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病人看起来没有注意到商池的到来,只是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然后继续地往自己头上倒着酒。
商池站在门边,观察着四号病人。
和别的病人不同,如果说其他的病人多多少少看起来在谋划着什么的话,四号病人就是一个沉迷酒精的醉鬼,除了夸夸其谈地描述自己杀狼的壮举之外,也只有他杀了一号病人和他被五号病人杀了这两点能算得上是有用的线索。
哪怕商池在和四号病人交谈的时候,也并没有指望过能从他这里获得多少信息,毕竟四号病人因为被惩罚的原因被整个村子排挤在外,他自己也过得浑浑噩噩,完全没有改变的意思。如果不是知晓狼群到来一切会变样的消息,欺软怕硬的四号病人还不一定会去找一号病人要钱。
但是上个房间三号病人拿着无脸头颅的举动让本来看似解开的线团又缠在了一起,商池隐隐约约感觉到三号病人似乎在威胁他,却不能确定三号病人具体的意思。
而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如果办公室的房间找不出线索,那么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就是最后可能的线索来源了,他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所以商池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之后,就往前快步走到了四号病人面前。
走近之后,那腐烂的臭味更加明显了,前几个病人都没有这样的臭味,这样的臭味明显是放置了一段时间才能产生的。同时他也终于听清了四号病人到底在嘟嘟囔囔着什么。
“怎么……喝不到……”四号病人的声音很沉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但是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暴躁。
他的酒全撒在被子上了,他自己当然什么也喝不到。但到了第五天,他本来就不多的脑子似乎完全被酒精灌没了,发现喝不到酒也只是继续拿着酒瓶灌,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个被子。
商池看着面前的被子,这个被子看着很宽大,明显是个老旧的双人床的被子,把四号病人整个都罩住了。四号病人伸手拿酒瓶都是隔着被子的,似乎这个被子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沉默片刻之后,商池选择了开口,他依然用了个最普通挑不出错的话作为开场。
但是四号病人并没有理会商池的话语,继续灌着酒,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身前喝不到嘴离的酒。
商池略一皱眉,尝试着换了几个问题问,四号病人都没有给出回应,就像一台密码错误不能正常启动的机器人。
商池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等待了几秒钟,然后伸手去触碰四号病人身上的被子。
被酒精浸透的老旧被子摸起来有一种莫名黏腻的手感,他拽住被子尝试着往下拉扯,但在他的拉动之下,杯子并没有被扯下来,像是牢牢的黏在了四号病人身上、
他松开了手,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床被子上。
四号病人依然在抱怨着面前喝不到的酒,隔着被子拿酒的动作不够稳当,倒酒的时候有几个酒瓶都落到了地上,酒瓶砸碎的清脆声音,让他越发暴躁。
商池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号病人,忽然他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被子拿下来再喝酒?”
四号病人嘟囔的声音忽然停住了,他像是恍然大悟,猛地站了起来:“被子!对!我身上有个被子!”
这次,四号病人终于听到了商池的话。
商池立刻后退一步,正好避开了四号病人动作间带起的被子,然后就看到四号病人抬起手,然后一把撕下了自己身上的被子。
确实是撕了下来,因为四号病人的尸体已经有些腐烂外加被酒精泡过的原因,他的皮肤和被子几乎连为了一体,把被子撕下来的时候,也同样把他的皮肤撕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发臭发黑的骨肉躯壳。
摆脱了被子束缚的四号病人欣喜地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直接往嘴里灌。等喝完一瓶之后,他转动了一下那双腐烂了一半的眼球,不明的液体从眼眶间落下,他看向了商池的方向。
“居然会有狼……”四号病人喃喃说道,随后露出了大笑的神情,狰狞的笑容直接把他脸上的腐肉笑掉了几块。
显然,他说的狼,就是现在处于房间中的商池。
商池又后退一步,平静地觉得他似乎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如果现在在四号病人眼中他就是一匹狼的话,那么接下来四号病人的举动,应该是——
不等他思考完,他的眼中就映出了离他越来越近的被子。
本来束缚着四号病人的被子,此刻成为了四号病人手中的武器。
商池迅速往旁一闪,想躲开四号病人砸过来的被子。
尽管他躲得够快了,但这被子太长了,就算他避开了大半的被子,但手臂的位置还是被重重砸了一下。
这条多灾多难的手臂在被黑影砍伤之后,又遭受了被子沉重的碾压。手臂处的骨骼在遭受这般重创之后,带来了近乎骨折的痛楚。
只是一床普通的被子而已,就算被酒浸,也不该变得如此沉重。
商池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刚刚这床被子砸在他的脑袋上,他的死法可能就是被被子砸死了。
同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点,或者说是四号病人一直表现出的专心喝酒的形象让他忽略了这点。
如果说,这些房间里的病人会随着天数的变化,精神病症逐渐明显的话,那么症状是狂躁症的四号病人会做些什么?
前三个病人在这一天只展现出了自己死后的模样,像一号病人即使气得发抖,都没做什么举动真正伤害到商池。形象可怖如三号病人也只是拿了个空白头颅说那只是他来吓唬他一下。
所以他进入四号病房之后,即使意识到了四号病人身上的鬼阿姨,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一直是对话解密的副本一下子进入了对抗战。
但就算危险近在咫尺,商池也没有往外跑。此刻距离到达规定的半个小时还有一段时间,现在的危险反而让他更想要留在这个病房内了,危险必然伴随着线索,或许四号病人没有他以为的毫无线索可挖掘——毕竟,五号病人是他的儿子。
四号病人再次挥动被子,想要把商池盖在被子下,那浓重的腐烂臭味比被子来的速度更快。
商池再次想要避开,但狭小的病房空间和宽大的被子对他的动作造成了很大阻碍,最后这个被子还是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直接压到地上,差点没爬起来。
不能这么躲下去,他抬头,看着再次向着他罩下来的被子。
他要留在这个病房内等待可能会出现的线索,但四号病人看到他的反应却要弄死他。
既然不能出病房,那他就只能躲起来,而这里能够躲避的地方只有一个。
被子即将落下,商池用尽全力往床底下一滚,在被子落下之前滚进了床下,也就是自称是“狼”的五号病人惯常躲避的位置。
床底下的缝隙不宽,底下全是灰尘,显然要是在这里被逮住,商池没有别的地方躲起来。
商池滚进去之后不得不屏住呼吸,转头看向缝隙外的景象。
缝隙的宽度不够,他只能看见四号病人来回走的脚,但四号病人也只是在床边走着,没有弯下腰把他抓出来的意思。
接着,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商池往外看的视线——是那床被子。
四号病人不知道为什么放下了刚才还作为武器的被子,并且就半搭在床上,还有一半耷拉在地上,正好是商池可以从床下伸手探到的距离。
商池没有动,即使他的位置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听声音还是能够听到四号病人的脚步声,然后是酒瓶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
黑暗的空间中,只有声音可以描绘出房间内的情况。
四号病人正在发火,愤怒地砸了好几个酒瓶,然后怒骂着五号病人:“你个小兔崽子,我养你这么久,你半点用都没有!”
没有了被子的阻隔,四号病人说话又清晰了起来。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四号病人是在对自己说。
一匹藏在床底下的狼,对四号病人来说,就是五号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