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的时候,两台手机同时在这件小旅馆的房间里响起。
厉若水按下手机闹铃的时候心情十分暴躁。
很好,他现在真的有点想宰掉那个将比赛时间约在了凌晨三点的洪天赐了。
在大学的时候自己上个早八都要死要活,今天直接提前到早三,可喜可贺。
另一边的柳崇文起得反而非常地利索,甚至还在浴室里冲了个澡。
听着一旁浴室中撞击瓷砖的水流声音,厉若水还是缓缓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醒神。
此时,柳崇文在浴室里说:“厉同学,你过来一下。”
?
一瞬间厉若水的所有困意都消失无踪了。
这种场合,这种台词,这种雾蒙蒙的调子,太微妙了!
“干嘛啊?”他故作镇定地问,顺便把被子往身上裹了两下。
柳崇文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刚刚那句话引起的歧义,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你想过怎么杀了对方吗?”
这个问题确实问住了厉若水。
他顿住了一下,回答说:“嗯,我计划是用刀来着。”
刀也是普通居民唯一能在超市里购买到的而且上手最为简单的凶器了。
柳崇文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你觉得洪天赐这个身份级别的人,会让你带着刀接近他的身边吗?”
这好像,确实,是一个问题啊。
柳崇文从厉若水的静默中得到了答案。
“所以你先过来,我教你怎么用双手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说话间,那边浴室中的水流声停了,随后传来毛巾擦过皮肤的声响。
既然有关正事,厉若水立刻滚起身来到了浴室。
那边柳崇文已经穿上了下半身的衣服,赤着上半身与厉若水面对面地站着。
他的皮肤是那种属于亚洲人的健康的黄,在浴室的照明中还泛着些许的白。
但上边那一道道瘢痕凸起着实是让人看着就替他疼。
“如果我跟那畜生打完之后还有气力,我一定会来帮你。”他淡淡道,“如果我没办法行动了,那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到时候,你就打这个地方,可以偏一些没关系,但下手一定要狠。”他抬手指在了自己胸口侧边的位置。
“这是连练家子都要防备的地方,一旦被集中,心脏就会收到巨大的冲击,连带着脑神经也会有片刻的晕眩。”
厉若水正打算在自己身上小小实验一下,柳崇文又换了一个位置指着。
“另一个选择是这里。虽然效果没有上一个好,但至少也能使对方的横膈膜反射性地抽搐,带来暂时的窒息感。”
“就算是最顶级的拳手也很难同时护住这两处,就算洪天赐再怎么经验丰富,但老了就是老了肯定不比得你的。”柳崇文的这段言语中带上了些许的不屑。
“接下来,就是钳制住颈部的血管。这个我在你面前示范过。”
厉若水想起来了,当时自己被堵在死胡同里的时候,柳崇文确实是这么击败的那个骑电动车的男人。
交代完毕,柳崇文便将自己的上衣套了上去遮住了那一道道疤痕。
“虽然这次的教学实在是太过于简陋了,但还请见谅。”
“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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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香城凌晨的街道上只会有两种人,刚刚开完Party回来的,和刚刚下班从公司走的。
今天倒是多了一种:赴宴的,还是一场鸿门宴。
好在这样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太孤单,两个刚刚好。
洪天赐那边发过来的地址是一处集合了茶室剑道弓道与一体的日式道场。
为了达到附庸风雅的目的,那道场建筑将外部悉数用木质的贴立面裹了起来。效果的确立竿见影,至少从远处看起来能从一众的钢筋混凝土中脱颖而出。
那道场的大门看似紧闭,实际上只轻一推就向内侧打开了。
未开灯的一楼看着黑黢黢的,在这香城夜色中竟然多少还带上了几分深邃的味道。
依照短信中的地址,厉若水和柳崇文要上三楼才是。
走进道场,厉若水的眼睛一时之间还没适应这种黑暗的氛围,一时不察被地面凸起的走线金属条绊了一下。
“小心。”走在前边的柳崇文非常自然地回转过身拉上了他的手。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说话。
上到三楼,总算是从尽头的那扇门里透出了些许的光。
柳崇文这才松开手,两人并着肩向那边走去。
那尽头的房间门在两人靠近时就自动向侧面打开了。
装修地这么古拙的道场,木门居然还是电动的,感觉有种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进入了那扇门,有两位身穿黑色冲锋衣的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搜身。”其中一人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线说。
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随后两位保镖将厉若水与柳崇文两个人从上到下都摸了一圈,收走了所有坚硬的物件,比如手机和钥匙。
厉若水怀疑,要是自己今天穿的裤子需要皮带系紧,对方都会把皮带扣摘下来扔进旁边的那个小框里。
而在这房间大概靠中央的位置设置了一扇屏风。
此时,那屏风被投上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形。
毫无疑问,高的那个身影属于洪天赐,而蹲在他脚边的较矮的身影,就是柳崇文待会儿的比赛对象。
或许是听到了这边门口发出的响动,那矮身影站了起来,撒着欢地绕过了屏风朝着两个人跑了过来。
厉若水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比特犬。
油光水滑的毛皮,虬结的肌肉,外翻的唇沿,无一不彰显着这只比特犬被以非常好的条件饲养着。
“汪汪!”那比特犬朝着厉柳二人摇着尾巴,又恐于没有主人的命令不敢靠近。
“坐!”洪天赐喝了一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洪天赐隔着屏风招呼厉若水与柳崇文二人:“坐。”
在房间的另一端,摆放了两张椅子,这很明显是为来人准备的。
柳崇文自然没有按照洪天赐的命令入座,而是直接下了场。
“开始吧。”他注视着洪天赐。
洪天赐对于柳崇文的任性或许有一些小小的不满,不过对于他来说,惹自己生气是一种对对方的抬举,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规则就是没有规则,至死方休。”他伸手将狗脖颈上的项圈解了下来,又在它的臀上拍了一把,“上吧,小心肝。撕、碎、他。”
之前看着还算乖巧温顺的狗在听到“撕碎他”这三个字的指令之后,眼神立刻发生了变化。
它原本收敛着的爪子瞬间深深地勾入了木质地面,随后四肢发力朝着场下的柳崇文极速奔来,张口便朝着他的腿咬去。
柳崇文自是不能让它得逞,但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与这种畜生的争斗,一味躲避只能让自己无端端地消耗体力,然后陷入被动挨咬的局面。
于是他干脆迎了上去,主动将全身上下最结实的胶底鞋跟送到了它的嘴里,然后在卡住犬牙的一瞬间腰腿施力将它侧压在了地面上并擦出了很一长段的距离。
若是换成水泥地面,这一击至少能擦掉这比特犬的半边头皮和一只耳朵。
可这道场的场地是木质的,甚至打了不少抛光用的油漆,所以这段距离根本没能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然而与计划相反的是,原本无法咬穿厚胶底的犬牙此时已经深深地陷在了柳崇文足跟的皮肉里。
这时,柳崇文和厉若水才发现,这狗的牙齿竟然不是原装的,而是金属倒模制成的。
那边打架中的柳崇文还没说什么,一旁观战的厉若水指着场下的一人一狗大叫:“这不是作弊吗!”
