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晓寒看着这银票愣住了。再抬头看惠宁皇后, 便听她语气和煦的说道:“你与陆大人都是为了我与陛下做事,且一向忠心耿耿。”
“这次陛下为了安抚人心,不得不让你们先委屈一下, 你们可千万不要放着心上。”
“百花谷一事, 你有心了。将那产业交到宫中,也解了我与陛下的燃眉之急!”
“为了方便行事,我们虽接下了百花谷, 但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白白吃了亏。我与陛下商量过了,私下还是将百花谷五成的利润给你。只是宫中经营以后, 不如你那时经营的好, 进项少了一些, 但也有二十多万两。这次趁着你进宫的时候, 就一并给了你,也好叫你去了燕云不缺银子。”
先帝为人谦和, 但决断不足, 在位期间, 大晋朝被各世族外戚把持的厉害,四周也时时有外族骚扰。
晋文帝的性子则大不相同, 他自登基以来, 先是收拢了西南部族, 又开了海市与周边部族建交, 使大晋沿海地区富裕不少,很是建下了一番功业, 为世人称道。
这等明君, 杀伐果断, 用人上也很是有一番手段。
这次陆秋成被朝臣围攻,乃是为了成就他集中收权削弱世族的大业。虽然碍着朝中压力不得不暂且弃之不用, 但晋文帝也要将人心给收拢了,切不会因着陆秋成一人寒了其他亲信的心。
其实这百花谷五成的银子,本就是林晓寒应得的。然而如今他将百花谷交出去后,银子过了晋文帝的手,再归还回来,反成了圣上的恩赐,这是要林晓寒与陆秋成感念晋文帝的恩德了。
这晋文帝的厚黑学是玩儿的溜溜的,若是换成旁人,怕是已经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但林晓寒上辈子也是看过厚黑学的,不仅看过,还写过相关的文,对晋文帝这套把戏心中和明镜儿似的。
但人家是君,陆秋成是臣。他一个官眷,就更是什么都不算了。
林晓寒想了想,努力睁大眼睛,挤出一丝泪花说道:“陛下与娘娘的恩义,晓寒必定没齿难忘!”
林晓寒这戏演的大概也还算真挚,惠宁皇后与太后见了,心中都还满意。笑着点点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拉着林晓寒询问他去燕云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样,百花谷的一项大收益倒是又回到了手上!林晓寒把那装着钱的匣子收了。挑着好听的答复太后与惠宁皇后的话。
他毕竟是个能说的,随便闲扯几句,就让太后与惠宁皇后都心中大悦。待准备离开之前,太后还特地叫来了宫中的张太医,让他给林晓寒看看,开了副调理身子的方子,才将人送走。
何韵如今已有六个月身孕,肚子已经很显了。
他扶着肚子送林晓寒一起出去,才对他说道:“太后应当是也知道了方才你被梁夫人与刘哥儿羞辱一事,才特地请了太医给你看。那张太医给宫中许多嫔妃养过胎,最是擅长此术。你回去按着这方子吃一阵子,说不定也能有所得。”
林晓寒知道大晋的女子和哥儿都对孩子看的都极重,觉得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命根子。此番太后与何韵都是好意。
林晓寒喜欢小孩,但也并非非要自己生一个。不过他想想陆秋成,他对自己那般好,也并不拘着自己生孩子,只说顺其自然,连苦药也没让自己喝一次。
他越是如此,林晓寒却反而觉得,也确实应当有个与陆秋成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便将那药方收好,只对何韵说道:“谢谢,我省得的。”
“虽说燕云那边半年以后才去赴任,但我估摸着新书上市以后就会走了。渔州那边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也有几年没回老家了,想顺便回去看看。往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便书信联络吧?”
回去以后,林晓寒并未与陆秋成提起今日在宫中的事情。
反倒是陆秋成提到今日宴席,说李枫竟主动过来与他说话,还一副颇为感慨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心中妒恨你,但也毕竟有些同窗情谊。”林晓寒闻言对陆秋成道:“你比他过得好时,他心中对你的妒忌更深,自是不愿与你说话。现下觉得你落魄了,又想起之前的同窗之情,就跑来与你寒暄。”
陆秋成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他如今没了刘家做靠山,又靠上了程家。还娶了程家的庶女做贵妾。那庶女在府中与刘哥儿平起平坐,刘哥儿对其倒是多般忍让。”
林晓寒听了,不禁一愣,他许久没有外出社交,也不知道此事,今日遇到刘哥儿时,倒是在他面上看不出一点来。
想他那般跋扈之人,之前就敢直接在外面给李枫甩脸子。如今李枫娶了贵妾,他在自家里每日只能忍气吞声,到了外面却对着自己撒泼,心中顿时只觉得可笑。
翌日,林晓寒找了个大夫,又将那张太医的方子核实了一遍,才抓了药来熬。
那方子虽已是十分温和之药,但中药毕竟是苦的。林晓寒只喝了一口,就觉得又酸又苦,十分难以下咽,赶紧让人给自己拿蜂蜜水来吃。
陆秋成的鼻子也是很灵,一闻到药味儿,便从书房里出来,就正好见着林晓寒端了个药碗在吃。
“你病了?”陆秋成皱眉,连忙关切的上前问道。
“不是,是调理身子的药。”林晓寒见瞒不住他,便对他说道:“昨日进宫,太后使了太医帮我瞧了瞧,开了个便易子嗣的方子。”
陆秋成闻言便上前将林晓寒手中的药碗拿下来道:“子嗣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怎得就让你一个人喝药?你喝得这般辛苦,别勉强了。”
林晓寒早知陆秋成会有此言,只得无奈的对他笑笑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喝药,你说得对,子嗣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我是自己也想有个孩子,所以才喝药的。我自落水以后,身子就伤了根基,身子若是不调理好,哪儿来的孩子?”
