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然本来以为今晚他和陈森会睡在一张床上,结果没有。
在他将陈森的衣服哭得挤一挤可以用来养鱼后,许星然少有地担心起陈森会不会嫌他烦,并且暗暗自省这次演的太过。
抹着眼角从陈森的肩膀爬起来后,陈森又安慰了他一会,然后刚正无私地像街口居委会里乐心善良的无聊大妈,将他送到房间,与他说了晚安,并且轻柔地阖上门。
许星然气得围着卧室怒跑了三圈。
第二天早上,许星然硬逼着自己四点半就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在五点的时候准时拉开房门,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正在低头换鞋的陈森面前。
许星然讨赏似地戳了戳陈森的肩膀,说:“我今天没有迟到。”
他在暗示陈森亲他。
陈森明显接收到了,但是假装听不懂。
他轻飘飘地瞥了许星然一眼,目光停在他头上戴好的毛线帽上,食指一勾,拉下半截。
许星然眼前一黑,成功变成了一个“瞎子”。
他愤怒地把帽子拽下来后,陈森的长腿已经三跨两跨走出去好远。
许星然关上门后奋起直追,离老远瞄见陈森宽阔挺直的背影,心里头痒痒起来,半蹲下身对着他的方向助跑起来。
他们多年的默契犹在,听到许星然噔噔踏在平地上的重重声响,陈森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弯下一小截,许星然也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成功地跳到陈森的背上。
他伸出被冻地冰凉的手塞到陈森的衣服,紧贴这他脖子后面那块嫩嫩的软肉,问他“知不知错?”
具体问的是陈森没有亲他还是没有等他,许星然自己也不清楚,或者两者都有,对于他来说它们也没有本质区别。
因为都是关于陈森。
陈森没有一点被冻到的样子,让许星然有些怀疑自己的体温,于是手贱地掐了一下对方。
陈森终于有了反应,偏过头威胁他,“我松手了。”
许星然才不信,故意大嚷着“你松呀”去刺激陈森,没想到,下一秒真的摔了一个屁股蹲。
坐在地面上捂着半截屁股的许星然:“……”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甲修剪的整齐而圆润。
许星然抬眸,看到早晨的初阳洒在陈森的脸上,将他偏冷的五官镀上一层蜂蜜般的浅金,他缓缓眨了下眼睛。
陈森奇怪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许星然回神,耳根倏地涌上一阵薄红。
在陈森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许星然一巴掌拍开陈森的手,气呼呼地跑到街旁等候了许久的滴滴车中,毅然决然地坐到了副驾。
大概是他关车门的动作关出了大刀阔斧的气势,司机多瞅了他好几眼,和他开玩笑道:“年轻就是好啊,大冬天真有劲。”
陈森这时恰好拉开车门进来,听到这句话,嘴角毫不遮掩地勾起来。
许星然这下连脸颊都红了个彻底,从内后视镜和陈森的视线对上,许星然先是像被烫到似的避开,又欲盖弥彰地瞪回去。
“你笑什么笑?”
陈森咳了一声,说:“我没笑。”
“我看到了!”
“你看错了。”陈森指正他,但那双上扬的丹凤眼仍明目张胆地挂着笑意。
许星然:“……”
司机的视线好奇地来回在他们中间打着转,许星然蓦地想到了什么,回头睨了陈森一眼,嘴角浮着恶劣的笑。
陈森眉心一跳。
下一秒,就听到许星然主动对身旁的司机说道:“对,没错,就是您想的那样。”
司机:“……?”
