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予的航班落地时是北京时间凌晨五点,楼远还睡得不省人事。
七个小时的时差影响下,付之予那边才刚刚晚上十点,他本想给楼远打个电话,想到对方那一天到晚睡不醒的模样,最后选择发了微信就算报平安。
却没想到楼远此时正在线,立刻回了消息。
付之予在运输带前等托运的行李,看到消息不由得有些惊讶:怎么没睡觉?
楼远:定闹钟醒了,马上继续睡。
楼远:[委屈小付团子]他反客为主,把这张表情包图据为己有,反倒让付之予一时间失笑了,好言好语把人哄睡着。
异地的第一天,以楼远独自一人睡觉一口气睡到中午一点开启。
他睡觉不算沉,有室友在时甚至不需要定闹钟,久而久之生物钟就能提醒他早些起床,有时候是起来去上早八,大部分是爬去店里。
后来天天赖在付之予家里,谁起的早谁去做早饭,大部分时候饭做一半另一个就摸着声音起了。
现在倒好,他一个人住,比先前小一大半的屋子又莫名很给人安全感,他睡得昏天黑地,最后是松仁以为他一命呜呼,撞开房门跑到他床上踩了半天才把人踩醒。
楼远的起床气蠢蠢欲动,睁开眼和松仁对视了一会儿。
小狗生得可爱,蓬蓬的毛让人看着就想把脑袋埋进去,让人想起来它小时候可怜巴巴的样子。
楼远的爱意喷薄而出,他盘着腿坐起来,一抬胳膊把松仁搂进怀里:“抱会儿,抱会儿。”
松仁顺势躺倒在被子上,在不经意处把楼远身边的白色北极熊挤开。
楼远只觉得松仁一拱一拱,低头就看到小熊都歪到姥姥家去了,立刻把小熊拽回被窝里,将松仁抱起来放到腿上:“跟你爸一个醋性。”
他说着顺手打开手机,看到付之予的无数留言。
-新家适应吗?
-早上吃点东西。
-中午总该吃了吧。-还没起床?
-下午一点了。
楼远心虚不已,连忙回消息:睡过头了,你怎么没休息?
付之予没有回话,看起来是正在休息中,该死的时差!
楼远掀开被子下床去收拾了一下自己,明天就要入职,今天还是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总不能脑袋空空就跑去上班。
他窝在小屋里忙了一下午,中途收到了付之予拍来的早饭和午饭,毫无食欲的白人饭,看起来没什么味道,楼远感觉味觉遭遇重创,给付之予拍了自己中午吃的油泼面。
入职还算顺利,卷生卷死的工作暂且落不到实习生头上,楼远也没有遇到想象中加班到十点、半夜一个电话就要爬起来的工作内容。
只不过他需要起一个新的英文名字,他去咨询付之予,付之予告诉他自己的英文名是“YU”,令楼远感到沉默。
最终他在building和circle中间犹豫许久,被组里前辈建议叫Sunny,朴素简单教科书,念起来心情好。
楼远说叫Sunny心情好,但叫Sunny楼这听起来吉利吗?
抗议无效,楼远的工作牌上印上了他的大头照,配上阳光灿烂的新名字:Sunny。
他的生活被工作调整成了一个极其健康的作息,早睡早起,每天遛狗运动,和付之予煲电话粥。
付之予那边的工作也渐渐步上正轨,能感受出对方拍来的照片的环境与先前几天不太一样,连饭都吃得高档很多,看起来换了酒店。
楼远在这段时间里有意识地寻找一个让两个人都舒适的平衡点,毕竟现在付之予只是去出十几天差,可等到明年就是货真价实的异国一整年了。
那时候与现在可不是一个概念,十几天只能算是短暂地换了个环境办公,可异国读书则完全不同。
他们两个都会有一个全新的、稳定的、长期的新圈子,认识新朋友,遇到新事情,面临着彼此无法共情的困难,收获对方无法感同身受的喜悦。
表达欲的维持需要持续不断的正反馈,他们或许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的相互分享,但时间久了,需要借助网线、通过复述来转达出来的情感,很难不会淡下去。
更何况还有时间差在中间作祟,他们会在忙碌不已的时刻收到一条不合时宜的信息,或是在精疲力竭想要休息的时候接到一通需要自己重新调动情绪的电话。
太灾难了,没有人的感情能够在这样的消耗下还保证始终如一。
楼远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出现,他在备忘录里记录下许多小tips,类似于什么样的话题两个人都很喜欢,什么样的话题会冷场。
他本以为只有自己在做这么神神叨叨的事情,却没想到几天后聊起来,付之予居然也在记录小tips,只不过对方的记录方向和他不一样,是在记他的日程表,以避免在楼远工作的时候收到他的娱乐消息。
楼远看着那张整整齐齐的Excel表格,感觉如果自己有狗耳朵,此时大概都吓得立起来了。
半晌他才觉得心脏酸酸的,说:你想这么多干什么?什么时候想发消息就发,等到两个人都空,黄花菜都凉了,微波炉重新加热的笑话还有什么好笑的?
