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沉默了一路，傅时昱没有再强求姜缈带他去聚会，但一直垂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姜缈也不管他，自顾自掏出手机加了群，和群里的同学聊天。
到家后傅时昱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吃晚饭之前，他上楼洗澡，姜缈也跟着上楼，躺在小沙发上继续玩手机。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姜缈跟同学聊到聚会订哪间餐厅，傅时昱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姜缈坐起身探头一看，是岑夫人的电话。
“傅时昱！”姜缈放下自己的手机，拿上傅时昱的手机跑到浴室门外，“阿姨的电话！”
门后面水声小了些，傅时昱说：“你接吧。”
“哦。”
姜缈接起电话：“喂，阿姨？”
“缈缈啊。”电话那头的岑夫人听见姜缈的声音，语气带了笑意，“时昱呢？”
姜缈一边回答一边走回小沙发坐下：“他在洗澡，您找他有事吗？”
“没什么事，想问问他法院那边的进度。你身体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您放心。”
“那就好。那等他洗完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好。”
挂了电话，姜缈正要放下手机，忽然看见屏幕上自己的照片。
他没有看傅时昱手机的习惯，所以完全不知道傅时昱是什么时候把他的照片设置成锁屏的，盯着看了一会儿，他手指一划，竟然轻易解开了屏幕。
“都没有锁的吗……”
姜缈喃喃自语，傅时昱的屏幕停留在聊天列表的页面，他不经意瞥了眼，看见屏幕上方一个熟悉的头像。
——傅时昱的备注是“缈缈妈妈”，最近聊天时间是今天下午。
——他和秦薇聊什么了？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姜缈的心忽然砰砰直跳，忽然间有种做贼的感觉。
迟疑片刻，他点开秦薇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张秦薇发来的图片，点开图片，一张信息素匹配度报告单映入眼帘，姜缈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和傅时昱的匹配度报告，正疑惑为什么要再发一次报告单，定睛一瞧，报告单上写的是姜言和傅时昱的名字，匹配度那一栏的数字是80%。
秦薇为什么要测姜言和傅时昱的匹配度？
姜缈的大脑空了一瞬，关掉图片，秦薇的上一条消息是：“这段时间帮小言相亲，心血来潮测了你们两个的匹配度，竟然有80%，难怪除夕那天看你们两个很谈得来。”
相亲……？
姜缈又往上翻了翻，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寒暄，秦薇问傅时昱有没有标记姜缈，傅时昱回“还没有”。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接着响起开门的声音。姜缈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退出聊天页面，按下锁屏。
几乎是手机放回桌面的同时，浴室传出脚步声，傅时昱头发滴着水，腰上围着一块浴巾，走出来问：“我妈打电话有事么？”
姜缈悄悄攥紧手心，回答：“那个，问法院进度，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唔。”傅时昱点点头，走到近前，注意到姜缈表情不对劲，“你怎么了？”
姜缈的睫毛慌乱扑闪，大脑飞速运转三秒后，说：“我想到开庭，有点紧张。”
傅时昱无奈笑笑，安慰说：“别紧张，开庭不需要你到场。”
“嗯……你快给阿姨回电话吧，我也去洗个澡。”
“好。”
姜缈一溜烟跑进浴室，关上门，深呼吸一口气。
浴室的水汽里还有傅时昱用过的沐浴露味，一种清新的柠檬马鞭草，姜缈很喜欢闻，每次傅时昱洗完澡，他要抱着傅时昱闻很久。
空气里的这种味道比起傅时昱身上的好像少了些什么，闻起来很单薄，并不那么迷人，姜缈嗅了嗅，有点失望。
失望过后，他又想起刚才看到的聊天记录。
姜缈承认自己偶尔有些迟钝，但就算再迟钝，他也从那份聊天记录里看出了一些东西。
——因为傅时昱太久没有标记他，让秦薇以为他们两个的婚姻岌岌可危，所以用姜言试探傅时昱。
傅时昱没有回复，是不想回、不知道怎么回、还是……
姜缈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不安和沮丧。
尤其想到秦薇说，“你们两个很谈得来。”
如果不是那份天降的99%契合度报告将姜缈送进傅家，在姜缈原本的认知里，傅时昱这样沉稳内敛、事业有成的alpha，就应该配一个姜言那样温柔细心、聪明博学的omega。
何况他们之间还有80%的契合度。
对普通人来说，80%已经很高了。
姜缈不禁想如果当初先测的是傅时昱和姜言的匹配度，那么现在是不是就没有自己的事了？
想着，心底那股不安和沮丧愈发强烈，甚至还有些密密麻麻的酸涩，像被小针扎着。
咚咚。突然的敲门声惊得姜缈浑身一颤。
傅时昱在门外说：“缈缈，我帮你把睡衣放在门口了。”
“哦。”姜缈勉强打起精神，说，“知道了。”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有用。
