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整个人站在原地停滞住十几秒,才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沈玉枝脸上的表情,回答说:“我知道了,谢谢二表哥把这件事告诉我。”
说完他就继续朝前走去。
“等等,”沈玉枝伸出手臂将人拦下,“你就不吃醋,不生气吗?”
中午聊天时外婆说起过梦璃,讲了几句她曾经读过的大学和现在的工作单位。
黎晏没有回答沈玉枝的问题,反而开口问:“梦璃姐大学是在青市念的,听说当年实习时有机会留下来,但是后来却去了申市的一家医院,这是为什么啊?”
沈玉枝手上摆弄着折扇回答:“她说她想离家近一点儿。”
“哦。”黎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不是,你问的问题和我说的没有关系吧。”沈玉枝不理解。
他在心里琢磨,自己给外婆打电话时,听她说了好久江裴洲和黎晏这一对的相处是多么甜蜜。按理说黎晏知道这件事后应该生气的,怎么会是现在的反应,难道黎晏对江裴洲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
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桌上有一半的菜色都与螃蟹有关,除此之外,还摆了好几盘清蒸的螃蟹。
“家里这边的螃蟹还有一个月才适合吃,听说你要来,我本想让人去买一些做成菜将就着吃,没想到玉枝竟然带了两箱螃蟹回来。”
外婆挑了一只蟹膏多的公蟹放在转盘上给梦璃,“这是你喜欢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梦璃接了,感谢地说:“谢谢外婆,最近工作忙,我好久没吃螃蟹了。”
三舅妈一边给小六子拆蟹,一边接话:“你上次回来还是清明,瞧着瘦了不少。”
“您眼真尖,其实我也就瘦了四五斤,前段时间科室缺人,连轴转了两个月,最近才闲一点儿,就想着回来看看。”
外公放下筷子,给自己添酒,才倒了半杯就接收到了妻子眼神中的警告,默默地把酒壶放下了。
“真不容易。”为了掩饰尴尬,他参与到谈话中,说,“我记得玉枝的店离你们医院不远,你要是想吃这口,直接打电话让他送去。”
梦璃只当是长辈的玩笑话,客气地说:“玉枝工作也忙,怎么好麻烦他呢。”
江裴洲放下刮刀,蟹壳中堆叠了一层雪白的蟹肉,忙里偷闲般打趣道:“他可闲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无所事事,梦璃姐你尽管使唤他。”
黎晏一直都没有找到话头说话,一是他一直在观察江裴洲和梦璃以及沈玉枝,二是他的嘴巴真的很难找到空闲的时候。
从坐在餐椅上开始,江裴洲破天荒地只吃了一碗饭就没有再续,一直在拆螃蟹,源源不断地往黎晏的餐盘送。
吃到现在,黎晏面前盛放蟹醋的小碟都快干了。
蟹醋的瓶子一只在三舅手边,另一只则在沈玉枝面前。不过还没等黎晏纠结好怎么办,江裴洲把新的蟹肉倒在黎晏餐盘中后,就按着转盘想把沈玉枝面前的蟹醋瓶子转过来。
但江裴洲转了一下没有转动,抬头一眼才发现转盘被沈玉枝按住了。
“梦璃姐,我想要你那里的蟹醋,你可以转过来吗?”梦璃带着疑惑偏头,看到沈玉枝的手后就明白了,轻轻推动转盘,几秒后蟹醋就到了黎晏眼前。
这三个人之间果然不对劲。
黎晏思绪飞走,倒醋的时候险些倒多了,还是坐在身边的小六子提醒,他才及时收手。
“小六子,我问你一件事,你小声回答我,好不好?”黎晏小声附在小六子耳边说。
小六子点点头,还特意把手里抱着的果汁放在桌子上,摆出了一副认真可靠的模样。
小六子回答的内容和黎晏猜想的差不多,他沉闷的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
“不想吃了?”江裴洲问。
“嗯,吃饱了。”
黎晏的盘子里还剩了一些蟹肉,江裴洲把盘子端到自己面前,几口就吃完了费时间拆出的美味。
接着他把手擦干净,往自己的杯子又添了一些温热的姜茶。
“你还喝这个吗?”江裴洲拿着茶壶问,“要不要喝一点儿黄酒,是自己家酿的。”
“那我尝一尝吧。”黎晏对酒不上瘾,要是买来的黄酒,他就没什么兴趣了。
晚饭快结束时,江裴洲接了个工作电话,黎晏就跟着他一起离席回了小院。
趁着江裴洲开视频会议的空当,黎晏去隔壁房间也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些店里的情况。出来也有四五天了,除了春节,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不去店里呢。
“老板,度蜜月的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甜蜜?”闪闪挤到镜头前,坏笑着打量几日不见的老板。
“只是出来玩几天而已。”黎晏无奈地摇摇头,假装放狠话,“看来我不在这几天你很放松啊,要是让我发现你偷懒,看我不好好惩罚你。”
闪闪忙说:“这段时间换我带着张勇减肥,它又瘦了一斤呢!”
