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露狂喜之色,宗门出了这样的天纵奇才,他要立即汇报给内门的堂主。
他走下台,想仔细地瞧瞧楚越,长老伸手拦住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此人留在外门,待我多观察些时日。”
都是老狐狸,仙师能不知道长老是什么人,他正色劝道:“此事关重大,若他修行速度如此之快,那必是极品灵根,是日后能为宗门挑大梁的人才。”
言下之意,你不能为了一己私仇耽误宗门的未来。
长老睨一眼楚越,不屑一顾地笑了,“此事你不必再管。”
官大一级压死人,仙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劝:“长老,你糊涂啊!天灵根你我都见过,万万不及他,若他不是天灵根,那必然是——”
“天生剑骨。”
长老微微一怔,天生剑骨,修真界古往今来屈指可数的资质,每一位都是那个时代扛鼎的人物。
若楚越真是天生剑骨,那他瞒而不报,会被视为公报私仇,如今内门求贤若渴,真要问责起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定了定神,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冷笑着说道:“若是上面怪罪,就让他们来找老夫,这个责任老夫一肩担了!”
话说到这份上,仙师无话可说了,他走到楚越身边,惋惜叹口气,垂着头离开了。
广场里众弟子还在交头接耳地议论,众人看楚越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见他走下台来,纷纷退避三舍。
周少从人群里走出来,高声说道:“楚师弟,请留步。”
楚越停住脚步,冷峻的眉眼微微一扬,“周师兄。”
周少向他拱拱手,环视一圈众人,笑吟吟地说:“楚师弟,我见你天赋异禀,能否切磋一下,让我见识见识?”
众人表情精彩纷呈,周少在外门多年,已是筑基圆满,距离结金丹一步之遥,楚越才炼气九段,摆明恃强凌弱,要让楚越在大家面前丢脸。
楚越淡淡扫过他,简短回应:“我没兴趣。”
周少笑意更甚,拔高声音问:“怎么?你是不敢吗?”
“周少何必为难新人?”孤云子上前一步劝道。
周少白他一眼,这种小杂毛他理都不理,继续向楚越说:“看来楚师弟真是怕了,夹着尾巴要溜了?”
楚越眼神含着几分嘲弄的笑意,走得干脆利落,他心智沉稳,不是激一激就咬钩的毛头小子。
“楚越——”长老捋着仙风道骨的胡须,面向众人说:“切磋是修行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你们何不切磋一番,给大家一个观摩的机会?”
楚越看向他,目光在他身上停顿几秒,转向周少一抬手,“请。”
举手投足都是仪态周正,周少恨得牙痒痒,亮出剑来,“刀剑无情,若是伤到你,还请师弟见谅。”
话音落下,他持剑欺身而上,剑刃直逼楚越的脖颈。
楚越侧身闪挪,同时后退几步,手臂一伸握住孤云子背后的剑柄,“借剑一用。”
众人只见眼前雪光一闪,他抽出剑来一抛,另只手稳稳接住,随即剑刃向上一撩,行云流水般接住周少劈来的一剑。
周少眼睛眯起,才发现这小子有点东西,他虽意不在此,但不能当众输给楚越,输给一个炼气九层,日后还怎么做人?
他正色拿出看家底的功夫,再次朝楚越刺出剑,剑剑直逼要害。
两人转瞬间过了数十招,楚越身形轻捷灵敏,出剑迅疾迅猛,周少在他身上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还吃了点小亏。
众人神色惊异,周少虽为人飞扬跋扈,但确实有些真本事,在外门弟子里算得上出类拔萃,与一个新弟子“切磋”,竟然落得下风,这楚越到底是何方神圣?
孤云子忧虑道:“楚师弟平时应该使的是刀,我的剑他用得不趁手。”
大家都看出来了,不擅使剑,还能让周少落得下风,若换成刀,周少要输得更难看了。
周少本来只想给点教训,被逼得起了杀心,他一手使剑,一手掏出个铜铃铛来,铃铛“叮铃铃”地响起。
场上离得近的人听见后神思一恍惚。
楚越眯起眼微微一顿,当下旋过身躲避飞来的剑刃,然而利刃已经逼到他脖颈,划开他裹在脖颈的绷带,露出一角鲜艳的印章痕迹。
“这是……奴印!”周少高声呐喊,欣喜若狂地昭告众人,“他身上有奴印!”
听到这两个字,楚越神色骤然阴沉,他抢进一步,持剑的手斜上,挑起周少的剑猛力一撩,剑从周少手中脱手,“叮”一声落在石板地。
周少下意识举起手格挡,笑意还凝结在脸上,只觉手腕一凉,湿热的液体溅在脸上。
方才握剑的手齐腕而断,掉在地上,张开的手指一抽一抽。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才响起来。
楚越面无表情,双指并拢抹抹脸上的血,靴尖踩在周少抽动的手指上,缓慢地碾了一圈。
广场上安静得只剩下周少的惨叫。
刀剑无情,切磋受伤是常有的事,众人见怪不怪,但方才楚越显然是故意为之,报复周少露出他奴印的那一剑。
“他是谁的奴隶?这么见不得光吗?”
“该不会是魔宗派来的内奸吧,不然他的资质怎么那么好?”
“周少可是李公子的人,他砍了周少的手,以后有好戏看喽!”