姜缈深呼吸安慰自己，他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小小omega，婚姻这件事，从来不是他能左右的。
洗完澡，换了新的睡衣，姜缈和傅时昱一起下楼吃晚餐。
饭桌上他已经调整好心情，没有再让傅时昱看出异样。吃完饭傅时昱回书房办公，姜缈带甜甜去楼上的泳池玩，玩到睡觉时间，一人一狗冲了澡，用吹风机吹得香喷喷干干净净，各自回各自的小窝睡觉。
姜缈回到房间，傅时昱已经回来了，坐在床边的小书桌，不知道在用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什么东西。
听见脚步声，傅时昱回头看姜缈，问：“要睡觉了吗？”
“嗯，玩累了。”
“先上床去吧，等我一下。”
“好。”
姜缈脱掉鞋子，爬上床，乖乖躺到自己的位置，躺了一会儿，翻身朝向傅时昱。
阅读灯暖色的光线下，傅时昱的眉眼看起来多了些柔和，他戴着眼镜，偶尔垂眸沉思，嘴唇会抿成一条薄薄的线。姜缈看得出神，以至于傅时昱转头看他，他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与傅时昱相撞。
姜缈呆住，慢半拍地眨眨眼睛。
傅时昱起身走过来，姜缈目光跟随，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弯下腰，轻轻捧起自己的脸。
“宝宝。”傅时昱声音低缓，“困了吗？”
姜缈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
傅时昱低下头，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姜缈嘴唇，姜缈垂眸，脸颊慢慢浮上一抹红晕。
“睡吧，我陪你睡。”
“嗯……”
傅时昱放开姜缈，起身回去关掉电脑和阅读灯，上床躺到姜缈身旁。
光线暗下来，姜缈在黑暗中悄悄挪到傅时昱身旁，环住傅时昱的腰。
傅时昱把他揽进怀里，问：“怎么了，宝宝？今天这么乖。”
姜缈摇摇头，瓮声瓮气地小声回答：“没什么。”
傅时昱很轻地叹了口气，说：“每次做了让人伤心的事，转头又来撒娇卖乖……”
姜缈有点不懂傅时昱这句话的意思，想问，又提不起精神问，于是就这样安安静静趴在傅时昱怀里。傅时昱像平时那样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哄他睡觉，姜缈很快生出睡意，快要睡着的时候，傅时昱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宝宝……”
第二天是周六，姜缈不用早起。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去参加一场婚礼。梦中的一切都很模糊，看不清新郎新娘是谁。姜缈穿梭在宾客中，端着一杯香槟与人说笑，蓝天、白云、草地、气球……一切梦幻而美好，新郎牵着新娘的手走过红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的宾客一个接一个消失，只剩姜缈和那对新人。新郎在红毯尽头转身，隔着遥远的距离，那张脸逐渐在姜缈眼前清晰。
——傅时昱的脸。
姜缈在自己梦里，参加了傅时昱和另一个人的婚礼。
几乎是瞬间，姜缈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
抬手一摸眼角，摸到一手潮湿。
窗外天已经全亮了，床上只有姜缈一个人，傅时昱不睡懒觉，这个时候恐怕正在书房办公。姜缈揉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快要十一点。
他睡了好久，难怪会做奇怪的梦……
屏幕上有很多未读消息，姜缈看了看，点开，全都来自昨天加的同学群。
“@姜缈，你老公效率太高了吧！正愁订不到餐厅呢！”
“@姜缈，不过这样麻烦他会不会太不好意思了……”
“@姜缈，人呢醒醒，别睡了！”
……
最后一条@消息是班长发的：“@姜缈，聚会的钱还是应该我们自己出，不能让傅先生一个人付钱。”
很多条@消息夹杂在几百条聊天记录里，姜缈刚睡醒脑子不清醒，盯着手机看了很久，还是有点半懂不懂。
什么餐厅，什么包场，和傅时昱有什么关系……？
他不记得自己有跟傅时昱讲过聚会的事啊……
姜缈退出群聊页面，看见池纾的私聊消息：
“缈缈，我们市里那家米其林三星原来是傅家的吗？”
“班长说想订那家餐厅，打电话去问，那边说至少要提前三个月预约，原本以为订不到了，结果今天早上餐厅的工作人员回电话说给我们留好了位置，下周六全天包场，一问才知道是傅先生安排的，还说不收我们的钱。天哪这也太爽了吧！”
米其林三星……
姜缈想起来了，领证那天傅时昱带他去的那家。
所以是……班长想订那家餐厅，被傅时昱知道了，傅时昱直接给他们包了场？
这看起来很像傅时昱会做的事。餐厅对他来说只是开着玩的，是他名下产业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拿去给姜缈办同学聚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姜缈放下手机，望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一个没来由的问题从他的脑袋里冒出来——傅时昱如果跟别人结婚，也会这样事无巨细地对那个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