一旁的慧姐笑着点头肯定。
挂断视频电话,黎晏回到卧室,江裴洲的视频会议也结束了,现在正在看文件。
江父江母出国,把公司交给江裴洲,他的压力一定很大吧。自己还让他带着一起出去玩,真是太不懂事了。
黎晏暗自自责,思来想去也不好在这时打扰江裴洲,只倒了一杯水放到桌上。
趁着这段时间,刚好可以给线稿上色。黎晏搬了椅子坐到江裴洲身边,画着画着感觉口渴,非常顺手地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就喝。
可能是晚饭吃得咸了,黎晏没几下就把水喝光了。江裴洲拿着冷水壶倒水时,他还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黎晏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仰头看了看江裴洲,又看了一眼已经合上的电脑,说:“你忙完了?”
“嗯。”
江裴洲把冷水壶放回原位,黎晏也跟着他走,结果直接撞到了突然停下脚步的江裴洲的后背上。
“诶呦。”黎晏捂着鼻子,说话都带着嗡嗡声,“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江裴洲就是听到黎晏跟在自己身后才故意停下的,他看黎晏有些闷,想着逗一逗他,没成想坏事了。
“我看你有心事,想逗你玩的。”江裴洲就近拉着黎晏在榻上坐下,“疼不疼?让我看看。”
“没事。”黎晏小心地问,“你和我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天,青市公司那边是不是堆积了很多事需要处理啊?”
“原来你头上顶了一朵黑压压的乌云,是在想这件事。”
黎晏抬手在头顶挥了挥,不情不愿地答:“哪有。”
“你放心吧。”江裴洲换了一个姿势,踢掉拖鞋向后躺在榻上,黎晏也顺势趴在他身上,“公司里没有非要我出面的大事,就算我突然失联,我爸培养的那些人也能让公司照常运行。”
“呸呸呸,你又胡说。”黎晏用手拨弄着软垫上的流苏,“吃饭的时候我看二表哥他没怎么动螃蟹,还以为他是在自己店里吃多了不愿意吃,但是我问了小六子,他说二表哥平时就不怎么吃,倒是梦璃姐特别喜欢吃螃蟹。”
“对,他从小就不喜欢。”
黎晏耳朵贴在江裴洲胸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感觉很远,实际却很近。
小六子白天在菜园说想抱着黎晏睡觉,江裴洲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小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
可江裴洲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床尾露出了一双光着的小脚。
“surprise!”小六子奶声奶气地掀开被子站起来。
黎晏也从外间端了一杯牛奶走过来,“不热了,正好可以喝。”
江裴洲双手抱胸,抿着嘴看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人。
小六子喝完牛奶,黎晏带他去漱口,又将杯子洗干净,最后两人躺在床上,还在一侧给江裴洲留了位置。
“过来睡觉。”黎晏终于想起了江裴洲。
“好。”江裴洲暗自磨牙,沉重地朝床边走去。
“晏晏哥哥,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小六子脑袋枕在黎晏手臂上,甜甜地说。
江裴洲紧绷的神经一跳,拽着小六子后背的睡衣就把他往自己的枕头上拖,“你自己不是带了枕头吗?赶紧枕好。”
“轻点拽。”黎晏帮小六子把睡衣整理好,还检查了脖子有没有被勒到。
“谢谢晏晏哥哥。”
黑着脸的江裴洲严肃地纠正,“好好的三表嫂不叫,非叫晏晏哥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我让他叫的。”黎晏用手轻轻拍着小六子的后背,瞥了一眼江裴洲说,“怎么,原来这是乱七八糟的称呼?”
