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有个苗王楼, 是专供苗王住的,只不过普通人进不去……”
得了女中医的指点,谢茶扭头, 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甲壳虫:
“要是不带我去找你主人,就把你发卖掉哦。”
甲壳虫一听,两只细小的前爪瞬间攥紧了谢茶肩膀上的衣服, 好似生怕把它揪下来卖掉似的。
谢茶忍笑,手指又戳了戳:
“所以带不带我去?”
甲壳虫点了点小脑袋,一副被威胁了, 只能含泪同意的可怜样。
接着,不等谢茶开口,就主动抬起小脑袋, 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顺着谢茶的肩膀爬下来。
小心翼翼地在地上往前爬。
谢茶跟在它后面, 看它爬一会儿, 停下来,嗅一会儿,又继续往前爬。
路过的行人看到了,纷纷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惊奇眼神。
谢茶从容表示:
“我在遛宠物。”
宠物?
路人们更惊奇了。
这只甲壳虫指甲盖大小。
椭圆形。
按理来说会很不显眼。
但颜色非常梦幻。
像金色阳光洒在蓝色海面上。
折射出细碎的金蓝色。
又像一粒小小蓝宝石。
龟速移动时, 发出哼哼唧唧的微弱声音,像只懂事的人类幼崽,在奶声奶气地自己给自己安慰。
别说,还真像一只漂亮的、小小的可爱宠物。
路人们纷纷蹲下来围观, 从甲壳虫旁边往前蹲了一路,纷纷啧啧称奇:
“居然还会主动爬欸!”
“这是在帮你带路吗?”
“居然还懂得绕过垃圾桶……”
谢茶扬眉笑道:
“是只聪明的虫虫。”
刚夸完, 那只甲壳虫就啪唧一声,小脑袋撞上了前方的花坛。
紧接着, 甲壳虫被撞得晕乎乎的,小身子晃了晃,歪歪扭扭地栽在地上了,还发出委屈地一声:
“吱。”
谢茶:“……”
光速被打脸。
围观的路人纷纷笑了:
“好萌哦!”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撞上了?”
谢茶也跟着笑了。
与此同时,也和那个路人一样心里充满了疑问。
这只甲壳虫之前在寨子里可是飞檐走壁,牛得很。
眼睛看不清了之后,也是走位灵活,之前他和春夜被反锁在药材室的时候,甲壳虫连高高的窗户都能爬上来呢。
谢茶蹲下身,把甲壳虫拾起,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上,用指尖拨了拨它:
“怎么了,虫虫?”
“怎么还撞花坛上了呢?”
甲壳虫慢吞吞地在他手掌心上站了起来,小脑袋迷茫地转了转,似乎找不准谢茶方位。
接着,又沮丧地趴下去了。
两只细小的前爪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连叫了好几声:
“吱吱吱……”
好似人类幼崽在心碎大哭。
谢茶眉毛顿时拧起来了: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撞花坛了也是一只聪明虫虫……”
本以为安慰了几句,就能把甲壳虫哄好,不知为何,甲壳虫仍旧吱吱吱地哀叫。
兀自沉浸在伤心之中。
谢茶:“?”
它们昆虫届是有什么“不能撞花坛”的规矩吗?
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谢茶被甲壳虫的异样搞得也有些心神不宁了。
这只甲壳虫如此反常,意味着春夜可能也出事了。
谢茶没再要求甲壳虫带路,而是点开手机搜索,然而诡异的是,地图和导航上都没有这个地址。
谢茶只好一路问过去。
“苗王楼?只听过,没去过。”
“那地方可神秘了,咱普通人哪知道在哪?”
“听说里边连拖地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帅哥美女,一般人进不去的。”
谢茶:“……”
什么都没问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女孩路过,听见谢茶在问,她热情道:
“你也要去苗王楼吗?我正好也去,我可以带路。”
谢茶扫了她一眼,二十出头,穿着一身苗族服饰,乌黑的发丝上戴满了银光闪闪的银饰。
脖子上挂了一个银色项圈。
手腕上各带了一个银镯。
像是盛装打扮过的。
年轻女孩自我介绍,说是旁边寨子里的,叫银花。
“听说今天苗王楼要选几个生活助理,我阿妈叫我去面试看看能不能选上……”
又自豪说:
“本来这种好事都是寨老们的女儿才有机会去的,但我阿妈花了大价钱打听到的消息……”
银花很自来熟,一边给谢茶带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谢茶:“生活助理工资高吗?”
