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茶提出来的这个要求, 春夜怔了一下,很快,便贴着他的脸亲了亲, 在他耳边笑道:
“这间屋子一直是甲壳虫守着的,你问问它可不可以进?”
语气从容自然,带着笑意。
谢茶没察觉到异样, 他下巴搁在春夜的肩膀上,望着甲壳虫。
甲壳虫趴在门把手上,像一个守在门口的小侍卫似的。小眼睛偷瞟了一眼春夜, 又转头望着谢茶。
它迟疑了一秒。
紧接着,摇了摇小脑袋。
这是不许进的意思?
谢茶倒没有生气,只扬了扬眉, 笑着调侃道:
“虫虫也有自己的秘密了啊。”
甲壳虫吱了一声。
谢茶本就是一时兴起,既然甲壳虫不让他进, 那他也表示尊重。
窗外暴雨仍在继续。
凉丝丝的风从窗户细缝里渗进来, 让夏日的夜晚变得湿润凉爽。
棺木里,谢茶继续沉睡。
窗外电闪雷鸣,一道响雷从漆黑的夜空劈下来,石破天惊似的。
谢茶在睡梦中条件反射地、像是受惊似的, 不自觉地将脑袋和耳朵凑过去,躲进了春夜的怀里。
春夜伸手将他抱住,并用手掌挡在谢茶的耳朵上。
与此同时,唇角微微扬起。
这位大少爷怎么……
还跟小时候一样。
一打雷就往他怀里钻。
又垂眸看了看怀里这张闭目沉睡的侧脸, 本来还想趁他睡着了再去三楼把那株神仙草拔了的。
刚想静悄悄起身,发现谢茶的一只手松松地攥着他的睡衣一角。
春夜凝视了几秒, 最终,原本想要将谢茶拽开的那只手, 轻轻地覆盖在了谢茶的手背上。
握着谢茶的手,闭目入睡。
他一向浅眠。
稍微有点小动静就会被惊醒。
但不知为何,每次和谢茶一起睡的时候都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早上,谢茶悠悠醒来,照例先爬起来去买早餐。买完早餐回来,趴在棺木边缘一看:
春夜还没醒。
谢茶无聊之际,走到楼梯口,又看了一眼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青色的,竹子制成的。
谢茶沿着楼梯走上三楼。
环顾一圈,三楼像一个标本收藏室,面对着楼梯口,三面墙各放置着一排长长的木制展架。
展架是用紫檀木制成的。
长到从墙头到墙尾。
三个长长的展架放满了标本。
谢茶从第一个展架走过去,这个展架放置的植物标本。
第一个玻璃瓶装着一种植物,红色的,像电影里红色女鬼张开了修长五指似的,形状特别诡异。
谢茶扫了一眼标本下面贴着的手写标签:恶魔之手。
谢茶曾经见过春夜写那本《情蛊观察日记》,认得他的字迹。
这标签就是春夜写的。
谢茶:“……”
又走了几步,在一个标本前驻足:鲜绿色的根茎上挂着“骷髅头”形状的灰黄色花朵,那颜色,那形状,乍一看就是缩小版的骷髅头。
世上还有这么诡异的花啊?
谢茶瞟了一眼标签:尸花。
谢茶:“!”
一路看过去,都是各种谢茶没见过的,匪夷所思的、甚至看得还有些瘆人的古怪植物。
用透明的玻璃瓶装着,一格一格地摆在了紫檀木架上。
一整面植物标本欣赏完了。
谢茶:“……”
就说这小子变态吧!
连收藏的标本都这么变态!
