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晓寒一觉睡到了卯时三刻才醒来。
陆秋成早就去了城里,早饭还是如往常一般在灶里给他提前热好了。
林晓寒伸了个懒腰,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昨夜自己都已经表明态度了,陆秋成对他在行动上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陆秋成或许是出于责任,才继续这么照顾自己。但无论如何,林晓寒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而且相处了这么久,其实他对陆秋成是有那么一点好感的。
他决定再给陆秋成一些时间好好想想,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自己都会尊重他的决定。
林晓寒觉得,在这个世界,有人陪着其实也挺好的。
今日气温降了一些,林晓寒披上床头陆秋成为自己准备好的厚衣服。
这身衣服样式十分的土,与村里富户家里穿的一样,是找村头会裁缝的张嫂子家做的。不过林晓寒长得衬头,所以穿上也不难看,反而有一种素净的美感。
他用完早饭以后,便在桌上摊开红纸,开始写贴子。
答应给人写的帖子要用烫金红纸,林晓寒把昨天买的五张烫金红纸全部裁了,六份一张,总共三十份烫金红纸,收好放在一边。
为以防万一,要写的底稿他还是先用草纸写好了一遍,待检查无误了。才一张张誊写到烫金红纸上面。
这一次不需要设计,林晓寒速度快了许多,不过一个多时辰,二十六份喜帖全部写完了。
林晓寒想了想,放下笔,把写好的喜帖收了起来。
他又裁了一张普通红纸,照着之前给白婶子的样式在普通红纸上写了一份,一张完整的样贴便算完成了。
随后,林晓寒想了想,又在草纸上设计起了图案。
喜帖图案,图的就是一个喜庆。不过后世常用的龙凤图案,在这个时候却是皇室专属,普通百姓是不敢用的。
除了桃花以外,喜鹊,双喜字,并蒂莲和锦鲤等图案都挺合适,寓意又好。林晓寒决定一样画上一个。
又画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午饭时间,林晓寒才把这几个样贴给画好。
这个时候,田哥儿提着个盖子白布的篮子敲了敲门,里面放着今天中午的午饭。
“你等等。”林晓寒看了门外一眼,把桌上的笔墨收了,又把没干的帖子放到床上晾着。
他去开了门让田哥儿进来。田哥儿把篮子放在桌上,一眼便看到床上的喜帖样式,顿时惊讶的说道:“这都是林哥儿你画的?虽然我认不得这些字,但图案也太好看了!”
他在村里听人议论过林晓寒给白婶子写喜帖的事情,听说写的极好。
不过他并未见过,因此也猜不到写的极好的喜帖到底是什么样式。今日见了,才发现这图案画的真真好看,瞧瞧这一对喜鹊,感觉下一秒钟就要从纸上飞出来,和活了似的。
“你最喜欢哪个?”林晓寒笑笑,随口问道。
“都喜欢。”田哥儿满脸羡慕的说道:“这都是城里大老爷家里才有的新奇样式吧,以前我在村里只见过写了字的那种,还是富户家里才能收的。”
“像我们这种哥儿,成亲就是自己背了个包住进婆家,连宴席都是不摆的,哪儿能见识到这么高级的东西。”
因为家贫而娶一个哥儿是件丢脸的事情,因此村里大多数娶了哥儿的人家是不摆喜酒的。田哥儿只不过是他们的缩影之一罢了。
林晓寒也不嫌弃田哥儿没见识,反而耐心的对他说道:“其实这都是最简单的样式,还有更高级的,用金粉和彩色颜料来画的。”
彩色颜料太贵,林晓寒暂时买不起,但金粉他已经买了,一会儿便要用金粉画几张样品出来。
林晓寒说着把篮子里的菜摆在了桌上。中午吃的相对简单,一菜一汤,一碗米饭。
林晓寒对田哥儿说一会儿还有事找他,便让他坐在一边等着,自己吃了一会儿以后,便指着还剩下一半的菜和汤对田哥儿说道:“剩下的都吃不完了,你拿去倒了吧。”
“这么好的饭菜就这样倒了么?”田哥儿心里一个咯噔,看着盘子里的茭白炒肉和蛋花蘑菇汤觉得特别心疼。
“我不吃剩的,还剩下这么多菜,总不能留到晚上给陆秀才吃吧?”林晓寒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要是不嫌弃,就自己吃了吧。”
田哥儿听了,连忙端起碗把剩下的蛋花汤都喝了。还剩下那些茭白肉丝,田哥儿看了林晓寒一眼,说想带回去给柱子吃。
“田哥儿,以后你做的饭菜,每天中午给我留下差不多的份量,剩下的你和柱子就吃了吧。”林晓寒终于开口说道:“其实你每日做的都有剩下,吃不完的,我全部都倒掉了,还不如给你和柱子吃了呢。”
“唉,我真是占了你太多便宜了。”田哥儿听了长叹一口气,这才点了点头,总算是接受了林晓寒的好意。
看他把碗盘收拾到篮子里,林晓寒也跟着起身,把明日的二十二文钱塞到田哥儿手中说道:“以后每日做饭,我多给你两文工费,这钱是你自己的工钱,你收起来给柱子买点东西。”
“这怎么能行!”田哥儿一听便急了。
自己已经占了林哥儿这么大的便宜,吃上了肉和蛋,怎么还能收他的钱!
