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昱给宠物医生打电话,听医生亲口说兔子假孕是常见现象、不会造成伤害,姜缈才终于放心了一点。
之后几天,姜缈一有空闲便来守着苦苦,因为医生叮嘱说兔子假孕期间可能会乳腺胀痛、分泌乳汁,要及时清理,预防感染。还要注意兔子的精神状态,适当给兔子补充营养。
姜缈蹲在笼子外面,忧心忡忡地看着里面没精打采的小兔子。
用来生产的巢穴已经筑好了,苦苦一只兔子待在那里,看起来孤孤单单的。这几天它明显的疲倦,连吃东西都不像平时吃得香。姜缈越看越担心,不知道兔子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多久。
傅时昱端着一杯水走过来,说:“缈缈,喝点水。”
姜缈抬起头,傅时昱递给他一杯水,他接过,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把杯子还给傅时昱。
傅时昱问:“兔子怎么样了?”
姜缈回答:“还是那样,蔫头耷脑的,没有精神。”
“别太担心,医生说不会有事的。”
姜缈收回目光,小声自言自语:“我如果是一只兔子就好了,我就可以进去陪它……”
傅时昱神色一滞,抿了抿唇,说:“你变成兔子,我怎么办?”
“你、你再找一个别的omega……”
“宝宝。”傅时昱认真地说,“这样对我不公平。”
姜缈抬起头,欲言又止,看了眼傅时昱,又心虚地低下头,说:“可是苦苦因为我怀孕了。”
“它没有怀孕,它是假孕。”
“在它看来,它自己就是怀孕了。除了生不出小兔子,和真的怀孕没什么区别。”
“……”
照理说傅时昱不该跟一只兔子计较,但姜缈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这只兔子,甚至想要自己变成兔子,抛弃傅时昱。
傅时昱低头推推眼镜,面无表情地问:“如果给你一个变成兔子的机会,你会选么?”
姜缈没有听出傅时昱声音中的冷淡,想了想问:“还可以变回来吗?”
傅时昱说:“不可以。”
“啊……不可以……”
姜缈犹豫了。
他现在很想变成兔子进去照顾苦苦,但并不想永远变成兔子。
傅时昱看得出姜缈的犹豫,又问:“换一种说法,如果现实中你让一个人怀孕了,你会为了那个人离开我,和ta在一起吗?”
“现实中……”姜缈脸一热,小声说,“我没办法让别人怀孕。”
“……你没办法让别人怀孕,但你相信自己可以让兔子怀孕?”
“不一样的……”
“那再换一种说法,如果现实中有一个alpha标记了你,你会离开我和那个alpha在一起吗?”
“我……”
这是姜缈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和傅时昱结婚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被alpha标记。
和傅时昱结婚之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傅时昱以外的alpha标记。
姜缈呆呆地望着傅时昱,不知道为什么从兔子说到了alpha。
空气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 姜缈垂下睫毛,说:“我不知道。”
大部分omega一生只会被一位alpha标记,他和傅时昱结婚的前提,是他“适合”被傅时昱标记。
但如果在这之前,他被别的alpha标记了,他就不再是适合傅时昱的那个omega。
再说,对于omega来说,标记自己的alpha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如果这样考量,姜缈应该告诉傅时昱:“会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不出这个回答。
有一些东西隐隐约约浮现在姜缈脑海,每晚一起吃的晚餐、烙印在额头的轻吻、空气中浮动的苦艾香气、礼盒里可爱的小狗和兔子……这些东西,好像比标记更重要。
可是他不敢保证,自己之所以觉得这些东西比标记重要,是不是因为他还从来没有被alpha标记过。
姜缈胡思乱想的时候,傅时昱移开目光,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姜缈抬起头,张了张口,但没有发出声音。
“早点上楼睡觉。”傅时昱说。
姜缈还想说什么,再回过神来,傅时昱已经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姜缈看着傅时昱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小声说:“不是……”
时钟走过十点,苦苦在自己搭建的小窝中睡着了。
姜缈发了很久的呆,好像想了一些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傅时昱没有再来叫他睡觉,他从小椅子上站起来,自己端着傅时昱留给他的水杯,上楼去找傅时昱睡觉。
房间很暗,推门进去,一片昏暗寂静,姜缈脚步顿住,小心翼翼地问:“傅时昱?”
卧室里传出声音:“嗯。”
傅时昱没有睡着。
姜缈稍微放下心来,把水杯放下,想了想,走进卧室,站在床边,说:“我回来睡觉了。”
“兔子睡了么?”