“不是工资的问题,”银花顿了顿,看了谢茶一眼,“你是男生我才肯说的。男生嘛,不会跟我抢,告诉你也无妨……”
银花神秘兮兮道:
“你知道是去当谁的助理嘛?”
不等谢茶回答,她压低声音:
“苗王!”
银花道:“我要是被选上了,就可以侍奉苗王,这可是难得的大好机会!要是被苗王看上了,我不就可以当苗后啦?”
谢茶:“……”
静了几秒,笑道:“这年头苗王也只不过是一个尊称而已了吧?”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湖边。
这个湖很大,大到无边无际。
一眼看不到头。
谢茶甚至觉得有种海的错觉。
而湖中央隐约有个湖心小岛。
小岛上郁郁葱葱。
银花看到那座湖心小岛,眸子瞬间兴奋了起来:
“看到没?”
“苗王楼就藏在湖心小岛上!”
“听说那个岛是上一任苗王买下来的,还在上面盖了一栋苗王楼!”
谢茶:“?”
脑子里顿时闪现当时在鼓楼里看到的那副画像,那个眼尾有一滴红泪痣的女苗王。
银花小声道:
“我阿妈说,苗王家族有个藏宝洞,世代苗王收集的珍宝都藏在了里边,别看苗王一直呆在寨子里,实际上可有钱哩!”
“要是能当上苗后,我阿妈的医药费,阿弟的学费就都能解决了!”
谢茶:“……”
过了会儿,一个自称是管家的老爷爷开着一艘游船过来了。
老管家打量了银花一眼,眼神矍铄而锐利。
银花被他看得俏脸都红了。
老管家捋了捋花白胡子,道:
“虽然看着蠢了点,但好在没啥心眼……”
让银花登船了。
又瞅了瞅谢茶:
“你来做什么?”
谢茶扬眉笑道:
“我也来应聘生活助理啊。”
老管家打量他几眼,嫌弃道:
“我这双眼睛可会看面相了!就你呀,一看就是个大少爷,搞不好还得咱苗王伺候你呢!不行不行,跟咱苗王犯冲,不能来!”
谢茶:“……”
老管家带着银花开船走了。
船不大,刚一掉头,谢茶就跳进湖里,游了会儿,爬上了船。
悄无声息地坐在了船尾。
游船开了几分钟,离湖心小岛越近,谢茶也就看得越清楚。
那座湖心小岛周围一圈参天古树,枝叶茂密,层层叠叠,像是一圈沉默的侍卫似的,守着里面,让人在外边瞧不见半分。
船舱里七八个年轻女孩,哇哇哇地惊叫,叽叽喳喳道:
“苗王居然还有钱买岛啊?”
船头上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就我家苗王耳朵上戴着的那枚耳坠知道吧?那枚耳坠可是384年前,第62任苗王戴过的……
“是当年某位皇帝赐给苗疆王的印信,用罕见的蓝色和田玉打磨成的,一代一代传下来,这要拿去拍卖,少说也得几千万了……”
谢茶悠悠坐在船尾听着。
直到游船靠岸了。
谢茶又跳进湖里,藏在船底下,等老管家和女孩们上了岸,谢茶也悄摸摸地上去了。
上岸后谢茶的第一个感觉是:
静。
这座湖心小岛很幽静。
静得连虫鸣和青蛙叫都没有。
“很安静是吧?”
前头老管家的声音飘了过来:
“每次咱们苗王来,别说什么蚂蚁虫蛇了,连湖里的鱼都不敢游得太大声!”
谢茶:“……”
夸张了啊。
穿过参天古树组成的密林,前方又传来女孩们此起彼伏的惊叹:
“花海啊我的天!”
“怎么这么多花啊!”
“这都是什么花?”
接着是老管家得意的声音:
“蔷薇。”
“老苗王喜欢,叫我们从天南海北移栽了127个品种的蔷薇过来!”
