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过,准备去往映霞湖的马车就停在了知府府邸大门外。
周夫人知道他们要去游湖,吩咐了几句随行的下人。
魏云岚左右看了看,没有在随行的下人里看见林淼,对周远志道:“林淼呢?”
周远志不解:“阿淼?你找他作甚?”
“早上我答应了带他一起去游湖。”
周远志听得眉头一挑,“早上?”
“嗯,我晨起练剑时正好看见了他,他年岁还小模样也乖巧,我就随口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去游湖,没想到他看上去十分开心。”魏云岚道。
周远志道:“林淼是乖,很听话,但他平时可不是对谁都有话说的。”
魏云岚不解:“嗯?何意?”
“阿淼挺喜欢你的,我看得出他很愿意亲近你。”
魏云岚又不傻,怎么也虚长了林淼几岁,哪里看不出林淼对自己的亲近之意,但他没有多想,只当是像弟弟对哥哥的那种亲近。
周远志听他说要带林淼一起游湖,转头就吩咐竹音,“你去书房找找阿淼。”
话音刚落几人就看见林淼一路小跑地过来,后面还追着一只胖乎乎的金丝虎。
周远志叫他,“阿淼。”
林淼小喘着跑到魏云岚和周家三位少爷跟前,铃黄就蹲在他脚边,舔舔毛绒绒的爪子。
周远恒看着他脚边的金丝虎,“这是铃黄吧,怎么跟着你跑过来了?”
林淼低头看了眼铃黄,“今天早饭的馒头我给吃完了,没给它留,不高兴了缠了我大半天,我上哪儿都跟着。”
这话把所有人都听笑了。
竹音也笑他,“难怪铃黄圆了这么多,原来都是你喂的。”
林淼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魏云岚笑眼弯弯地看着他:“阿淼要带着它一起去游湖吗?”
林淼一听他叫自己阿淼,眼睛都亮了几分,轻声道:“我出门了它就不会跟着我了。”
周远志:“好了,阿淼也到了,再晚这湖就游不成了。”
说罢他率先走在前头,先下了台阶。
魏云岚看了眼天色,和两位周家少爷一同走在后边,最后是随行的小厮。
就如林淼说的,在他跟着少爷们走出知府府邸大门后,闹脾气黏人的铃黄就没再跟着了,蹲坐在门边看着他们离开。
坐在马车里的魏云岚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阿淼和这金丝虎可真有意思。”
周远志收回视线,道:“铃黄就爱黏着阿淼,我估摸是因为他们脾性都差不多。”
魏云岚听得挑起一边眉头,好奇地问:“怎么个脾性差不多?”
“说不上来,就感觉挺像的。”周远志说着像怕魏云岚不信,又接着道:“你若与阿淼多相处几日就知道了。”
魏云岚不可置否。
映霞湖离知府府邸并不远,乘马车也就一炷香不到的时间。
周家马车到湖边时,昨日赏花宴上的几人都已经到了。
一行人前后上了一艘华贵的画舫。
林淼始终跟随在人群的最后,默默看着魏云岚的背影,上了画舫也寻着机会离他近些。
知府家三个少爷加上个出身尊贵的表少爷外出游湖,随行的下人加上林淼才四个人,魏云岚身边没有贴身小厮。
原本魏云岚刚到鸿州的那天,周夫人就打算送几个下人到他院子里伺候,没想到魏云岚说不习惯,遂只能作罢。
现出门在外,有林淼在,魏云岚身边空缺的贴身小厮自然就由他顶上。
林淼对此十分满意。
他们游湖的画舫是租借的,里面该有的东西是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个抚琴唱曲儿的姑娘。
姑娘嗓音清亮婉转,咿咿呀呀甚有风情。
林淼一句也没听明白,也不知道她们唱的什么曲儿,只觉得好听,几个少爷倒是听得陶醉。
魏云岚抿着清甜不上头的果酒,时不时转过头看看那两个姑娘。
一曲终,众人都鼓起掌。
两个姑娘放下琴起身,单薄的纱裙勾勒出曼妙身姿。
她们莲步轻移至桌侧,其中那穿着桃粉纱裙的姑娘更是坐到了魏云岚的身边。
姑娘家身上胭脂水粉的香气扑鼻而来。
林淼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姑娘面容娇羞地给魏云岚斟酒,方才还十分明媚的心情一扫而空,乌云密布。
更让他不悦的是,魏云岚没有推拒那姑娘给他斟的酒。
他默默地看着那姑娘越坐越近,最后几乎是贴在魏云岚身上,不满瞬间到达了他无法再忍受下去的境地。
就在林淼以为自己会失去理智地起身拉开那个姑娘时,他看见魏云岚端起酒杯的手臂不着痕迹地隔开了那姑娘,隔出一个礼貌的距离。
林淼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表情,就见原本脸上还带笑的人这会儿笑意淡了许多,还生出疏离和淡漠之意。
林淼抿唇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魏云岚没再理会那表情有些尴尬的姑娘,把面前已经空了的酒杯往旁边挪了一下,轻唤一声,“阿淼。”
林淼立即拿过桌上的酒壶给魏云岚斟酒。
魏云岚转头对他笑了笑,拿起面前盘子里摆着的兔子形状糕点,挑眉示意林淼伸手。
林淼愣愣地放下酒壶,伸出双手去接。
白白圆圆的兔子糕点就被轻轻地放进他的手里。
做完这些魏云岚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和周远志他们说话。
林淼呆呆地捧着这精致中还透着点憨厚的兔子糕点,心口一片滚烫。
谈话时,魏云岚转头看见身边的人还傻傻地捧着糕点没吃,还以为林淼是看糕点精致可爱不舍得吃,忍不住笑他,“你怎么不吃?这再好看也只是点心。”
林淼心里特别不舍得,他想把这兔子糕点带回去,最好找个小盒子装起来,等他死了他还要把这盒子带进棺材里。
但魏云岚就这么看着他,好像不看着他就不转回头,连其他几个少爷都投来了视线。
林淼只能强忍着不舍得小心翼翼地尝了口兔子糕点的耳朵尖儿。
特别小的一口,他这幅珍惜的样子又把魏云岚逗笑了。
魏云岚直接把那盘根本没有人动过的兔子糕点拉到林淼面前,让他伸手就能拿到,“不要舍不得吃,这还有得是,吃吧。”
说完他还将另一盘桂花糕和松糕推给竹音和另外两个贴身小厮,“你们也尝尝。”
竹音三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还是大少爷周远恒笑着道:“边雪让你们尝尝就好好尝尝。”
大少爷发话了竹音三人哪里敢不听,谢过几位少爷后一人拿了一块。
林淼没去碰其他的点心,就捧着那块魏云岚亲自递给他的兔子糕点,欢喜得眼角眉梢都艳丽了几分。
没过多久太阳便落山了。
周远恒领着所有人走出画舫,站在船头处遥望西面。
缓缓落下的红日映得云层火红,一片耀眼夺目的绚丽。
晚霞落在湖面上,摇曳开碎金波光。
远近闻名的映霞湖在这日落时分,完美地诠释了何为映霞。
魏云岚也被眼前这美不胜收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连方才那桃红纱裙的姑娘走到他身边都没有注意到。
林淼是第一个注意到的,因为他被那姑娘默不作声地从魏云岚身边挤开了。
林淼心中对她的不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转头看了眼离他只有两步远的水面,想也不想地,嘴里哎呀一声往水里倒去。
只听得一声“噗通——”
水花四溅。
站在船头观赏日落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一转头,然后就看见了林淼扑腾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