又沿着墙走到第二个展架,这个展架是昆虫标本。
长了两个小脑袋的甲壳虫。
长了四只翅膀的白蝎子。
断了一只翅膀的黑蝴蝶。
放眼望过去,全都是不正常的,要么身体部位多了某样东西,要么少了某样,要么颜色怪异。
总之,充满了诡秘的气息。
谢茶扫了一眼手写标签:
养蛊失败品。
字迹仍旧是春夜的。
但明显稚嫩。
像是幼童刚学会写字,一笔一划,是标准的楷体。
谢茶猜想:
估计是那小子小时候的作品。
走到第三个展架,展架很长,从墙头到墙尾,约莫数米,摆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巨蟒。
巨蟒很长,蛇头到蛇尾沿着展架来回绕了三次。
约等于展架长度的三倍。
估摸着得有十几米长了。
蛇身足有洗脸盆那般粗。
颜色很梦幻。
虽然已经死去很久了,但蛇皮的颜色一点也没褪,清晨的阳光洒进来,洒在这条巨蟒上,闪着五彩斑斓的光晕。
乍一看,像窗外的阳光朝紫檀木展架投射进了一条长长的彩虹。
谢茶垂眸看了一眼标签:
死亡蝮蛇。
下面一行稚嫩的小字:
送给阿妈的生日礼物。
下面回复了一行花体字:
阿春六岁就能施蛊抓蛇啦,比阿妈和爷爷都厉害呢。
谢茶:“……”
欣赏完了,谢茶又看了一眼楼梯口附近的那个屋子。
房门倒没锁。
但门紧闭着。
想起昨晚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上来了,谢茶有些不可思议。
昨晚他还半睡半醒,压根就没怎么思考,凭着直觉,就好像知道往这个方向走楼梯上三楼似的。
谢茶环顾一圈,总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像是以前自己来过。
然而不等谢茶细想和琢磨,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春夜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埋进他颈窝里蹭了蹭。
声音还带着一丝清晨睡醒后的那种低沉喑哑:
“我收藏的标本好看吗?”
方才脑子里还在琢磨来没来过的那事儿瞬间被谢茶抛掷脑后了。
他笑了,环视一圈:
“你把这些称之为好看?”
“不好看吗?”
春夜颇为骄傲地挑了下眉:
“全都是独一无二的孤品。”
甲壳虫很多。
但长两个小脑袋的就这一个。
蝎子也成千上万。
但长四只翅膀的这是唯一。
还有那条巨蟒。
五彩斑斓的颜色。
整个森林里就这一条。
他拖着这条巨蟒回来送给阿妈的时候,阿妈可高兴了。
直夸他眼光好。
选的生日礼物太好看了!
谢茶:“……”
那位女苗王还挺……
溺爱。
他反手捏了捏春夜的脸:“很好,苗王大人,变态从娃娃抓起。”
这么小就开始变态了。
长大了,让蝎子们趴在寨门上组成寨名也一点不奇怪了。
想了想,又提前打预防针:
“下次我过生日,我不想收到蛇,蝎子,和虫,能做到吗,苗王大人?”
“当然能。”
春夜轻轻咬了一下他耳朵:
“大少爷过生日,肯定要送最珍贵的给你。”
紧接着,暧昧的轻笑声钻进了谢茶的耳朵里:
“把我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谢茶:“……”
“离大少爷生日就剩354天,现在就可以提前准备了。”
“今晚大少爷就可以试试这个礼物好不好,不好再继续改进,反复试验,改善,提升,等生日那晚,一定能给大少爷最完美的体验。”
谢茶:“……”
既然恋人第二次提出这个要求了,谢茶想了想,神仙草一时半会不一定能找得到。
听说一直不满足恋人,让恋人欲求不满,是容易感情生变的。
谢茶轻咳一声,扬眉道:
“也不是不行。”
春夜瞬间圈紧了他的腰:
“真的?”
谢茶点点头:
“就今晚。”
“但白天先去找找神仙草。”
春夜亲了亲他唇,低声道:
“那傍晚的时候早点回来。”
谢茶:“……”
吃完早饭,春夜就开始催促谢茶去森林里寻找神仙草了。
谢茶笑了,慢悠悠地起身:
“苗王大人,这才早上呢,倒也不必这么急吧?”
春夜指了指旁边的甲壳虫:
“不是我急啊,是甲壳虫急呢,它急着去森林里吃桑叶。”
甲壳虫:“……”
小眼睛斜瞅了一眼主人,背锅背习惯的甲壳虫吱了一声。
像是人类幼崽在叹气。
谢茶笑了:“既然虫虫这么急,那就走吧。”
路过瀑布下的那棵桑树时,一片嫩桑叶被风吹下来了。
刚一落地,甲壳虫就咻地一声,从谢茶后边蹿了出去。
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谢茶:“?”
