言蜜语的人。
老爷们儿心理脆弱的时候,简直连个娘们儿都不如,罗战现在就是年纪越大,越开始多愁善感起来,对自己没自信。
程大妈偶尔也问程宇,儿子,你找对象的事儿,以后,到底想怎么呢?
儿子,你一转眼可就三十岁了!
程宇垂头沉默了片刻,说:“妈,我要是以后找了一个,跟您之前设想的不太一样,很不一样的媳妇,可能您觉得特离谱的那种,您能接受吗?”
程大妈心里埋着个大炸弹:“能有多离谱?”
程宇:“……”
程大妈眼里袒露出焦急和迷茫:“程宇,我跟你爸这么多年都是老实本份做人的,你都长这么大了你是懂事儿的孩子,你可别给我胡来啊?”
程宇特认真坚定地说:“妈,我心里有数,我找的人肯定是我心里特别在乎、想踏踏实实过日子、过一辈子的,我没胡来,我不会随随便便跟任何人谈感情。”
又是一年华丽的深秋,天瓦蓝瓦蓝,温润而清透,空气指数难得达到优良,小胡同口落满金黄色的银杏叶。
罗战最近又开始倒腾,用赚到手的热钱租下三家酒吧店面,开发他的球迷餐吧业务。
后海的“老朋友”酒吧,换上“老球迷”Sports Bar的牌子。
开业之后,程宇也悄悄去光临过。罗老板手下是一群穿着白衬衫,彩色七分裤,扎斜纹领带的男孩服务生,一个个手脚伶俐,活泼大方。整间店的装潢洋溢着热血激情的气氛,球迷们啃着烤翅,撸着烤串儿,对着四面墙上的直播大屏幕鼓掌叫好。
这天,“老球迷”里爆满,罗老板临时加了一倍的座椅,中超联赛今天是决定命运的最后一轮,十六支球队八场比赛,晚八点同一时间开打。
罗战给程宇发短信:【小警帽儿,球赛都开打了!】
程宇:【就快了,马上就下班儿!】
罗战:【国安主场灭申花!谁不看谁是孙子!】
程宇:【你爷爷十分钟就到!】
程宇招呼同事,一块儿看球去呗?工作忙得现场是看不成了,去罗战店里看,多热闹啊!
一群小片儿警闹闹哄哄的,潘阳叫唤着:“走啊,一块儿看!今儿晚上不用值班儿了,这么关键一场比赛,全管片儿的人都在家看球呢,谁还出来瞎闹啊!”
罗老板给铁哥们儿摆上啤酒,大盘大盘的烤鹌鹑烤螃蟹,烤板筋烤羊腰子,招待大伙儿尽兴。
大屏幕上,绿色的国安队员和白色的申花队员你来我往,攻防转换迅速,杀得难解难分,六万人的工体现场座无虚席,陷入一片碧绿色旗帜的激情的海洋,血脉贲张。
罗战一口闷掉一瓶燕京生啤,胸口火辣辣的汗四溢流淌,胸中爱意与豪情万丈。
罗战指着大屏幕:“十五年前,就在工体这块场地,还有人记得那场比赛吗?”
潘阳说:“这谁还能不记得?国安主场狂虐申花9:1,工体大屠杀!”
华子说:“97年7月20日,我连那场比赛国安队出场阵容都记得呢,当年三杆洋枪无敌啊!”
罗战扭头问身旁的程宇:“那场比赛看了吗?”
程宇得意地白了他一眼,翘起嘴角:“我现场看的!你哪儿看的?”
罗战瞠目:“真的假的?我当时怎么没瞅见你啊?”
程宇心情好,笑出一口白牙:“我买的最便宜的票,十块钱,最差的位置,就坐大门后头,结果那天我赚了——那个门儿上半场进了五个球!”
罗战激动地拍桌嚎叫:“他大爷的,老子当时就坐你对面儿,我坐的是另外一个大门儿的门后!冈波斯那个千里走单骑的单刀球,离太远了我都没瞅清楚!你爽了一个上半场,我爽了一个下半场!”
程宇笑着跟罗战拿酒瓶子干,仰脖一饮而尽,喉头兴奋地滑动。
俩人对视,眼望着眼,眼底和唇边都浮动着酒气,雾蒙蒙地。
太爱了,爱到心口甜蜜蜜地抽疼。
程宇眼里晃动的是当年哪个愣头青小混混,脸上涂着油彩,肩上扛着大旗,在看台上挥舞拳头,狂骂狂喊;罗战眼底浮现的是当年某个阳光小帅哥儿,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衫,腼腆地挥个小绿旗子……
四周的欢闹声都仿佛化作一丛一丛虚浮的幻影,往事历历在目,青春的回忆遥记心间,如今眉间眼底,就只剩下眼前最亲密美好的爱人……
场面上的形势愈发紧张,御林军被客队先灌了一个球,餐吧里顿时哀嚎声与京骂声混成一片。
“中后卫大傻逼了,漏人了!”
“妈的这场比赛绝对不能输,别给咱老少爷们儿丢人啊!”
国安队下半场开始反击,狂轰滥炸,终于在终场前十分钟捡漏儿扳平一个球。工体顿时气势大振,相隔十里之外都能听得到体育场上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下底,下底,突啊,突了他们啊!”潘阳站在凳子上。
“你妈的,又是门柱!”华子抱头嚎叫。
“补射啊,射啊!……我操,瞄准了再射啊!!!!!!!”罗战几乎把酒瓶子甩到墙上。
皮球七倒八倒,被对方后卫大脚解围到中场,前腰位置的球员跟进,突然发力,内脚背抽射,二十五米开外一脚圆月弯刀!
皮球神奇地越过守门员十指关,挂球门远上角弹入球网!
