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春夜凑过去, 用鼻尖蹭了蹭谢茶,像小动物似的,带着一丝可怜巴巴和讨好。
“能原谅我吗?”
声音也小心翼翼的。
谢茶瞬间心软了。
但很快又想到明明屋子里就藏着神仙草, 还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去森林里找来找去,谢茶又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春夜的脸:
“要我原谅也不是不行。”
他望着春夜,扬眉道: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说看,还有没有哪里骗我?坦白从宽还来得及。”
春夜欲言又止。
谢茶耐心地等着,也不催促。
然而等了将近一分钟, 春夜还是没开口,只心虚地垂下眼睑,亲了亲他的唇。
像是在祈求他放过自己似的。
谢茶见状, 恶狠狠地回咬了一口,咬得春夜轻轻嘶了一口气。
“怎么还在生气?”
“想知道啊?”
谢茶挑眉, 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那神态,那语气,跟电影里那种黑|帮大佬警告别人似的:
“苗王大人,给我现在、立刻、马上回去想, 想出来了再来见我……”
谢茶打定主意非得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于是回去后把窗关严实了,之后也不出门,就呆在家里。
连外婆都觉得他反常。之前外孙都喜欢出去到处逛逛的, 现在居然一连两天都闷在家里。
外婆看不下去了,使唤谢茶去给她买瓶酱油。谢茶去牛黎家小卖部买酱油的时候, 看到一张陌生的脸,蹲在小卖部门口磕瓜子。
看到谢茶过来,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之后主动打招呼:
“你就是谢茶吧?”
不等谢茶回答,那人站起来,神秘兮兮地对他挤了挤眼睛:
“我这有个能发财的活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谢茶打量他一眼,跟他差不多年纪,一张清清秀秀的娃娃脸,皮肤白白的,但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给人一种很违和的感觉。
谢茶想了想,大概是这人明明长得挺秀气的,声音也细细的,却偏偏故作一副粗鲁的样子。
牛黎正好拎着酱油出来,他把酱油递给谢茶,顺便给谢茶介绍:
“茶哥,这寨柳,之前一直在镇上念书,暑假了刚回来。”
寨柳不满地皱眉:
“还是叫我外号吧。”
寨柳说:“我是寨子里最直男的人,你可以叫我钢铁直男!”
谢茶:“……”
谢茶扬眉:“那寨鱼是你……”
一提起那个名字,寨柳顿时脸色一沉,道:“那人已经从族谱上去掉了,所以他不再是我哥了!”
见寨柳一副不想提的样子,谢茶也识趣地没继续问了。
倒是牛黎开口道:
“寨柳……”
寨柳鼓着一张娃娃脸,声音细细地纠正:“说了叫我钢铁直男。”
牛黎:“……”
“好吧,钢铁直男,你刚才跟茶哥说有个发财的活儿?啥活儿?也带我一个呗!”
寨柳环视一圈,见小卖部门口就他们三,于是压低声音道:
“你们听说过藏宝洞吗?”
牛黎:“?”
谢茶:“……”
谢茶眸光微微一动,抬了抬下巴:“继续。”
寨柳小声道:“我听说咱寨子里的后山有个藏宝洞,藏了很多上百年流传下来的金银珠宝,咱们要是能找到那不就发财了么?”
牛黎很是心动,转头一看,谢茶在沉思着什么,他又很快冷却下来,对寨柳嗤笑道:
“这年头还什么藏宝洞呢,你是修仙小说看多了吧?”
寨柳激动得整张小脸都红了:
“是真的!我亲耳听见的!”
又见谢茶和牛黎都不信,寨柳急道:“我敢保证肯定有!”
谢茶这才淡淡出声:
“你听谁说的?”
寨柳:“……”
迟疑了会儿,寨柳这才小声道:“我小时候去隔壁阿伯家偷吃地瓜,发现阿伯家的地窖里关着那谁,我趴地窖上偷听到的……”
谢茶眸子一凛:
“关着谁?”
寨柳抬手抠了一下脸,神色古怪地说道:“就……就那谁嘛!他小时候不是阿爸阿妈死了嘛,寨子里就不少人接他到家里来住,然后不知怎么就被关在地窖里了……”
牛黎倒吸一口寒气:
“还有这种事?”
说到这,寨柳又气愤道:
“所以后来我阿伯一家五口都得了怪病,一定是那谁下蛊报复了!可忒狠毒哩!”
谢茶冷笑:“我要把你关地窖里难不成你还得谢谢我?”
寨柳一听,秀气的眉毛顿时拧起来了:“你怎么说话的?”
牛黎可是曾经被蝎子爬满过全身,他立刻对寨柳道:
“可别乱说啊,在寨子里对苗王不敬可要受惩罚的……”
“我没乱说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寨柳叉腰,得意地对牛黎道:
“你呀,是对他太有滤镜了,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我阿伯用粗麻绳把他双手绑着,他施不了蛊,只能跟小狗一样趴在地窖里……”
牛黎瞥了一眼,见谢茶脸色越来越沉,牛黎赶紧对寨柳使眼色。
寨柳瞧见了,却有恃无恐,看了一眼谢茶道:“我就是打听到你跟他没什么关系才来找你一起去寻藏宝洞的,怎么,你也跟寨子里的人一样,把他当苗王啊?”
不等谢茶回答,寨柳笑道:
“什么苗王呀,小时候不还是被我阿伯关在地窖里打嘛!用竹竿狠狠打他背,把竹竿都给打断了!”
