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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羊毛毡

无脚鸟 糠木 3380 2024-08-21 11:19:54

许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面馆的,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到失去知觉。

他只记得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在客人如雷鸣般的尖叫声中,他捕捉到一阵熟悉的、失去沉稳略显急促的脚步,直冲他而来。

他放心地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时,许星然发现他在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墙角的氛围灯被人打开,正绵绵地向外散发柔和的暖光。

他有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记忆,难道不是陈森带走他的吗?

他打开床头的抽屉,发现属于陈森的一系列证件整齐地摆在里面,陈森搬家居然没告诉他。许星然面无表情地逡巡眼前的房间——

宽阔却不显冷清,随处可见主人生活的痕迹。房间没打衣柜,而是打了整整一面墙的桌柜,很奇怪的设计,桌角堆着几摞厚厚的白纸,不远处有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笔筒,里面都是许星然非常喜欢的、日常用于画稿的铅笔。台灯的样子也很眼熟,是许星然意国那盏用了一年多的同款。

台灯上挂着一个胖乎乎的毛绒玩具,丑到可怕,身上的毛绒全部炸开,不伦不类地像一个不太有攻击性的刺猬。但是非常奇妙地,“刺猬”的存在让原本整洁到没有人气的书桌莫名“活”了起来。

许星然蹙眉,掀开被子下地,动作太急大脑一阵眩晕,站在床边缓了几秒才走近,摘下毛绒玩具仔细打量。

这是一个羊毛毡玩偶,花花绿绿的,外表看上去像一个圣诞老人,——许星然不太确定。

因为这个羊毛毡实在太丑了,做它的人大概是个急性子,很多边角都没有戳好,肚子那处怪异地鼓起来,要不是红色帽子的特征太过明显,许星然甚至以为这是变异版的猪八戒。

南城的空气终年湿润,它却被保管的很好,通体干燥、带着羊毛自身的蓬松,很温暖的触感。

许星然揉捏的动作一顿,他想起来了,这是他高三那年送给陈森的。

那时候,陈森因为他和许星灏彻底闹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该学习就学习,该打工就打工,但是许星然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变得更加低沉寡言了。

许星然知道陈森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为朋友的分道扬镳难过也正常,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心里还是不爽。

他那阵子想尽办法哄陈森开心,但是陈森的兴致始终不高。

圣诞节快到了,许星然看到同桌的女生没日没夜地给暗恋对象戳毛团,想到以前许星灏肯定会给陈森送圣诞礼物,就央着同桌教他。

许星然成绩很好,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开小差的经验,因此毛团刚拿出来就被老师发现了,那是许星然人生第一次被罚。

老师让他去走廊上反省,下课时来来往往的同学都新奇地看着他。

许星然上的是全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南城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孩子全在这里,老师从来不敢体罚学生,他是头一个。

许星然觉得自己是天生的坏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没有任何羞耻,甚至隐隐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再次上课,老师的声音从大敞的窗户传出,许星然把毛团藏在窗台下面,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低头慢慢戳着。

“你怎么了?”

陈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许星然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那一团东西捏在手心,掌心瞬间传出尖锐的刺痛感,许星然整个人不明显地抽了一下。

“罚站?”陈森挑着一边眉,继续问道。

许星然耳尖一红,不答反问陈森上课跑出来干什么。

“你怎么罚站还不听课?手里偷偷摸摸在干什么?”陈森边说边抖着手里的一沓试卷,意思明显,又是给老师跑腿。

他这么问就是没看到,许星然松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推他,“没东西,你快走。”

“许星然你在和谁说话?”老师的声音扬出来,许星然给陈森使眼色,陈森却一点没有想走的意思,他作势生气陈森才离开。

老师还是看到了陈森的背影,却没说什么。因为陈森是年级第一,所有老师都喜欢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看到陈森心情变好,又把许星然叫进去听课。

许星然装模做样地听了一会才把毛团拿出来,发现上面沾了一点点血迹。

许星然没有钱再给陈森买一个新的,用了很多毛毛才把血迹遮住,所以最后做出的成品又丑又奇怪,许星然有点犹豫要不要送给陈森。

圣诞那天,许星然看到好多人都送这种玩偶给别人,不像是交换礼物的氛围,看上去有点尴尬。

许星然晚上去烧烤摊找兼职的陈森,圣诞夜很忙,人很多,许星然记得他那天等到十来点陈森才有空理他。

许星然被冻地着急,也不管丑不丑了,直接把自己戳了半个月的圣诞老人塞到陈森怀里。

陈森很奇怪地呆了好久,许星然没有送礼物的经验,以为陈森是嫌弃自己的礼物不上档次,比不上许星灏的贵重,顿时生起气来,要把玩偶拿回来。

陈森说“哪有送给别人还要回去的”,许星然依旧生气,但是没有再抢,跳着冻僵的脚和陈森说再见。

陈森抓住他的帽子,非要问许星然为什么给他送这个,又说他不学好。

许星然觉得陈森有病,想骂陈森两句来着,但是因为陈森那天笑得实在太好看,他便被迫维持住了乖巧无害的人设。

“咔哒——”门忽然被人从外打开,许星然手里还攥着他七年前送出去的丑东西,与陈森四目相对,头皮顿时一麻。

陈森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蓦地定住,整个人很明显地僵了一瞬。

许星然眨了下眼睛,他意识到现在更尴尬的人或许是陈森。

昨天还铁血无情地赶他离开,今天却又被他发现还留着自己多年前送的礼物。

“出来吃饭。”陈森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脚步都带着逃跑的味道。

许星然玩味地勾起嘴角,陈森既然还喜欢他的话,一切不就简单多了吗?