“球进啦,进啦!!!!!!!!!!!”
压哨的远射破门让工人体育场陷入一片疯狂,全场六万人狂喊“牛逼”!“工体十五年不败”!大屏幕前的看客也全体起立嚎叫,好几顶小警帽儿飞上天花板。国安队拿下赛季末最后一场比赛,夺下联赛亚军。
看完比赛,酒足饭饱,派出所同事们拾起警帽儿,都撤了。
罗老板招呼其余的食客,对不住了爷们儿,今天本小店提前打烊,大伙儿收摊请回吧!他连店员服务生都打发走,让他们提前下班,却一把拉住程宇:“你别走。”
程宇挑眉:“干什么?”
罗战嘴角的笑容诡谲又透着宠溺的滋味儿:“程宇,今儿啥好日子,你不会以为哥忙做生意,就把你给忘了?”
餐厅随即四门紧闭,窗帘都拉严实了。
所有的照明倏地全部掐灭,陷入一团漆黑。
一阵鬼鬼祟祟的窸窣声。待到一盏一盏幽黄色的壁灯重新打亮时,程宇赫然发现整间餐吧变成五颜六色气球与彩纸彩灯的海洋,周围是一群熟悉的笑脸。
程宇一张脸填满了讶异,脸庞上变幻出或明或暗各色迷人的光彩。
栾小武和赖饽饽一群小弟,每个都穿着干干净净的格子衬衫,七分裤,打扮得跟中学生似的,嘻嘻哈哈得,从后厨房里推出来一辆小餐车,餐车上是一只新鲜出炉的奶油蛋糕。
栾小武叫道:“程警官,战哥的手艺喂,我们战哥偷偷准备好几天了,特意给您做的!”
蛋糕做得圆圆的,造型十分奇特。罗战特制了一副蛋糕模,蛋糕上用糖霜做出一只深蓝色的警帽儿,巧克力酱挤出花式国徽;夹层还填了很多水果,切碎的菠萝黄桃摆成金黄色麦穗绳的造型,一看就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蛋糕上用花体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一群人嗷嗷嚎叫着,喊出来:
“小警帽儿!生——日——快——乐——”
麻团儿武还全不怕死地又嚎了一句:
“你老公让我们帮他表白,他最稀罕你了!简直爱死你了!!!!!”
罗战歪头站着,捂着脸,还假装扭捏害臊着。
他随即就被一群人推着拱着,顺势就栽到程宇身上,腻歪歪地摽着不撒手了。
众人疯狂地嚎叫:“战哥今儿晚上陪床!伺候小警帽儿!”
程宇在一群人哄笑声口哨声中,彻底闹个大红脸,傻乎乎地站着,完全没想到。
这天确实是他三十岁的生日,只是老大不小个人儿,又不是小屁孩,早就不太在意过生日的事儿,自己都没刻意记着。
一年又一年,似水的流年像后海荷花池里漂荡的浮萍般遗世清冷,平静祥和。而这一年,因为有了罗战这个混球的陪伴,因为这一段刻骨铭心的友情和爱情,仿佛整个儿人生的意义都变得不同,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甜腻到战栗窒息……
这一晚闹得昏天黑地,喝酒,切蛋糕,吃罗老板亲手做的长寿面。
一坨人席地凑成一桌,四个人拿两副牌打升级,其余人围着指手画脚。
程宇跟罗战一拨儿,牌桌上被众小弟围追堵截。
打牌有赢有输,一桌人的脑门鼻子上都挂满小纸条。
他俩人每赢一局,程宇就拆一样儿礼物,手表,衣服,古龙水,网球拍……都是罗战买给他的。
每输一局,罗战挨罚。
罗战嘴里含着五六根儿纸条,就跟京剧老生扮相儿的髯口似的,脸上还抹着奶油。他拍着桌嚷嚷:“凭什么啊?凭什么每次都罚我啊?!”
杨油饼说:“寿星免罚,输了肯定都是您的!”
栾小武跟几个小弟鼓捣了一堆签子,让罗战抽,抽到哪个罚哪个。
罗战抽出来一看,这签儿上写得是:【战哥坐媳妇大腿,喂程警官吃枣儿!】
罗战眯眼骂道:“栾小武你个小王八蛋,你下回等着老子收拾你!”
罗战起身干咳了两声,大摇大摆地过来,一屁股坐上程宇的膝盖,胳膊腻乎乎地搂上,睫毛忽闪两下,眼角甚至挑出一丝媚态,做小伏低状。
众人都笑疯了。
程宇满脸红潮,甩开罗战的胳膊,笑着骂:“你少来,别疯……”
一群小混混瞎起哄:“喂啊,快喂啊!”
罗战扭头嚷:“喂啥啊我?枣儿呐?”
栾小武:“枣子就在您身上呢战哥!”
“你姥姥的!……”
罗战骂了一句,动了动肩,借着酒劲儿和浑身的燥热,从头顶一把脱掉套头衫,一身油亮光滑的肌肉裸露出来。
罗战充满男人阳刚味道的胸膛火辣辣地贴上来,洇出汗水的脖颈和锁骨故意揉蹭程宇的脸颊,在众人疯狂暧昧的口哨声中。
“亲一个!亲一个!啃啊,啃了!!!!!……”
程宇涨红了脸,在排山倒海的围攻哄笑声中仍然不肯就范。他也醉得快要撑不住,酒意催情欲,胸口和喉间生出一股莫名强烈的渴望,对罗战的渴望……
罗战坐上他的腿,再这么一腻固,他下身都起反应了。
罗战自己也感觉到了,小程宇偷摸羞臊地从他屁股下边儿支棱起来,硬硬地顶他的大腿。
他捏捏程宇的脸,挑逗似的哼道:“来不来啊?来啊!
“都喂给你了,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