谢茶环顾一圈,整个小岛像是一个巨大的蔷薇庄园,地上长的,树上垂的,还有不远处那栋吊脚楼,外墙上也爬满了淡紫色蔷薇。
就连空气里丝丝缕缕的,浮动的都是蔷薇的香气,吸一口,香气顺着鼻尖钻进去。
像置身于蔷薇的海洋里。
“老苗王可喜欢了,可惜她得一直呆在寨子里,来的次数并不多。”
老管家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位新苗王也是,要不是上学,那帮寨老们不会放他出来的。”
谢茶躲在一丛蔷薇花后面,见老管家领着女孩们进了吊脚楼。
几分钟之后,又出来了。
老管家摇摇头,叹气:
“唉,苗王不让进,那你们就先跟我去管家楼住着吧!”
管家带着那帮女孩子离开后,谢茶从蔷薇花丛里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阳台旁有一棵树。
蔷薇花沿着树干一路长了上去,在窗边垂了下来。
青绿的枝叶间,点缀着一朵一朵淡紫色蔷薇,一枝一枝垂下来。
谢茶:“……”
完蛋。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那小子跟个公主似的,居然住在这种窗边垂满蔷薇的卧室。
那只甲壳虫方才一直躲在他口袋里不肯出来,眼下爬出来了,爬到一朵蔷薇上趴着不动了。
谢茶悄声道:
“怎么?不跟我一起进去么?”
甲壳虫萎靡不振地摇摇头。
谢茶眉毛拧得更紧了。
甲壳虫一路上都恹恹的,看来那小子出的事不小。
事不宜迟。
谢茶沿着那棵树爬上去,一脚踩在树上,上半身撑在窗户边缘。
很好。
窗户没关紧。
谢茶打开窗户,木制窗发出吱呀一声,很快里边传出一道声音:
“谁?”
声音低沉。
冷幽幽的。
还带着警惕。
谢茶扒开窗边的蔷薇花丛,往里瞅了一眼。
此时是黄昏,夜幕降临,光线被窗台上的蔷薇花丛挡住了,只透进几丝光进去。
卧室很大。
床在最里边。
隐约可见一个人影背靠着床,坐在地上,一条修长的腿曲起,另一条腿自然地伸展在地板上。
整个人被黑暗笼罩。
像是被世界抛弃在黑暗中,散发着一丝颓靡的堕落感。
谢茶从窗户里翻了进来。
双脚落地。
发出一声轻响。
床边的那个人影瞬间动了。
他把头抬了起来,目视前方。
谢茶正要得意地调侃他几句,忽然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像是全然陌生地望着自己。
紧接着,谢茶就见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冷漠道:
“出去。”
谢茶脚步一顿。
他记得春夜眼睛虽然看不清了,但每次都能准确地认出他来。
谢茶望着这样的春夜,不知怎么了,忽然想起在来的半路时,甲壳虫懵懵地撞花坛上的那一幕。
与此同时,女中医的话又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蛊虫预感自己会永远沉睡,就会在最后这天疯狂反噬自救……”
谢茶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略显震惊地看向春夜。
为了证实那个猜想,他刻意没说话,一步步朝春夜走近。
走得更近,也看得更清。
那双眸子透着一丝迷茫和空洞,像是聚不了焦,散光的黑宝石,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彻底黯淡了下去。
即便谢茶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他也认不出了!
所以,他这是……
谢茶怔怔望着他。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春夜敏感地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
意识到是谁,他瞬间变脸。
接着,凝神听了会儿,根据脚步声辨认出了方位。
那双空洞的眼神不动声色地飘了会儿,最终锁定在了正前方。
语气故作云淡风轻:
“大少爷,你私闯民宅会不会不太礼貌?”
谢茶走过去,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垂眸望着他,扬眉道:
“过了今天,我的情蛊就彻底解了,特意来感谢一下苗王大人……”
春夜静了几秒。
接着,拖着长长的语调哦了一声,唇角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那我方才错怪大少爷了,大少爷还挺懂礼貌的。”
还一副无事发生,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样子……
谢茶神色复杂,语气幽幽:
“苗王大人就没想过,今天之后,我的情蛊解了,你的怎么办?”
春夜脸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笑着反问道:
“我现在想的是,大少爷打算如何感谢我呢?”
见他还在避重就轻,谢茶眉毛瞬间拧起来了。
他蹲下去。
一把揪住春夜的衣领。
春夜怔了一下,但没有任何反抗,带着几分纵容地、任由他揪着自己,只轻轻地挑眉一笑:
“大少爷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谢茶冷笑一声。
把春夜拽了过来。
下一秒,自己也凑了过去。
在春夜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