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雾的呼吸静了一瞬, 随后直接慌乱成了一团。
脑内程一言说过的话断断续续地进来，混在一起，拼凑出一个他有点不敢去信的结果。
这和平时在床上调情时说的喜欢你不一样。
他们都意识清明, 没有被情.欲干扰。
程一言的语气认真, 又不像是平时开玩笑。
“你——”
方雾想抽出手, 想骂一句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但对上程一言温柔平和的视线时，一瞬间又像是被定格住，没有任何说出口的勇气。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砰砰, 像是要震碎自己的耳膜。
心口有什么期待许久的冲动正疯狂暴涨, 像是要破土而出。
程一言继续说，语气依旧温柔轻声，夹带着一点笑意：“我以为你知道, 我喜欢你很久了。可能你一直没信，但我每次说喜欢你, 都是认真的。”
“而我之所以会来参加这个节目，也不仅仅是想和你恢复从前的关系。”
他看着方雾, 放慢语调, “我还想再进一步。”
方雾脑子是混乱的, 捕捉到关键词后下意识道：“再、再进一步？”
“嗯。”
程一言笑了声, 说, “简单来说, 就是想和你谈恋爱。”
谈恋爱这三个字刚入耳，就差点砸碎了方雾所剩无几的理智。
“你也不用急着回应我。”
大约是察觉到方雾的迟疑，程一言又轻声说, “我可以等。如果你还是觉得现在关系更好的话，我也不急。”
“如果, 你考虑完觉得还是不能接受的话……”
——他决不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
程一言的邪念在唇齿间转过一圈，随着他垂着下的眼尽数被掩盖掉，语气听起来低而失落，“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接受的。”
“……”
方雾的手指还被程一言握在掌心，感受到他轻柔试探的触碰，大脑和呼吸全都乱了。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这件事他曾猜测过，在无数夜晚梦境里也曾幻想过，但当真的发生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没有实感。
和想象的不一样，他没有巨大的欢喜，反而有一瞬的慌乱，甚至想逃跑，想回避。
“我……”
方雾张了张口，喉头粘得发紧。
半晌后，他说，“我要……想想。”
“嗯。”
程一言也并没有紧逼他做出决定，“去洗澡吧。早点睡。”
方雾僵硬着点了点头，走进浴室。
他拧开水龙头，把水温特地朝着冷水的方向转了转。
莲蓬头的水哗啦啦淋下来，将方雾稍微冲清醒了一点。
程一言，居然真的喜欢他。
他捂着自己的脸，感觉到自己心跳还是狂乱的。
他当然喜欢程一言。
喜欢他喜欢到甚至有点痛苦的程度。
正因如此，面对程一言的告白，他才不敢接受。
程一言能喜欢他多久？
一年，两年，十年？一辈子吗？他敢想这么远的事情吗？他敢拿当下去赌吗？
他知道自己远没有这么好，性格糟糕，嘴又不饶人，程一言之所以能忍他这么久，也是因为喜欢他的关系。但这份喜欢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磨掉吧。
要知道，在弟弟出生之前，他父母也是很喜欢他的。
后来对比下来，自然就有了新的偏爱。
连父母的爱都不是无条件的，更何况恋人呢。
你知道我是个多糟糕的人吗？
你知道和我在一起，会面对什么吗？
方雾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心脏酸涩痛苦的情绪代替最早的欢喜翻涌上来。
他不相信有人能一直爱他。
但更麻烦的是，明知道结局不一定是好的，他也拒绝不了程一言。
那是程一言的告白。
是他无论逼着自己放下多少次，都会重新喜欢上的程一言。
怎么可能拒绝得出口？
……
方雾这个澡洗得特别久。
出来的时候他从头裹到了脚，连脸也用小毛巾包了起来，只露出两个眼睛，也没有看程一言，摸到自己的床就爬了上去，迅速钻进了被子里。
“小雾。”
他听见程一言叫他。
方雾装死没有应，直到程一言坐在他床边，像要拉开他被子才慌乱地卷了一卷被子，闷声“嗯”了一下。
程一言看着眼前的被子团，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不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
程一言问。
“没有。”
方雾在被子团里回得很迅速。
他能感觉到程一言只要一和他说话，他的心跳就很快，快得他有点烦。
“那你会因此讨厌我吗？”
“不会。”
方雾顿了顿，又闷声嘀咕说，“本来就够讨厌你了。”
听到被子外面没动静，他又忍不住往外拱了一下，生怕自己这句话伤到了程一言，探出半个脑袋，小声说，“但有时候也不是。我——”
一转眼，却看到程一言似是在忍笑。
你妈的！
笑什么笑！
方雾当即又想钻回被子，却被程一言寻到缺口，直接按住了他的被子，制止了他遁地的举动。
真可爱。
程一言看着他，又问，“但至少这次，你不会再走了吧？”
“……”
程一言的目光一落过来，方雾就觉得有点受不了。
“不会。”
他又迅速钻回去一点，掩盖住发烫的脸颊，说，“我就，我就是还没想好。你再给我一段时间。”
“嗯。”
程一言揉了揉那一团被子，像在揉猫，“我会等你的。”
被子里的方雾睫毛和心脏都跟着颤了颤，闭上眼，在心中暗道一声犯规。
