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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狗

做不对匹配题 不执灯 2889 2024-09-15 10:46:49

屋子里的一切在楼远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离他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电话那端的呼吸声。

他没有先开口,似乎有无形的冷风顺着领口灌进去,他却感受不到冷,火苗从脚底升起,点燃了全身。

“说话,装死给谁看?”

对面似乎被他恶狠狠的话吓了一跳,呼吸声变得急促,慌慌忙忙地开了口:“小远,他们今天是不是去找你了?”

楼远的目光找不到落点,飘了许久,最终聚焦在面前的付之予身上。

付之予的袖子挽到小臂,漂亮的腕骨上挂着一条黑色细绳,串着一枚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铜钱样式金饰。

“小远……”

“闭嘴!”楼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说这些屁话。”

楼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一口气说道:“小远,是哥哥对不起你,今天我还了十万,很快就能还清了,哥哥……”

“你哪来的钱?”楼远打断他,没听见回答,提高了些音量,“我在问你话,你哪来的钱,怎么赚的,现在在哪工作,三二一告诉我,三——”

他目光里的那枚小铜钱动了动,付之予微微侧过头,却没有看他。

“二。”

“小远,别逼我行吗,小远……”楼安的声音里带上哭腔,黏黏糊糊的声音刺得他耳膜疼,像刀一样轧进耳朵里。

楼远的拳头攥得咔嚓响,他冷冷笑了笑:“我逼你?那下次我见一个捅死一个,那些找到家里去的就让他们死家里,死你爹妈眼前,够不够?到时候我打你电话,你听着他们死,行不行?”

“小远!小远……”楼安崩溃地哭起来。

楼远扯扯嘴角,他看到付之予终于望了过来。

付之予的目光总是平静又淡漠,只不过这一次他微微弯着眉眼,楼远盯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在笑。

“……钱,钱是我赚的,我现在在随川,之前做的生意赚了,很快就能回本,我……”

“跟谁做的生意,做的什么生意?”楼远质问的语气格外平稳,“上次你说你在创业,我知道你其实在炒股,楼安,你放的屁除了你爹妈没人乐意闻,我今天还接你的电话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楼安不说话了,抽泣声响个不停。

就是这么个窝囊废,楼远想。

有胆子裸贷,有胆子跑到外地去做生意,有胆子跟债主拼命拼进医院,但没胆子接弟弟电话,一接就哭,哭起来没完。

“我没在炒股了,炒股是为了……还那个月的钱,我……”

不仅是窝囊废,还是个心眼子很多的窝囊废,哭得快缺氧了还能说起话来避重就轻,坚决不透露自己的位置。

“五天内回家,不然拿你裸照当头像。”楼远说。

“小远,我保证,我跟你保证,这两个月他们不会再来了!他们——”

“三天。”

楼远挂了电话,把这个未知号码拉进黑名单里。

其实没必要拉黑,黑名单里挂着一串未知号码,都是楼安曾经使用过的,电话对楼安来说是一次性的,这王八蛋本事了得,能让那帮催债的硬是找不到他。

他把手机丢回桌面上,深呼吸两次才把心底那股不痛快压制下去,抬起头迎上付之予的目光。

“看热闹呢?”他含含糊糊地问。

付之予笑了笑,没有说话。

楼远重新对着支离破碎的电脑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覃然,一边交代需要购置的零件一边说:“我尽快修好电脑给你,明天我请你吃饭吧,把你牵扯进这些破事里,对不住。”

付之予原本就没有义务来和他一起收拾屋子,全凭良心,楼远不会说好听的感谢话,讲完这一句略感生硬,可付之予没有吭声,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找补,便闭嘴不答。

二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付之予便起身离开。

楼远本该叫住他,问一问他回哪里过夜,可想了想又觉得太客套,知道了答案也不会有什么意义,付之予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看起来没有兴趣和他讲述自己的私生活。

三月的随川早早就停了暖气,入夜后气温骤降,强劲的风卷走白天沉淀的热量,拉下卷帘门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往屋里钻。

楼远在天没亮时就被冻醒,门外淅淅沥沥的雨点仿佛打在被子上,翻个身就被寒冷的空气包裹住。

春雨打湿了灰蒙蒙的沙尘,卷曲的落叶飘在小水洼里,雨点子都变得沉重不少。

楼远坐在门口发了会儿呆,直到桥西路上的其他店家陆续开门营业,他才从仓库里翻出一把伞,拖着僵硬的肩颈与落枕的肩颈,踩着令人厌烦的水坑路出门。

早高峰的地铁里挤得令人崩溃,雨天的早高峰更是混乱不堪,楼远换了两趟地铁,到站时车厢内只剩下零星几人。

这一片虽在市区内,但老破小得别具一格,楼远撑开伞,冷风卷着雨珠飘进来,把牛仔裤的裤腿浸染得颜色深了些。

六七十年代的万人纺织厂此时已经升级改造成了一片商品房小区,只有高楼簇拥的小公园里尚未拆除的烟囱坚守着一丝昔日辉煌,道路对面的工人宿舍大院还保留着从前的模样,四层红砖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楼间扯着乱七八糟的电缆,把整片区域连成一块拖着泥吊着汤的老旧积木。

楼远走入这片积木里,走过空地上两棵树拉起的晾衣架,上面挂着湿漉漉的被褥,他瞧了一眼,边走边扬声喊了句:“下雨了!”