这句话给洪天赐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他抚掌笑道:“好好好!我就爱看这个表情。”
“再打,再打!三百万啊!”他站起身,像那些平常会在地下拳场观战的那些最普通的观众一样,试图通过言语的煽动让战况更焦灼一些。
而场下的一人一狗早就不等他说出这句话就相互分开调整了姿态随后又战在了一起。
比特犬狠,但柳崇文更狠。
在发现普通的攻击对它不起作用还很有可能让自己被咬中之后,他就换了策略。
刚好这场地的周围为了方便客人换鞋,放置了不少类似于竹席之类的物品。
他随手抄了一张起来,一施力便将它撕成了两半。
被扯断的竹纤维暴露在空气中像极了一把不甚锋利的锯,上边浸着柳崇文指间淌下来的血。
下一秒,这把血锯就缠上了比特犬的后腿,并深深地勒在了它的筋肉之中。
比特犬吃痛,发出一声哀呜。
柳崇文加大了手上的劲道,并斜斜地望向了一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洪天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奈何竹席就是竹席,负责固定竹席的压边在比特犬几下大力的挣扎下断裂成了小段,竹也四散地洒落开来。
这半边的竹席就用不了了。
但这不重要,在这道场中,竹席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
几轮重复下来,这比特犬的可以说是被绞得皮开肉绽,可原本应该显露出白骨的地方反而闪着金属的光泽。
厉若水大受震撼。
这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将自己的狗从里到外都改装了一遍啊!
还让普通人跟这种狗打。
这洪天赐绝对是他所见过的最变态的人,没有之一。
终于,比特犬的攻势缓了下来,下一个回次里,柳崇文手上不知道第多少章竹席终于绞上了它的咽喉。
在柳崇文的手下,这比特犬渐渐没了呼吸,原本强而有力四肢缓缓垂了下去,抽搐几下后再也没动过。
当然,更恰当的形容应该是三肢。
它的前小腿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柳崇文扯断抛在了一边。
厉若水激动地站起来。
柳崇文赢了!
三百万!
洪天赐没有半分心疼刚刚还被他称为小心肝的比特犬,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条小腿被咬了对穿,一双手臂全是齿痕的柳崇文,淡淡道:“还不错嘛。”
两位一直都没什么动作的保镖围了过来,其中一人将一个黑色的包裹放在了洪天赐的足边。
“三百万,拿去吧。”
然而此时的柳崇文也基本上丧失了八成的行动能力,坐倒在狗尸旁喘气。
“这件事我算是有了交代,现在我们来聊一下另一件事吧。”洪天赐看似悠哉地走下了场,站在柳崇文面前。
他弯下腰,从一个极有压迫感的角度俯视着柳崇文。
“吴芸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给她卖命?”
在他说话的瞬间,那两名保镖出手将一旁的厉若水全身都按倒在了地面。
洪天赐将那节掉落在一边的一头露出断裂金属的狗腿踢到了柳崇文面前。
“你去把她儿子杀了,不仅这三百万归你,你家的那点破事儿我也可以帮你摆平。我还会送你出国,去到一个别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似乎想到了什么,洪天赐又加码道:“或者,你想不想继续读你的那个什么文学?给我一点时间也不是不能做到。”
那金属腿骨寒光逼人,布满血丝的金属光面反射出了柳崇文没什么血色的面庞。
半晌后,他捡起那根腿骨,强行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朝着厉若水的方向走去。
被按住的厉若水疯狂挣扎,但是只换得一个被越压越紧的结果。
自己明明戴了口罩也换上了杨千给自己精心准备过的伪装,为什么会被发现啊!
“香城人,只对自己老板效忠,老板的儿子可不是老板啊。”洪天赐笑着说。
然而下一秒,那根腿骨直直地捅进了洪天赐的喉咙。
柳崇文轻笑一下,手上的腿骨被他扭转了九十度插得更深了些。
“香城人,只对自己老板效忠,老板的老妈可不是老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