……
方雾当晚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无数次，等到起床都要掐着程一言出去的时间点。
等他刷完牙回来，程一言刚好把早饭给取了回来。
“来吃早餐。”
“嗯。”
方雾装得波澜不惊地坐下。
他刚拿起筷子，就听见程一言问他，“想好了吗？”
方雾的筷子又差点折了。
“……没、没有。”
方雾虚张声势，欲盖弥彰地说，“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耐心？这件事也挺重要的，我需要多方考虑才能做决定。”
程一言嗯了一下，说：“也对，终身大事是该好好考虑。”
方雾刚咬了一口包子，险些被噎着。
然而他看向程一言无辜又期待的表情，又觉得自己有点像吊着别人的渣男，故作深沉地嗯了一声，又低头继续吃早饭。
西南除了有秀美的自然风光之外，也是许多少数民族的居住地。
今天的录制就是观看当地的少数民族歌舞团表演。一群少男少女们穿着民族独特的服装，跳着独特的民族舞登场，简直让人感觉到无限青春活力。
方雾的兴趣倒不大。
他脑内还盘旋着程一言和他告白的事情，在答应和不答应之间反复徘徊，完全看不进表演。
他本来也只以为他们光坐着就行了，没想到领舞的那女孩转了个圈，忽然转到了他们六个人面前，接着她身后的人一起涌上，把坐在台下的六位嘉宾一同请上了台，加入了他们的合舞。
方雾心里还揣着事，一时间脚步也有点错乱。
“我们也要跳？”
有点跟不上节拍的宁郁岁朝着导演的方向喊了一声问，“这怎么跳啊？”
导演笑着说：“当地的舞蹈享受的就是多人加入，集体共舞的氛围感，跳什么不重要，主要是感受一下这种热情气氛。”
台下围坐的工作人员也跟着节拍，给他们鼓起掌来。
刚开始，所有人还能勉强跟着舞者一起随便扭扭身体，跳跳小步。
音乐节拍渐渐加快，台上的舞者也变化了动作。
几位嘉宾跟着模仿台上舞者的动作，却发现根本跟不上，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而在混乱之中，却见两个人的动作很特殊。
程一言和方雾平时的跟拍导演一眼瞄到，这两人居然在即兴！
虽然和当地舞者的舞种完全不一样，但他们竟然也踩着这首歌的节拍，真的跳出了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
程一言和方雾在团内都不是舞担。
但作为偶像，舞蹈也是他们的基本功之一。一天十几个小时泡在练习室里，即便不是舞担，也有深厚的舞蹈底子。
鼓点节奏加快，方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跟着点燃了从前男团时练习的记忆。
要跳。
镜头在他们前面，舞台在他们脚下。
心事在此刻被抛到脑后，身为偶像的本能在蠢蠢欲动。
即便这是木板搭起来的，简陋的即兴舞台，即便没有任何人是真的观众，但他们还是要跳。
他们最早，就是为了这而生的。
他们的风头逐渐盖过其他人，甚至连当地的舞者也忍不住侧目。
“这是什么舞？”
有人退到两边，小声问身边的同伴。
“不知道，但是感觉很好看诶。”
其他四个嘉宾也早就跳累回到台下。不知不觉，台上仅剩程一言和方雾。
没听过的曲调，纷乱的节奏，却像是激起了两人的斗志与冲动。
Freestyle而已，又不是没跳过。
他们交换舞步与眼神，没有任何肢体触碰，但每个对视的瞬间都能默契地爆发出新的能量高峰，仿佛用脑电波交流了一般。
最后的鼓点重重落下。
方雾卡着ending一抬眼，对上程一言的视线。
程一言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来。
好久没有一起表演过了。
方雾轻轻喘着气，想，他真的很想，很想再和程一言站到同一个舞台，哪怕只是一次机会。
台下响起了鼓掌声。
“男团出道的就是不一样。”
宁郁岁起哄说，“好看！能再来一次吗，没看够！”
“……不了。”
理智突然回笼，方雾连忙鞠躬下了台，“别人的主场，就不喧宾夺主了。”
程一言也跟着鞠了下躬，一块下了台。
台上的表演继续，方雾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有点出神。
“小雾。”
程一言突然叫他。
“干嘛？”
“很怀念吧。”
“……”
确实是很怀念。
在团期间，他和程一言在所有团舞里几乎都没有任何合作的part。
但私下练习时，很多时候却都是他们俩结伴一块。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什么CP粉，好不容易有个人扒直拍的时候扒出了程一言和方雾的动作卡点极其一致，还被美帝粉嘲笑糖太硬别硬嗑。
他从没想过，会有在镜头前和程一言跳双人舞的时刻。
方雾轻轻叹了口气，一抬眼却见有个少数民族妹妹突然过来，伸手送了朵花给程一言。
“你跳得很好。”
她的普通话不太标准，笑容却很灿烂。
程一言礼貌地道了声谢，接下了花。
方雾：“……”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觉得有点烦了。
他别过眼去，不想去看程一言，片刻后却见程一言将花朝着自己的方向递了下，“给。”
方雾哼了一声：“人家喜欢你才给你送的。我不要。”
程一言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下。
“那我也想给喜欢的人送花。”
他眨眨眼，说，“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