陆秋成听林晓寒这般说了,便也不再勉强。只是微微一笑,看着他捏着鼻子把药喝完了,才有些打趣的搂过林晓寒的腰道:“不过若只是光喝药,孩子也是生出不来的。你若是真想好了要个孩子,咱们还得多多交流才是。”
林晓寒看他一眼,见他一双眼睛落在自己领口缝儿里,便知他心中到底想些什么。不禁有些好笑的说道:“我们交流的还不够多?自你闲赋在家,我们每隔一日就小交流一次,三日就大交流一次,你还想怎么交流?”
陆秋成闻言倒是厚脸皮的在林晓寒臀上抓了一把说道:“你如今都吃药了,那自是不能浪费了你的辛苦。这药早晚各吃一次,我瞧着不如从今日起,我们就早晚各交流一次,也免得浪费了这药的药性。”
“你也不怕把田耕坏了!”林晓寒闻言狠狠瞪了陆秋成一眼说道,眼中含着丝媚态。
“圣人云,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但为了你,我不怕累。”陆秋成得了信号,一边一本正经的说着,一只大手已经十分熟练的动作了起来。
陆秋成毕竟是农民出身,最是擅长干农活的。不过寥寥数下,就把林晓寒的地给翻了个透。
此时还是早上,林晓寒刚刚起来吃过了早饭,不过几下,那一亩良田也被咕咕泉水滋润的柔软湿润。
“你瞧,这地一向都是越耕越肥的。”陆秋成狠狠捏了一把湿软的土地,又将手指插入泥土里搅动了几下,感受着黑土地的肥沃。
“我记得刚开耕的时候,这地还是一亩薄田,如今耕的多了,竟在地下挖出了泉水,只浅浅挖上几铲,水就冒个不停。”
“你乖乖干活吧!少说几句!”林晓寒臊的狠了!忍不住扑上去咬了陆秋成一口。
陆秋成便不再说话,只加大了力气干活,直把那地又翻了好几次,让地下的泉水多的溢了出来,把旁边都给淹了,才深深播下许多种子……
又过了几日,林晓寒做好了一个规划表,拿给陆秋成看。
去燕云之前,林晓寒想与陆秋成先去一趟渔州,一面是看看养珠场的蚌壳养的如何了?一面是正好和陆秋成去度个假。
自穿越到大晋以后,他们就一直疲于生计,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呢。林晓寒觉得这倒是一个与陆秋成一起玩玩儿的好机会。
在渔州住一个月后,便快到过年的时间,他们再一起回躺老家。
自上次一别,已有两年没有回去。去燕云之前,林晓寒决定再回去看看。
陆秋成也是有些想家了,陆家村虽小,但终究是生养他的地方,也有他的亲人。
计划好一切以后,林晓寒便开始仔细打点京中的产业。
这次因着要出远门,府中的下人林晓寒准备都不带走,就让他们留在京中看家护院。
秋雨轩与百花谷各自有人来管,他只管等着收钱就是,也无需担心。
就是墨香阁那边,《山河永护》的稿子要提前交接好,也免得出门中间遇到事情,断了更。
到了重阳节前夕,计划好的日子,《山河永护》终于正式发售了。
发售当日,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梁大人府中,林诗月一早就换了身华服,与李大人家的刘哥儿约好了,去墨香阁附近,看林晓寒新书发售的热闹。
他们共乘一辆马车,很快便到了墨香阁附近的街道。
要知道今日可是林晓寒名声扫地以后的第一个新书发售日,听说坊间有些看不顺眼他的书生如史春秋等,早早就写了文章出来批判,又说要集结起来去墨香阁门口反对。
他们这才特地相约,一起过来看林晓寒的笑话。
然而马车还未驶到墨香阁门口,车夫便将车停了下来,又有下人过来掀了车帘,对林诗月他们说道:“夫人,前面车驾太多,路被堵住了,已经走不了了!”
林诗月远远的,就听见前方街上传来争执的生意,她立刻一脸兴奋的问道:“可是有人在闹事?”