空无一人的晨间大道上,一辆原本平滑行驶在直行车道上的小轿车,突然离奇地打了一个S弯。
两人到达面馆,王港一看到许星然,看向陈森的眼神变得难以言喻,连招呼都没和陈森打,冷哼一声走远了。
“怎么办?”许星然怪笑一声,学着王港每次叫陈森的口音说:“‘深’哥被讨厌了。”
许星然没少拿他的口音笑过王港,有时候他笑狠了,王港就越说越急,脸气得通红,惹得平常因为他粗犷的外表害怕他的小姑娘都跟着捂嘴笑起来。
陈森大概和他想到一样的事,有些无奈:“你放过他吧。”
“谁让他老管我和你的事。”许星然说:“想当我父母还得问我愿不愿意。”
陈森对此不置一词,越过他往后厨去。
许星然心里没底,陈森现在虽然对他不抗拒,但也没有完全接受他。如果非要给他们目前的关系一个明确定义的话,大概就是异性恋中常见的“考察期”。
许星然不擅长做任何有关亲密关系的题目,但是他的模仿能力很强。他曾经看过因为没有赢得女方闺蜜认同而最终走向陌路的情侣,也看到过获得闺蜜助攻而事半功倍的成功例子。
王港这个“闺蜜”很重要,许星然深切懂得。
他拉住陈森的手臂,在对方疑感的目光中,用十足的认真的口吻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我会和王港处好关系。”
陈森定定地看着他,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看到陈森这个反应,许星然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他微微敛目,长而卷的睫羽很轻易地遮住眼底的轻慢。
许星然的手掌顺着陈森的小臂缓缓向下抚去,最后轻轻扣在他的指间,微笑着说出最正确的答案:“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如果我和他的关系太差,你会很难办。”
“我不想让你难办,陈森,我不想让你再因为我难受了。我想让你快乐,让你从今以后的快乐全部都关于我。”
大概因为许星然从来没有说过类似这种话语,第一次经历的陈森因为缺乏经验,表现出的反应是如此稚嫩。
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紧接着耳根爬上细密的红,紧抿的嘴唇微微震颤着,几次三番欲说什么,又阖上。
反复几次下来后,眼睛又可疑地飘忽起来,一会落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一会又落在许星然的唇上、喉结的小痣上,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最后,陈森似乎被他含着促狭的眼神激恼,他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危险地眯着眼睛,想要恐吓他,“如果你做不到,我就……”
“就什么?”
“……没什么。”
说了和没说一样,许星然切了一声,小小地白了他一下,表示对他的鄙视。
陈森笑了笑,大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说:“我想了很久,就算你做不到,我惩罚你也不会让我开心。”
“你想怎么样都行。”他说:“在我这里,你做你自己就好。”
许星然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陈森的背影走入后厨消失不见。
王港忙得脚不离地,端着面几次三番从许星然面前经过,见他毫无反应一点帮忙的意思没有,忍无可忍地骂道:“不想干活就回去长蛆,别站这碍眼。”
只见许星然缓慢地眨了两下眼,似乎在消化他的话,几秒后,说:“我现在去干活。”
这是许星然第一次没呛他。
王港皱眉,难不成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后来的几天陆续都是这样,王港每次都被许星然的怪异激起层鸡皮疙瘩。
某天早上,王港从外头进来,许星然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正在和店里的一个女生聊天,像是后脑长眼了一样,说:“早上好啊刚子。”说完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港:“……”
他面无表情直接无视,女生直接给许星然打抱不平,“王港好大的架子呀。”
王港额头青筋一跳,道:“你怎么回事?”许星然明明才来店里十几天,陈森那个不争气的就不提了,怎么连店里的女生也能被勾走。
王港摆出店长的架势,一领首,道:“上班时间瞎闲聊,去干活!”
女生吐了吐舌头走了,许星然也听话地站起来,王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对方还特别“好心”地问他:“你身体不舒服吗?”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许星然眨眼,“听不懂。”
“别装。”王港瞪着他。他皮肤颜色深,眉眼乌黑,体格大,不笑的时候很吓人。
许星然依旧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几秒后,又恍然大悟道:“确实有。”
王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许星然奇怪地瞅他,“我想让陈森开心,所以和你处好关系,有问题吗?”
王港的样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睛大了好几倍。
“倒是你。”许星然悠悠的说:“你对我不友好没什么,我脸皮厚,但是陈森呢?他心里肯定会难过的。”
“你也不想让他难过吧。”许星然将王港眼底的纠结尽收眼底,嘴角勾起来,视线落于窗外的人丁寥落的街道。
有商家正往玻璃上贴着红色的贴纸,看起来格外喜庆,许星然随意地问身旁的王港,“春节没到呢吧,这是在干什么?”
“……圣诞。”王港的表情很憋屈,应该意识到他在没话找话,但是又被他上面的话说动,所以只能逼自己回答。
王港内里大概已经扭成麻花了,许星然想笑,又只能憋住,他“哦”了一声,又问:“我们店里不搞圣诞活动吗?”
“我们不需要这些噱头,”说到这个王港的语气都藏不住的骄傲,“也从不搞那些营销。”
“但森哥每年会买一些小玩意回来贴,他好像挺喜欢圣诞的。”
许星然长气“哦”了一声,嘴角的笑猝然加深。
王港:“……”
他没说什么啊。
“帮我一个忙呗。”许星然看着他,眼神诚挚又认真,“王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