一日两文,帮村里的富户浆洗一天衣服也就只得两文工钱,还不包饭,那手指头都要洗烂了。
“你若是不同意,那我以后也不好意思再找你帮忙,只能去找别人了。”林晓寒故意板起脸来说道。
田哥儿闻言急得嘴巴里差点起了燎泡。如今他带着柱子,也就是靠着林晓寒这活计吃的好些了。若是林晓寒真的不要他帮忙了,自己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他好点差点倒是无所谓,但是对王柱子,田哥儿心里总是要偏疼一些的。
犹豫一番之后,田哥儿还是接受了每日两文钱的“工资”。
他心中暗暗想到:林哥儿也是好意,这钱自己先拿着,大不了日后做饭的时候,多买些好菜,再帮陆家二房干干农活,给林哥儿补贴回去。
待田哥儿把剩菜放回家里以后,林晓寒便让他带自己去找了村里做木工的师傅。
这木工姓张,因着有一门手艺,家中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富户。
林晓寒去的时候,张木工正在给别人打家具。
他媳妇是陆友山的闺女,被人叫做陆娘子。此时倒是闲着,林晓寒便与她打了个招呼,想问她买一些清漆。
“你要清漆干什么?”陆娘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调铜粉用,要写一些喜帖。”林晓寒倒也不藏私。
“什么喜帖还要用铜粉写,还真是稀奇。”陆娘子闻言更好奇了,这便卖了林晓寒十文钱的清漆,要跟着到他家里去看。
林晓寒想了想,便带着陆娘子回了屋子。
他拿出铜粉,倒入一碗清漆中调制,不一会儿,便调出了一碗金色的墨汁。
“哎呀!这金墨汁可真是好看!”陆娘子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眼便看上了这金色墨汁,心想这配方倒是可以给自己家里那位用用。
她又见林晓寒拿出烫金红纸,沾了金墨汁开始在上面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只金色的喜鹊跃然纸上,旁边勾勒了一圈金边,下面写了十分工整的簪花小楷。
这喜帖太好看了,样式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简直就像是金子做成的!
饶是陆娘子算是村里见多识广的,这下也看直了眼睛。
对林晓寒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道这城里大户人家出来的哥儿就是不同!这般好看的花样,怕不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吧?
陆娘子见识了林晓寒的本事,回到家里,晚上便将这事与丈夫张木匠说了。
张木匠也是个聪明人,过了一日,他便一大早与陆娘子一起提了一只小木凳,去了林晓寒家中。
小木凳是用打家具剩下的边角料做的,只刷了一层清漆。
虽说不费什么成本,但若是专门去买也得五百文钱。
林晓寒刚起来不久,瞧见陆娘子与张木匠一起来了,心中还有诧异。
一见了林晓寒,陆娘子便热情的把那把小板凳塞到他手中说道:“这凳子是家里余料打的,正好给你用。”
林晓寒心中有了些猜测,便将张木匠与陆娘子引进屋内,让他们在桌边坐下。
果然,没过一会儿,张木匠便主动对林晓寒说明了来意。原来他昨日听说了林晓寒很会画图,便想让林晓寒给他画一些花样子。
要知道木匠也是会用炭笔画图的,只是像张木匠这样的普通木匠,没有什么创造能力。总共也就会那几个花样。
现在木匠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前些日子,邻村的木匠就去城里新学了两个花样子,引得周边几个村的村民都去他那里打家具。
张木匠不甘落后,也想学两个新花样。但是他跟着去城里学了,总归是落在了邻村那木匠的后面。
听到陆娘子形容了林晓寒的喜帖以后,张木匠便想,能不能让林晓寒给自己画几个喜庆的图样,自己也用金墨汁画在家具上。
毕竟来找他打家具的多是为了成亲。这般喜庆的家具定会很受欢迎,把隔壁村里那木匠给比下去!
没想到原本只是想绘制几张样贴,却意外发展出了新业务!
林晓寒脑中顿时又有了新点子,他把昨日画好的样贴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给张木匠看。
张木匠原本只是听媳妇形容了一番,便觉得应该十分好看。如今见了实物,才发现自己想象的样子不过只有实物的十分之一,这喜帖着实是精致好看,图案细致鲜活,又金灿灿的闪着光芒,让他都有些不敢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