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繁星殿上,谁最期待这一天?当属这站在高阶上的永宁帝。
因为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魏云岚从北境回帝京时,曾经绕路静宗,见过大殷赫赫有名的灵犀大师,并带回了一件东西。
这件东西是时隔二十年才到魏云岚之手。
永宁帝有些没来由地觉得,魏云岚从灵犀大师手里拿到的东西,会在今天献给他最小的儿子,青阳弘瞻。
殿外,一名太监捧着一个紫檀木盒缓步走了进来。
繁星殿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都落到了太监手中的紫檀木盒上,眼中皆是好奇,都想不出来这魏云岚会给七皇子殿下送什么样的满月礼。
直到那太监走到台阶下,双膝跪地,再将手中的紫檀木盒举起,缓缓打开。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去看,结果看到那盒子里竟然就躺着一串绛红色的木质小手串时,眼中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无外乎其他,这满月礼太普通了,看上去还不如那紫檀木盒来得金贵。
魏云岚面色如常,永宁帝眼中却是划过了疑惑之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永宁帝会看过一眼就叫人收起来时。
魏云岚拱手向永宁帝说明其来历:“陛下,此为木心手串,由一棵千年古树最内环的年轮制成,上面有北疆最古老的雪山民族,寒英人亲手雕刻的可辟邪挡灾的图腾,其雕刻手艺精湛万分。”
一听到寒英人,永宁帝眼底微微一亮。
魏云岚又接着道:“这木心手串在二十年前被一名来自遥远北方的年轻祭祀,亲手交付静宗灵犀大师。”
静宗灵犀四字一出,举座皆惊,在场众人纷纷又如狮头鹅般伸长脖子。
在大殷,大抵是没有人不认识静宗灵犀,这四个字简直如雷贯耳。
传闻那灵犀大师是个早已活过超百岁的耄耋老人,一生与百药百草百木为伍,不仅医术精湛,还通晓炼丹之术。
而灵犀大师这个名字之所以为天下人所知是因先帝还在位时,有一年忽染恶疾,命悬一线,就在太医们束手无策时,有一天半夜,灵犀大师忽然出现在宫里。
他在先帝床头点了一炷香,并留下一句话,“香尽,人醒。”
就这么一炷香,先帝恶疾不治而愈,静宗灵犀之名就此响彻大殷。
而就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老人,在二十年前,又发生了一件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一名据说来自遥远北疆雪山上的年轻祭祀不远万里跋涉前来大殷,千里迢迢只为见灵犀大师一面。
二人于静宗的古树下促膝长谈七天七夜。
最后,那名年轻的祭祀给出了一条木心手串,交给了灵犀大师。
二十年前的旧闻,大殷早已没有人记得,但此时出现在这繁星殿的木心手串,还是把一小部分人的记忆拉起来。
永宁帝看着那木心手串,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对着魏云岚道:“边雪,这木心手串如此珍贵,静宗灵犀大师将它赠予你或有一番天意,你就这么转赠给弘瞻吗?”
在座的人在听见边雪这个称呼时眼神都微微一变。
要知道这里可是繁星殿,有宗室成员与大殷朝臣的宴席,永宁帝在这时直呼魏云岚的字,已经很能说明魏云岚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魏云岚笑了笑,“陛下,木心手串从来不属于臣,臣在今日将其赠予七皇子殿下,才是天意。”
永宁帝听得眉开眼笑,一旁的太监十分有眼色地走下台阶,将那紫檀木盒与里头的木心手串一同送到永宁帝面前。
永宁帝一手抱着七皇子,一手从紫檀木盒里取出那木心手串,然后就把小巧的手串戴到了七皇子小小的手腕上。
七皇子小小的手臂伸出了襁褓,很有力气地晃了晃,永宁帝抱着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二皇子低头看着眼前桌上精致的酒盏,端起一饮而尽,随机又慢悠悠地拿起一边的酒壶重新满上。
献过满月礼的魏云岚回到座位上,永宁帝也把手里抱着的七皇子还给了一旁的熙美人。
这个大殷最尊贵的男人端起酒盏面向这奢华至极的繁星殿,在座众人也纷纷起座。
永宁帝心情显然很好,他高举手中的酒盏,“我儿弘瞻,福泽绵长。”
“陛下万福,殿下万福。”
一杯酒饮尽,宫廷乐师重新奏响了礼乐。
乐声里,二皇子的耳朵却一遍遍回响曜魄的话。
——这毒对尚且年幼的孩子来说,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只有他死了,众目睽睽之下,毒害皇子的罪名才能让魏云岚万劫不复。
一声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乐声。
宫廷乐师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奏乐。
七皇子哇哇啼哭声瞬间回荡在这偌大的繁星殿。
永宁帝微蹙着眉放下手中的酒盏,看向一旁一脸无措地抱着七皇子的熙美人。
七皇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啼哭不止,不管熙美人怎么哄都没有用。
永宁帝老来得子心里正喜欢着,也没有怪罪,反而是起身走向熙美人,“弘瞻这是怎么了?”
他人还没走到熙美人跟前,熙美人就忽然尖叫起来。
“啊——陛下!”熙美人脸被吓得毫无血色。
与此同时,七皇子的哭声渐渐变小了。
今晚从头到尾都没看一面熙美人的淑华长公主也投去奇怪的视线。
永宁帝从熙美人怀里接过七皇子,只一眼他便抬头厉声大喊:“快传太医!”
林淼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没等回魏云岚就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外面有动静披上衣服就跟着跑出去,然后就看着韩叔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他脚步匆匆地往魏老夫人的院子赶,上台阶时甚至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林淼白天一直在跳的眼皮这会跳得更厉害,整颗心也高高地悬起来。
他直觉是出事了,强烈的不安让他手脚发软,走到台阶时就不由自主地缓缓坐到地上。
赵进今晚当值,巡视时正好看见穿着单薄里衬,就披着一件衣衫的林淼脸色苍白地坐在台阶上,心里一着急就顾不上许多,急忙朝他跑去。
“阿淼,你怎么了?!”
林淼也说不清楚,他就是觉得害怕,“赵大哥,二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进并不知情,他摇了摇头,只说了自己知道的,“听说是宫里头出了事,七皇子殿下中毒了,所有太医都已经被传进宫。”
“七皇子殿下中毒了?!”林淼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二公子呢?!”
“二公子还在宫里,现在宫里已经乱了套了。”赵进说着扶起还坐在地上的林淼,“你穿得太少了,你忘了你不久前才染过风寒吗?”
林淼没听他后面的话,无意识地拉紧了身上披着的衣衫,方才韩叔的样子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正好这时,夜里巡视的其他府兵喊了一声赵进。
赵进有巡视侯府的任务在身,由不得他想留下照看林淼,遂只能叮嘱林淼几句,叫他早点回房。
林淼点点头,但是转身就往魏老夫人院子方向快步走去。
还未行至那扇月亮门,魏老夫人便迎面走了出来,与平日里的端庄不同,此时的魏老夫人既无盘发也无戴珠钗,看见林淼也不过是瞥了他一眼,便匆匆朝外走去。
韩叔跟在魏老夫人后面跑,林淼也跟了上去。
“韩叔,出什么事了?”
韩叔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魏老夫人,悄声道:“二公子送给七皇子殿下一条手串为满月礼,陛下当场就给七皇子戴上了,可是七皇子戴过后出现中毒迹象,现在太医都进宫了。”
说到这韩叔面色凝重,“不管七皇子最后是生是死,二公子和镇北侯府都逃不了一个谋.
害皇子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