“没。”江裴洲撇了撇嘴,眼珠转了一圈后,他细声细语地把小六子搂到自己怀里,“三表哥给小六子讲故事好不好?”
趁着小六子没回答,江裴洲直接动手将人抱住。
他看到小六子的枕头上画着好几只小羊,想了想说:“从前有一片又大又绿的草原,草原上面有一个村子,里面生活着好多好多的小羊。它们每天都能和朋友一起快乐地玩耍,可以吃到鲜美的嫩草。”
黎晏没想到江裴洲竟然还会讲童话故事哄小孩子睡觉,而且效果很好,小六子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昏昏欲睡。
接下来江裴洲话锋一转,继续讲道:“突然有一天,一只可怕的怪兽从天而降,把小羊们一口一个全吃掉了。”
快要睡着的小六子瞬间回神,瘪着嘴巴,眼尾下垂,一脸要哭的前兆。
黎晏瞪了一眼咧着嘴大笑的江裴洲,把小六子抱在怀里小声哄睡。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阵电闪雷鸣,小羊睁开眼,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它开心地跑出家门,去找它最好的朋友……”
故事讲完,小六子也睡着了。黎晏左手搂着孩子,想把小枕头摆正,就看见江裴洲睁开了眼睛。
“你没睡着?”黎晏小声说。
江裴洲起身,把自己和小六子的枕头调换了位置后,从黎晏怀里把孩子抱走。
“他睡边上,要是掉下去怎么办?”黎晏握住江裴洲的手腕,不同意他的一番动作、
“没事。”江裴洲蹑手蹑脚地下床,搬来两把椅子靠在床边。
黎晏揉着被小六子压麻的手臂,担心地问:“能行吗?”
“你就放心吧,这床又不高,就算掉下去也没事。”江裴洲帮黎晏揉手臂放松,揉了一会儿问,“还麻吗?”
“没事了。”
江裴洲躺在床的中间,把小六子和自己老婆隔开。
“我帮你揉手臂,你应该谢谢我吧?”
黎晏手掌撑在床单上,正要躺下,听到江裴洲的要求有点儿意外,但还是说:“谢谢你。”
“你就这么感谢?”
“那……要怎么谢?”
“你亲亲我。”江裴洲说得理直气壮。
害怕把小六子吵醒,黎晏不愿和江裴洲胡闹,拉过自己那边的被子就要躺下。
“诶。”黎晏一声轻呼,人就趴在了江裴洲胸口,“你干什么呀!不要把——”
黎晏话还没说完,江裴洲就按着黎晏的后脑,嘴碰嘴的亲了一下。
“别闹。”黎晏也不敢挣扎,更不敢大声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裴洲那张俊朗得让人一见难忘的脸,“别把小六子吵醒,要是让他看见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江裴洲抵着黎晏的额头,说话时带着牙膏的薄荷味道,“夫妻亲一亲不是很正常嘛。”
“那也不能现在亲啊!”