付之予过了许久才回复一个表情,给小付团子画了两条蓝色的泪水:[流泪小付团子]楼远看得心都化了,直到第二天上班摸鱼搜索:如何为伴侣提供持续不断的新鲜感,才看到帖子中的楼主煞有介事地说:形成反差是最能提供新鲜感的,相处中比较依赖的一方展现自己的坚强、相处中更加强势的一方学会去撒娇,比如发点可爱的表情包,当然不建议直接这样做,最好有所过渡,以及表情包来源必须清白可查,不然有可能被对象怀疑出轨。
楼远服了,他怀疑付之予被夺舍了都没怀疑他出轨,他是不是没救了。
自我反省不到半天,他又收到了付之予发来的消息,对方拍了张白毛小狗的照片,配一张小付团子脑袋边P了一个感叹号的表情包。
楼远不再反省,确认彻底没救了。
入职第一周的工作每天都不一样,便只觉得时间过得快,趁着工作还不忙,周末与同组同事聚过餐后,楼远坐车回了趟随川市区。
暑假的大学城还是有不少大学生留校,考研的、实习的本科生和可怜的科研狗都不走,汇腾科技的流水勉强能撑下来租金。
有店员在,楼远并不担心小店的运营,只是有些在意老妈能不能适应和顾客打交道,多少还是回去瞅一眼安心。
东岸回随川的客车走高速线,没花太久时间就到了熟悉的客运站,转地铁两站就到桥西路,楼远在树荫下热个半死,谁知搁着好几米就看到汇腾科技的店门口聚着不少人。
他惊得脚步一顿,下意识以为又有人来店里闹事,快走几步才发现门口或蹲或站的几个人都很眼熟。
蹲在最外面的那人背对着他,嘴边还叼着烟头,二手烟的味儿被蒸笼一样的空气发酵,隔着老远就能闻见。
楼远怒从心中起,疾步过去,一脚踢在那人屁股上,大骂:“店里不许抽他妈烟,记你大爷的脑子里了?”
那人“哎哟”一声,捂着屁股站起来,转头正要骂,见到是楼远,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远哥!你怎么回来了?”
他这一嗓子直接喊出来一群人,店里乌泱泱走出来五六个,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喜的神色。
“远哥?你不是上东岸去了?”
为首的是覃然,他被楼远的出现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怎么了?”楼远难得见到这群狐朋狗友凑在一起,挨个拍了一遍肩膀,往店里看了眼,老妈正坐在躺椅上刷手机,看起来是默许这里被当做恶人聚众场所,店员倒是被他们这些不像好人的吓得哆哆嗦嗦。
楼远给店员打了个招呼,和老妈目光对了一下就算是招呼过了,便转头回去找人算账,咬着牙一根手指戳过每个人:“在外面惹出什么事儿了是吧,把我这儿当据点了?我不在还想打群架?”
“不是,是帮小条出气。”覃然扬起下巴指了指站在角落里瘦瘦白白的男生,“小子在学校受委屈了不跟我们说,要不是前两天碰上了,估计能憋到明年。”
被叫做小条的男生抹了把脸,语气里是和这张无害小脸不相符的恶狠:“憋不到明年了,那傻逼今年毕业。”
楼远从旁边人的手里要了根烟咬着,靠在门边垂眼看着他,冷下脸来:“怎么回事?”
这群兄弟有的是从小一起混大的,有的是上大学发展来的“下线”,小条就是楼远好哥们在理工大学遇到的朋友,玩得合拍就混到了一起。
小条长得瘦,个子不算高,站在这群人之间凹下去一块,但他白得离谱,随便收拾收拾就是理工校那群看起来没发育好的男生里少见的小帅。
有人甩出打火机来,被楼远丢了回去,他也不点烟,只是用牙齿咬着,抿在嘴唇间,最初是因为看起来很拽,装逼很有效果,后来就是单纯习惯了。
楼远两只手揣在口袋里,放松地斜倚着门,听着围在身边的朋友叽叽喳喳开始告状,他抬头眯起眼睛看着树影间的光斑,有种年轻了十岁的感觉。
自从楼安出事、债主上门,他很久没和这些朋友像此时这样聚了,那时是担心别人被连累,刻意没参加几场饭局,慢慢就淡了许多。
好在他这些朋友也不是意气用事,有覃然在中间做枢纽,别人或多或少知道他的用意,没有当真疏远。
此时又像往年一样凑在小店里,满嘴跑火车地聊些有的没的,再同仇敌忾地骂骂讨厌的人,让楼远感到了许久不曾有的重回江湖的爽快。
手机震动几下,是付之予八点起床了,发来一只困倦的小付团子。
小付团子的潜台词一般是:在干嘛呢?
楼远一边听着覃然几个人大声骂着小条遇到的糟心事,一边给小付团子P了一个红色的爆筋:哥不在江湖好多年,江湖还有哥的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远不当大哥好多年我决定去约个小付团子和小远团子的qq图,不行了太可爱了之前也没想到会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