速度这么快的吗?
快得跟眼睛看得见似的。
就在谢茶盯着甲壳虫思索时,春夜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也盯着甲壳虫,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甲壳虫感应到了主人的视线,啃桑叶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僵僵地抬起小脑袋,故作迷茫地转了转小脑袋。
芝麻大小的黑眼睛还眨了眨,仿佛一个懵懵的幼崽。
谢茶:“?”
瞥见谢茶继续往前走了,甲壳虫这才与春夜对视一眼,一人一虫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森林里走了一会儿,路过一颗枣树,谢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这颗枣树很高,足有数十米。
青绿色的枝叶间缀着枣子,枣子红彤彤的,很大一颗,沉甸甸地挂在枝上,将枝叶都快要压弯了。
谢茶想起之前酒桑葚的教训,问春夜:“这枣子能吃吗?”
春夜散漫地笑答:“能吃,而且长在瀑布边的,都会很甜。”
谢茶抬头望了一眼。
这枣树也太高了!
谢茶果断选择放弃:“算了,这枣子也不是非吃不可。”
不过……
谢茶环视一圈,这地方正好在瀑布边,阴凉得很。
于是坐在树底下吃了简易午餐后,谢茶躺在这棵枣树下午休。
直到一股强力的风吹来,把瀑布的水珠都吹到谢茶脸颊上了,谢茶被冰凉凉的水意惊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
入目就是参天的枣树。
而掩映在枣树层层的青绿树叶间,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谢茶:“?”
那人影踩在数米高的枝桠上,在悄悄地摘着枣子。
还专门挑最大最红的摘。
一股疾风吹来,把枝桠吹得摇摇晃晃,于是枝桠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晃,谢茶看得胆战心惊。
这小子!
爬这么高……
要是掉下来,不死也得半残。
摘了会儿,眼看就要下来了,谢茶又赶紧闭上眼睛。
他竖着耳朵,听着细细簌簌的爬下树的声音。
还挺灵活!
接着,脚步轻轻地朝他走来。
之后,谢茶感觉到腰被环着,春夜抱着他不动了。
谢茶:“……”
闭目养神了会儿,谢茶睁开眼睛,扒开春夜环着自己腰的那双手,坐起身。
他一动,春夜也跟着醒了。
坐起身来。
眼神迷茫。
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
还双手故意摸索着,摸到谢茶,便又靠过去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声音带着笑意:
“醒了啊?”
谢茶:“……”
知道这小子很会装!
没想到这么会!
要不是刚才亲眼看到他爬树,还差点以为他真的眼睛看不见呢!
谢茶冷笑一声。
这么会装是吧?
谢茶恶劣的小心思冒了出来,随手从草丛里摸出一块圆圆的小石头递过去:
“刚才风大,把树上的枣子吹下来了,不是很甜吗?你吃吃看?”
春夜:“……”
静了一秒,神色未变,甚至还挑了挑眉,笑道:
“大少爷递过来的,就算不甜我也会吃的。”
说完,脑袋一点点地凑过去。
谢茶:“!”
这小子……
还在装?
那就看看能不能装到底!
谢茶不出声。
春夜伸手握住谢茶的手腕,脑袋一点点地凑过去,嘴巴凑到了谢茶的手边。
然后,张开了嘴。
谢茶:“!”
这小子玩真的?
还真打算吃进去吗?
眼看他就要张嘴吃进那颗小石头了,谢茶瞬间五指合拢,把那颗小石头捂住了。
春夜嘴唇碰在了他的手指上。
春夜:“?”
谢茶:“……”
既然这么爱装爱演……
那就陪他演一演。
看看谁的演技更甚一筹!
谢茶扬了扬眉,假装无事发生一样起身:“这么红的枣,苗王大人不配吃,继续找神仙草吧。”
谢茶说完,刚往前走几步,忽然眼睛不经意一瞥,脚步顿住了。
枣树下面的绿草地上,静静躺着数十颗枣子。
又红又大。
春夜跟来,脚步踩中了其中一颗,他弯下腰,摸索着捡了起来,眨了下眼,故作惊讶地对谢茶道:
“所以刚才风刮得这么大吗?把树上的枣子都给吹得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