“好笑是有的。”那下人看了一眼,对林诗月道:“前方瞧着人太多,实在不安全。夫人您还是别下来了,小心一点。”
林诗月本就是来看林晓寒笑话的,听到有人闹事,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又哪里甘愿不下来看看热闹。
她不顾下人劝阻,拉了那刘哥儿下车,对那下人说道,我们往前走几步看看,这里人没有那么多,不妨事的。
林诗月与刘哥儿往前走了不过几十步,便远远瞧见墨香阁门口,似乎围满了人,比之前发售新书时的人更多了!
只是还有数十名年轻的壮汉被那群人围在中间,正激烈的厮打着,有些人负了伤,有些人头上出了血,头发都被抓散了。
“这是怎么了……”林诗月一愣,瞧着这推推搡搡的架势心中也有些怕了。
旁边恰巧有一名卖花女,此时便十分八卦的对林诗月道:“夫人怕是有所不知,今天早上细雨斜风先生新书发售,结果竟有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汉子过来闹事。”
“这帮汉子为首的有个叫史春秋的书生,还有十数汉子,各个年轻体壮,瞧着就不是好惹的。说细雨斜风先生的文章祸乱纲常,就不应再在大晋出版。”
“结果这门口排队买书的就不乐意了,他们都是细雨斜风先生的书迷。半夜就过来排了长队,足足有四五百人。听说有人闹事,就将那些人团团围住了,说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原来,那史春秋与之前闹事的那些人,原本就是得了他人的令才一直攻讦林晓寒,之前秋雨轩与百花谷闹事一事也是他们做的。
今日林晓寒新书发售,他们便也奉命过来闹事。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林晓寒名声虽没太大好转,但新书却是万众期待。
且他到底是有些书迷的,听说有人要来墨香阁闹事,便提前来了墨香阁附近护卫。
晋晏王爷本来还提前派了些人手在墨香阁门口,后面看着排队买书的书迷实在太多,便把那些人手都给撤了。
结果那些闹事的也是蠢笨,竟还敢按照计划过来搞事。人刚刚在门口喊了两嗓子,就被书迷们团团围住。
十几个人对上四五百人,就算是身强体壮,有功夫在身也讨不着便宜。
混乱中,那帮人没少被书迷们的拳打脚踢,尤其是带头那个史春秋,被人知道了身份,就成了书迷们泄愤的活靶子。都不知被什么人刮了几个大耳刮子,脸颊高高肿起,鼻血留了一脸,发髻都散了。
如今他被打的惨了,被书迷们包围起来,一阵拳打脚踢。他大口大口的吐血,是一动也不能动不了。只等着衙门里的官差过来解救……
“这……”林诗月面色发白,万万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会与自己想的全然不同。
一旁的刘哥儿听了,也十分不忿的说道:“这林晓寒的名声不是已经臭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买他的书?难道都瞎了么?”
旁边那卖花女便十分不高兴的说道:“人是人,书是书!他个人如何与书何干?细雨斜风先生的故事写的好看,大家自是都要看的!难道你们就没看过?”
这种做底层小生意的女子,不过是个粗人。与大多数百姓们一样,听了些有钱人的八卦,骂上几句便也罢了。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谁管那些有钱人做些什么?
他们爱看细雨斜风先生写的故事,正是刘哥儿口中眼“瞎”了的人。被人骂到了自己头上,他们自是不会对林诗月与刘哥儿客气。
林诗月与刘哥儿在她那边吃了瘪,但因着附近林晓寒书迷众多,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强忍了心中的不悦,灰头土脸的往回走。
路上到了人少的地方,林诗月才气冲冲的对刘哥儿吐槽道:“人是人,书是书,难道这书不是人写的?这些人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
话还没说几句,忽然人群远处又传来一声呼喊,便听见有人叫着:“官差来了!官差过来抓人了!”接着就有一大队配着刀的官差匆匆朝着墨香阁门口跑来。
官差是过来维持秩序的,但眼见着那帮闹事之人受伤严重,之前打了人的那些书迷害怕被抓,便四散逃跑开来。
人群一动,整个墨香阁附近就更乱了。众人都推攘着挤做一团,林诗月也有些害怕的与刘哥儿挤在一起。
忽然有人猛地冲向林诗月,将她撞倒在地,又一脚踩到了她的肚子上。
“啊!我的肚子!”林诗月惨叫一声,躺倒在地,当下股间就流出一滩血水。直叫旁边的刘哥儿整个人都吓傻了!
方才他们这里人也不算太多,但那冲撞林诗月的人却恰好踩到了她的肚子上,现在也早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连脸都没有看清。
林诗月疼的爬都爬不起来,直接晕倒在地上。刘哥儿也直接吓的跑掉了,直跑到马车旁边,让梁家的下人过去接人。
等梁家把林诗月送到医馆里时,那大夫不过上前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道:“不成了,梁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