牛黎瞅着谢茶的脸色彻底沉下去了,立刻上前捂住寨柳的嘴巴。
寨柳扒开牛黎的手:“我还没说完呢,你捂我嘴巴干嘛?”
又愤愤道:
“也怪他嘴硬!早把藏宝洞说出来不就好了嘛!一声不吭的,我阿伯自然是气坏了!竹竿断了就上脚踹,踹他肚子,踩他手……”
“指”字还没说出口,谢茶就拎起手上那瓶酱油,直接砸在了寨柳的肩膀上。
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大的推力把寨柳砸得跌倒在地。
他惨叫一声,捂住肩膀大叫:
“你个外人居然敢打我?”
“我要叫寨老把你赶出去!”
十分钟后。鼓楼。
谢茶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寨老,两个寨老端坐在竹椅上。
背后是一整面墙的寨规。
寨柳扯开衣领给他们看:“看!都把我肩膀砸得一片紫了!”
其中一个寨老问:
“他为什么砸你?”
寨柳顿时闭嘴了。
见他不回答,寨老又问谢茶:
“你说说看?”
谢茶也没说话。
寨老又把目光落在牛黎身上。
牛黎心想着,茶哥都没说话。
于是他也跟着不吭声。
寨老把目光重新落在谢茶身上:“谢茶,跟人有纷争,大可来找我们这帮老骨头主持公道,但你私底下打人那就不对了。”
“鉴于你不算是咱寨子里的人,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要么就按寨规来处理。”
牛黎瞟了一眼墙壁上的寨规,扭头低声对谢茶道:“茶哥,打人的话,得在鼓楼打扫一个星期呢。”
谢茶:“……”
傍晚时分。谢茶回到家,跟外婆说他下午要去鼓楼打扫了,外婆听了,主打的就是一个溺爱:
“咱们茶茶可不随便打人的!那个寨柳肯定该打!”
谢茶笑了,又想起寨柳说的,笑容又瞬间收敛了,他问外婆知不知道藏宝洞,外婆顿时惶恐道:
“茶茶,这东西邪门得很,但凡想打藏宝洞主意的,都没落个好下场哩。”
谢茶迟疑了会儿,把寨柳说的挑挑拣拣地告诉了外婆,外婆听完,苍老的眸子看着不远处那尊苗王像,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是哩,反正当年老苗王死了之后,咱们寨子里是有七八户人家抢着要收养苗王。”
“寨老们也觉得苗王还小,七八岁的小娃娃,就让他们接回去住了,说是轮流养,每家住几天。”
“本来还以为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呢,后来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苗王家有个藏宝洞,老苗王临死前,把藏宝洞的地点告诉了新苗王……”
谢茶一听,瞬间猜到后续会发生什么了,果不其然,外婆又道:
“这几户人家就是为了得到藏宝洞才收养得哩!后来苗王自己跑回去了,那几户人家全都得了怪病,纷纷离开寨子去治病了……”
说到这,外婆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其中一户把那么小的苗王关在狗笼子里,一天不说藏宝洞在哪就一天不给吃的,这帮人是罪有应得,怪不得不敢再回来了!”
谢茶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春夜偶尔说的那些话。
“大少爷是觉得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得到吗?”
“说多少遍了?人类坏得很……”
“人类不仅坏,他们还蠢,觉得谁都和他们一样喜欢钱……”
那时候他只觉得这小子很癫,说话神经病一样,但现在,谢茶隐隐约约地明白他为什么把神仙草藏起来了。
“所以说哩,苗王才不给咱们寨子里的人解蛊,也不跟咱们寨子里的人来往,因为他呀,已经不信任咱们寨子里的人哩!”
谢茶心想:
岂止是寨子里的人。
春夜恐怕对所有人都不信任。
包括他在内。
是担心情蛊解了,他就可能会离开是吗?
谢茶挑了下眉。
虽然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理由,但谢茶仍不准备原谅。
嘴是用来做什么的?
平时那小子不挺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吗?遇到事就不长嘴了?
吃完饭已是黄昏,谢茶去鼓楼接受惩罚了。
鼓楼值班的中年大叔要换班回家吃晚饭了,见谢茶来了,对谢茶嘱咐道:
“鼓楼一共三层,全都要打扫,里面的桌子椅子也全要擦,要是打扫不干净,要加罚的。”
谢茶点点头:
“会把鼓楼打扫干净的。”
但没说一定是他打扫。
等中年大叔离开后,牛黎和四人组从旁边偷偷摸摸地蹿了出来。
一个拎着簸箕。
一个扛着两个扫把。
一个双手拿着四五条毛巾。
还有一个提着两个水桶。
“茶哥,准备好了!”
谢茶点点头:“你们先扫下面两层吧,我先去三楼休息会儿。”
“好勒!”
谢茶给他们一人一天500。
钞能力让四人干劲满满。
三楼谢茶之前端午节赛龙舟的时候来过,他推开休息室,脚步猛地顿住了。
书桌前坐着一个人,托着下巴望着门口,像是好整以暇地,就等着他来似的。
谢茶:“……”
他把门关上,抱臂道:“苗王大人,你这就想出来了?”
春夜眨了下眼:“?”
见春夜一副无辜表情,谢茶眸子微沉:“没想出来还敢来见我?”
春夜托着下巴,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大少爷这么会倒打一耙的吗?明明是你主动来见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