一时间人群里掀起惊涛骇浪,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
场上胜负已定,楚越双手抱剑,微微颔首淡道:“承让。”
周少从没受过这种痛楚,他捂着血淋淋的手腕,急赤白脸着吼道:“我舅舅在李公子身边做执事,我有李公子给我撑腰,你敢砍我的手,你等着瞧!”
“李公子饶不了你!”
楚越将剑还给孤云子,冷淡道:“随他。”
孤云子吓得六神无主,抓住他的袖子劝道:“你快去给周少赔礼道歉,他真的是李公子的人,你得罪了李公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是啊,楚师弟,不要逞一时的英雄,李公子我们这种人惹不起的。”圆师兄愁眉紧锁,跟着一起劝。
周围弟子也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言语间全是对李兰修的敬畏和恐惧。
“李公子可是李峰主的独子,脾气古怪,手段狠辣,得罪他可没好果子吃。”
“是啊,听说之前有弟子说了句李公子长得丑,被他吊起来打得半死。”
“还有上次,那个外门弟子只是无意间冒犯李公子,结果被罚到绝地挖矿五年,最后连命都没了。”
众人对李兰修的种种传闻了如指掌,每一个传闻都让他们的声音更低,目光中透露出深深恐惧。
长老表情微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福至心灵,走下台阶朗声问道:“楚越,你的奴印是何人种下?那人可是强迫与你?若是强迫与你,你且说来,我为你做主。”
众人听得糊里糊涂,都不明白长老是何居心。
楚越听明白了弦外之音,他神色恬淡地盯着长老。
长老一脸正气凛然,手中的拂尘一拂,“你放心,老夫向来公正无私,眼里不揉沙,绝对不容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人败坏宗门声誉。”
就差点名李兰修的名字了。
楚越似乎被他打动了,阖下眼沉思状。
长老走到他身前,微微一笑说道:“你若觉得老夫的职位不能为你做主,还有千机峰的薛峰主,他是老夫的至交好友,在宗门内一言九鼎,他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楚越看向他,抬手抽开脖颈黑色的绷带,露出颈侧奴印的全貌。
鲜红的小印章,李兰修三个字,字迹清晰。
周围的弟子满脸震惊,孤云子的下巴都快惊掉了,随后大家议论纷纷。
“那是李公子种下的奴印,楚越竟然是李公子的人!”
“楚师弟有李公子做靠山,难怪他修行进度如此惊人……”
“李公子果然慧眼如炬,能有这样的天才做奴隶!”
众人对楚越的态度瞬间转变,方才又是害怕他,又是说他是内奸,现在看着他眼神充满羡慕和敬佩。
“楚越被李公子收为奴隶,果然非同凡响,能被李公子看中的人,必然不简单!”
周少嫉妒得面目狰狞,直勾勾盯着楚越脖颈,心里头嫉妒与恐惧交织,嫉妒楚越竟然能给李兰修做奴隶,这种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落不到他头上?
恐惧是他深知李公子的手段,他得罪了楚越,李兰修要拿他是问。
有一道细微的声音提出异议,“长老方才的意思,是李公子强逼楚越做他的奴隶?”
“不是吧?给李公子做奴隶那么好的事,抢破头都挤不上,用得着强逼吗?”
长老满意地点点头,楚越出乎意料地识相,他散发出灵力震慑全场。
顷刻间广场里鸦雀无声,长老环视一圈,郑重其事问道:“楚越,我问你——”
“可是李兰修强逼你种下奴印?!”
满场哗然。
李兰修是否强迫楚越种奴印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老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个问题。
宗门的门规之一,不允许恃强凌弱,罔顾他人意愿种奴印,若违反此规,皮肉之苦姑且不论,还要到苦寒之地挖十年的矿。
长老是在当众揭发李兰修违反宗规。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楚越,他抬手摁在侧颈的奴印,轻描淡写地道:“我自愿的。”
长老瞠目结舌,一时无言,难道是他刚才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楚越微侧过头看向他,蹙眉困惑地问:“长老方才何意?”
长老明白过来了,他是被楚越给玩了,年纪轻轻心机如此深沉,演技比起他们这群老狐狸不遑多让。
他想让李兰修倒霉没成功,反倒是把自己的腚露出来了,众人可听得明明白白,身为外门的长老,又是李兰修的长辈,他恨李兰修恨得竟然凭空捏造,真是令人作呕!
“好!好!好!”
长老气极反笑,怒视楚越说道:“真是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隶!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等着看他这出戏怎么收场!”
楚越面色平静地穿过人群,向居所的方向走去,众人艳羡的目光落在他脖颈上鲜红的奴印上。
仿佛他们看的不是奴印,而是彰显的荣光。
孤云子连忙跟在他身后,欣喜呐喊道:“你是李公子的奴隶,我们有靠山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圆师兄满脸喜色,亦步亦趋地跟着楚越,终于在人群里抬头挺胸走路了。
“李公子的眼光果然独到,被他选中的人注定不凡!”
“楚越能得到李公子的赏识,真是天大的幸运!”
楚越垂下的宽袖掩住攥紧的双拳,手背和手腕的青筋暴突,清晰的指节泛白,他隐忍到了极致。
无人理解这种屈辱。
李兰修赐予他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