声音在能夹死蚂蚁的楼间距内转了几圈,他又补了一句:“收被子!”

他听到身后那隔音效果奇差的单元门里终于有了动静,厚重的大门被人扯开又关上,震得楼道里乱七八糟的杂物一起晃悠,大概是有人在晒捂了一冬天的薄被子,结果忘得一干二净。

楼远头也没回地离开,转半圈走入后方的楼中。

逼仄的楼梯被踩得有些泥泞,他爬到二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拧开了房门。

扯开一层吱呀作响的镂空铁门,再扯开一层掉了漆的防盗门,楼远做好心理准备,睁眼看见一片狼藉的房间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踩着地上凌乱的杂物走进去,随手抄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铁棍,在地上敲了两下。

清脆的敲击声传遍屋子,楼远晃遍空荡荡的家。没有人。

阳台的门虚掩着,他走近些,看到是插销门锁被人砸烂了。

楼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没有什么太大波动。

这个家总是破破烂烂的,失去了庇护安居的功能,它和大街上随便什么地方都没有区别。

他扯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三天内找我。

留言纸被他钉在了空空如也的墙面上,那里原先有个电视机,此时只挂着两个相框,是他和楼安童年的合影。

楼远把铁棍丢在一旁,从冰箱里搜刮了点吃的,转身走出门去。

天色亮堂了一些,但小雨仍然细密地下着,楼远看了看牛奶的生产日期,咬开喝了两口。

单元门口挤满了自行车和电动车,他费劲地钻出来,忽然听到电动车堆的角落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噜声。

楼远吓了一跳,手里一个用力,牛奶挤了他一手。

祸不单行,他口袋中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楼远瞪着楼梯下方的阴暗处,一只手拎着雨伞,一只手满是牛奶渍,开始思考自己要怎样接这个电话。

“活的死的?”楼远礼貌性地对着阴影问了一句,把雨伞放到一旁的自行车上,掏出手机。覃然的电话。

如果他没有记错,今天早上有一节大课,从早八上到十一点多,老师严得要死,没出勤被抓直接挂科。

这是覃然来通知他代课被不幸点名答题了吗?

在江湖叱咤风云已久,到头来还是个决不能挂科的单纯大学生。

楼远有一瞬间燃起了平缓的死意,按下了接听键。

“远哥?”覃然压低了声音,但楼远能听到对面纷杂的背景音,热闹得宛如菜市场。

楼远眼睁睁看着一只皱巴巴的小狗从车轮间冒出头,话差点没说利索:“你也翘课了?”

“翘个屁!”覃然怒道,“小组作业,爹,四个人一组,我第一次组踏马四个人的,你的狐朋狗友们都和室友地老天荒了,你有没有人脉,我不想和你的代课一起被叫起来被官方分配。”

小组作业,大学生最痛恨的命题之一。

楼远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把全班同学模糊不清的脸在脑海里闪了一圈,最后停在付之予的脸上。

小狗抬起头,楼远看清了狗狗的模样。

“我靠,哪来的狗博士。”

覃然的声音有些恍惚:“你骂谁呢?”

楼远蹲下来,看着可怜巴巴的小边牧钻出阴影,两只爪子搭在自行车脚蹬上。

“没谁。”楼远想了想,“你问问付之予缺不缺人。”

“卧槽,你真是饥不择食了,祸害好学生。”覃然骂完,声音飘远了几秒,很快回答,“他就坐我前面,他们组还差两个人,创业基金在舔他。”

楼远像是听见笑话了:“付之予讨厌创业基金,他舔不到的。”

覃然噎了一下。

楼远不知道这么小的狗能不能喝奶,便没有动作,静静地盯着它踩自行车:“你给付之予说,咱俩要加入。”

“我靠我不说,我哪有这么大面子,要是被拒绝了在创业基金面前丢人我还活不活了?”覃然立刻拒绝。

楼远没有答话,只是面色复杂地看着小边牧骑自行车,他一向拒绝动物表演,但是动物硬要表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覃然似乎是与命运妥协了,楼远能听到细碎的说话声,几秒钟后传来了他震惊无比的回答。

“他答应了,他也有点饥不择食了,连咱俩都要,你什么时候跟他已经这么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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