“怕什么?”江裴洲搂着黎晏的腰,用力向右转身,宽大的后背把黎晏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
要是小六子现在醒来,只能看到一截细白的手臂绕在江裴洲脑后。
江裴洲在黎晏嘴角轻啄一下,安慰道:“这下他就看不到了。”
“哪有你这样的。”黎晏抚摸着江裴洲的侧脸,指尖在他的眉骨上描摹,在额角绕着圈地滑动。
黎晏睡前涂了润唇膏,嘴唇上湿湿滑滑的,江裴洲用自己的唇轻轻按压,停留在唇瓣时,特意停下几秒钟,小心地揉,重重地按。
但仅仅这样,是解不了渴的。
黎晏呼吸的频率加快,实在忍受不住隔靴搔痒的感觉。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转身关掉床头灯,抽出一张纸巾,用力把自己嘴唇还有被亲到脸上的润唇膏擦掉,又摸索到江裴洲脸上,帮他擦干净。
轻薄的纸巾被团成松软的球,被人扔到空中,黎晏深呼一口气,双手按在江裴洲肩膀,让他平躺在床上。
柔软的舌尖触碰到江裴洲嘴唇的那一刻,黎晏似乎听到了纸团落到地上的声音。
失神的江裴洲很快失去了自己口腔的控制权。两片唇瓣被轻而易举地撬开,紧闭的两排牙齿敞开一条缝隙,这条缝隙被黎晏按在侧脸上的手指挤开,隐蔽不见天日的地方被人攻城略地般地占据了。
黎晏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好今晚的月色被乌云遮盖住了,也为他挡住了逐渐泛红的脸颊。
在国外上学时,江裴洲经常能看到两具年轻的□□紧紧贴在一起,过剩的荷尔蒙毫无保留地四散开。那时的江裴洲很不理解这种交换唾液的行为,认为非常无聊。
不过现在,他豁然开朗,生出一股“原来如此”的感叹。
黎晏亲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抬起头虚弱地换气。
江裴洲闷声笑了笑,宠溺地问道:“亲累了?”
“歇一会儿。”黎晏难为情地回答。
“既然你亲累了,那就换我来吧。”江裴洲用了巧劲翻身将黎晏压在身下,满心欢喜地探索新得了趣味的地方。
黎晏的舌头都给吸吮地发疼了,小幅度地蹬着脚反抗。
“怎么了?”
“疼。”黎晏皱着眉,眨了眨眼睛,竟然有眼泪从眼角流下落到发间。
江裴洲心疼地替他擦掉泪痕,“我替你揉一揉。”
“啊?那里怎么揉啊?”
很快,黎晏就知道了江裴洲是怎么帮他揉舌头上的痛处的。
翌日醒来,黎晏看到江裴洲仰面躺在床上,小六子正趴在他的肚子上,两人睡得非常香。
小六子的四肢垂到床上,看得黎晏心里软软的,不由得捏了捏小六子手臂上的肉。这一捏不要紧,小六子觉得痒摆动着手臂,把江裴洲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抓住在自己脸上乱蹭的手,用力地亲了两下之后才发觉不对劲,睁开眼视线正好和同样疑惑的小六子对上。
“怎么是你?”
“三表哥羞羞。”小六子抿着嘴笑眯眯。
围观全程的黎晏悄悄起身,趁江裴洲被压着,忙跑去卫生间洗漱。
还好嘴唇没有异样,照着镜子的黎晏想起昨晚的事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昨晚他被江裴洲缠着没羞没臊地亲了不知道了有多久,现在想想都脸热。
吃过早饭不久,江裴洲回小院处理工作,黎晏和小六子带着棉花糖在花园里玩。
“梦璃姐。”黎晏叫住了穿着衬衫裙的女人。
“你在这里啊,正好,不用我再走过去了。”梦璃走近说,“中午你和裴洲,跟我还有玉枝去吃饭吧。”
“吃饭?”
梦璃蹲下摸了摸小六子的头,说:“我和玉枝的初中班主任过五十大寿,摆了几桌酒席。”
逗弄棉花糖的干练职业女性露出了温柔的一面,黎晏问道:“你还是直接和江裴洲说吧。”
梦璃抬头,随意说道:“不会是玉枝对你说了些什么吧?”
黎晏倒是有了几分意外,他让小六子带着棉花糖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玩。又带着梦璃去了高处的亭子,可以观察到小六子的行动。
“让我猜猜。”梦璃撩起被风吹散的头发,继续之前的话题,“他是说了我暗恋裴洲?还是裴洲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