“睡了。”
“嗯。”
光线昏暗,看不见傅时昱是睁眼还是闭眼。姜缈没来由有些忐忑,脱掉鞋子爬上床,轻手轻脚地钻进被子。
那天之后,两个人就没有再分开盖被子了,被子里面有傅时昱的体温和气息,姜缈躺好,轻轻转向傅时昱那一边,问:“你睡着了吗?”
这显然是句废话,但傅时昱还是回答了:“没有。”
姜缈靠过去,抱住傅时昱的手臂,问:“你在等我吗?”
“嗯。”
“对不起,我忘记看时间了。”
“没事,不是很晚。”
姜缈的脸靠在傅时昱肩上,没有想太多,像平时那样闭上眼睛,说:“那睡觉了……晚安。”
傅时昱侧身,说:“晚安。”
说话时,苦艾味的信息素慢慢扩散开来,像每一个夜晚那样温柔地萦绕在姜缈周围。只是今天,姜缈在这样的信息素中闻到了更多的苦涩。
姜缈惦记着苦苦,第二天一大早便从睡梦中醒来。平常早上醒来时床上只有他自己,但今天姜缈睁开眼睛,对上傅时昱温沉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声音还没有完全苏醒,像一团粘软的糯米糍那样小声嘟囔:“你醒来啦……”
傅时昱“嗯”了声,摸摸姜缈的头顶,说:“今天好早。”
姜缈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清醒了一些,说:“我想早起下楼看小兔子,就醒来了。”
“嗯,那起床洗漱吧,吃完早饭再去看兔子。”
“好。”
姜缈说完,目光一顿,注意到傅时昱眼底的淡淡乌青。
“你……昨晚没睡好吗?”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睡觉前两人之间奇怪而冷淡的氛围,出于某种逃避心理,他昨晚没有问傅时昱,也没有仔细思考,可是一夜过去,这样的氛围好像还在继续。
傅时昱微微垂眼,说:“昨晚失眠。”
姜缈脱口而出:“为什么?”
“梦到你变成兔子,然后,就睡不着了。”
傅时昱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姜缈刚睡醒,脑袋不太清明,不确定地小声问:“梦到我变成兔子?”
“嗯。你变成兔子,和另一只兔子在一起,生了很多小兔子。我喊你回家,你说你不回去,你已经当爸爸了,要留在这里当兔子。”
“……?”
这样荒诞而怪异的梦,傅时昱一脸平静地说出来,语气毫无波澜。姜缈看着傅时昱,看了一会儿,小声说:“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时昱失眠是因为梦到他变成兔子,也算是有他的责任。
傅时昱问:“所以你也认为,你会因为当了爸爸、当了别人的妻子或丈夫,就不跟我回家么?”
姜缈有点听不懂,努力思考着说:“我当了爸爸,或丈夫,或妻子……不就说明我有家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是破坏你家庭的第三者?”
“……不是,等等……”
姜缈越来越听不懂了。
他和傅时昱有一个家,又和别人有一个家,难道他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坏omega吗?
他不是坏omega。
“我没有别的家。”脑子转过弯来的姜缈斩钉截铁地说,“我只有和你的家。”
傅时昱愣了下,面色稍霁。
“你好奇怪,你自己做奇怪的梦,还污蔑我在外面有别的家。我才不是那种人。”姜缈有点委屈,扁扁嘴看着傅时昱说,“我不会变成兔子,也不会当别人的爸爸,或者老公老婆,我已经和你结婚了。”
傅时昱沉默下来,目光晦暗。
姜缈不知道傅时昱为什么突然在意一个梦的内容,还是那样一个不可能发生的梦。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半晌,傅时昱意味不明地说:“结婚,但没有标记,你依然可以选择别人。”
姜缈捂住自己的腺体:“你想标记我?!”
傅时昱没有说话。
“不要不要。”姜缈挣扎着往后躲,“不可以。”——梁医生说了他的腺体还没有长大,现在标记,他会痛死的。
傅时昱看着姜缈躲避,轻轻皱了下眉头,说:“不会标记你,不用躲。”
姜缈半信半疑,警惕地盯着傅时昱。仿佛做出某种妥协,傅时昱叹了口气,说:“但是缈缈,如果你变成兔子,我会把你关起来,不许你找别的兔子。”
“?!”
“同样的,如果你想当别人的丈夫或妻子,我也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