陈森在厨房里切着小菜,砧板发出噔噔有规律的声音,许星然在客厅都能听到,他仔细打量房间布局,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个房子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餐桌上摆着陈森给他准备的药,许星然从小到大最讨厌吃药,但是为了讨陈森欢心,他一仰头一闭眼将药片混成一团全吃了。

陈森端着粥出来的时候,许星然已经乖巧地坐在餐桌上,把自己吃完药的包装主动推到陈森面前,像一只做对了事找主人讨赏的小狗。

陈森只是看了许星然一眼,什么也没说。

许星然在心底轻啧一声。

陈森已经开始吃饭,许星然抱着碗在心底选话题,随意道:“你什么时候搬的家呀?”

陈森夹菜的动作一顿,道:“不久。”

许星然没在意,他以为陈森不会理他的,他受到鼓舞,撒娇似地说:“你怎么没和我说呀?”

“说了。”陈森这样告诉他,许星然怔住,陈森的脸色依旧没有太大表情,“在电话里说的。”

许星然从来不会主动给陈森打电话,陈森也很少,只有在特别重要的事情上才会打给他。每次陈森打过来时,许星然要么直接挂掉,要么就是边接边做其他事。

出国近三年,他们通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许星然很轻易想到陈森说的那一次。

许星然脸色有些发白。

那时候陈森刚从意国回去没多久,他和几个设计师朋友在酒吧喝酒,陈森的电话很扫兴地打进来,许星然想都没想立马挂掉。陈森发了条微信进来,简单的两个字“有事”,几秒后电话再次响起,许星然无语地接起。

他一直觉得陈森很闲,每天除了开面馆外无所事事,只能来不停地烦他。他并不认为陈森这么普通且枯燥的生活里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顶天了就是那二两面条,他在设计稿上随便点个黑点都比那值钱。

许星然记得,那天他接起后直接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听都没听,连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都不知道。

许星然咽了下口水,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来,“我听到了,我那天在喝酒……”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衰,千挑万选居然还是踩到了坑,许星然呵呵干笑了一声,找补道:“你知道的,我喝多的话第二天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陈森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看不出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许星然心里没底,仔细盯着陈森的脸瞧,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什么都看不出。

他放下筷子,望着陈森的头顶,突然开始道歉,说“对不起”。

陈森终于抬头看他。

许星然眨了两下眼,眼泪毫不费力地盈满了眼眶,陈森的表情很复杂,欲言又止。

许星然抢在他前面开口,说:“我后悔了。”

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楚。

陈森的眉头渐渐拢起,“许星然……”

“你听我说完!”许星然很大声地打断他,眼泪适时从眼角流了下来,啪嗒一声砸在桌面上,陈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真的压力很大陈森,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在意国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在设计上没有天赋,你知道的,我一开始连线都画不直,我只能没日没夜不停地画、不停地画,我画到手都抽筋,还是画不好。”

“我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任何人帮我,我不像许星灏,许家会给他找最好的老师,让他参加各种聚会,认识各种我想都不敢想的人,他每天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各个宴会穿梭,我在干什么?我在那间又小又破的公寓里画直线!”

“那间公寓还特么漏水!楼上的人每冲一次马桶我就要趴在我的画上,不然它们就会变成一团又脏又臭的废纸!”许星然的眼前开始模糊,他看不到陈森的表情,只能感觉自己越来越重,“你知道我一开始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我怕……”

“怕什么?”

许星然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睫毛被泪水沾湿,粘成一团,重重的垂下来,他伸手擦了擦眼睛,却还是只能看到自己眼前飘着的黑影,“我怕、怕我一和你说,我就会崩溃,我就会想回到你身边,我会不想努力,我不想那样,陈森,我不能变成那样……”

“所以你就开始不回我消息?”陈森骤然出声,语调平直,什么都听不出来。

“对、对,”许星然卡壳了一瞬,很重地点头,说:“我不回你消息,不接你电话,就是怕你看出来我的不对劲,但是要时时刻刻控制自己不去找你真的太累了陈森,我、我就逼着自己和你说分手……分手后的每一天我都很痛苦,尤其是我知道你可能和许星灏在一起后,我简直生不如死。”

许星然凭着记忆摸到陈森身边,在他的椅子旁边蹲下,把自己的头搁在他的大腿上,陈森棉质的运动裤瞬间被他的眼泪泅湿,让许星然产生陈森和他一样湿淋淋的错觉。

“你不能和许星灏在一起,你也不能不要我。”

“我那么爱你,陈森,你不能这样对我。”

作者有话说:

我宣布,本年度影帝获得者——许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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