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寒自孕后时常犯困, 午饭后便又歇了。一觉睡到了未时才醒来。
起来了没多久,许霜便闻讯而来。满脸喜悦神色,一屁股坐到林晓寒面前说道:“林哥儿, 你今日买的那些人, 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待他们好好洒扫一番,我再让人帮你把府上布置好。”
“我娘说了,哥儿怀胎不易。此事你一应无需操心, 只管好好养胎。反正我每日在家也是闲着,正好帮你把移府的事情打理好!”
许霜如今已经十七岁, 到了及笄的年纪。许夫人也是把府上的事务分了一些给他历练。
如今正好遇到林晓寒移府之事。许夫人把它交给许霜来做, 既全了对陆家的人情, 又历练了许霜, 也算是一件两全其美之事了。
林晓寒闻言笑笑,谢过了许霜。接着便问道:“我瞧你不像是来邀功的, 今早你说有事求我帮忙?到底是何事?不如就直说了吧?”
许霜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接着环视四周一圈后, 才开口说道:“此事我想单独和林哥儿你说。”
林晓寒莞尔,招招手屏退下人。许霜又起身关上了房门, 才轻声对林晓寒道:“我与你说了, 你可不要笑我, 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还要帮我保密!”
许霜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哥儿,言语天真可爱, 林晓寒被他逗笑了, 点点头道:“行吧, 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许霜这才有些腼腆的开口说道:“那个镇西军营里的, 唐校尉。我瞧着他与林哥儿你似乎颇熟……我喜欢他。林哥儿你能不能帮我去保媒?”
林晓寒闻言睁大了双眼。唐适?许霜喜欢唐适?
他心道这许霜着实胆大,竟直接让自己帮他保媒。
要说在林晓寒前世,女追男之事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只要喜欢,只管大胆追求便是。
但在大晋朝,如许霜这般大胆,的确是有些大逆不道,若是传出去便是身败名裂之事!也难怪他还要悄悄屏退下人,关上房门再说……
此时林晓寒想了想,才开口问道:“这等事情,你就这么跟我说了?也不怕传扬出去?再说你喜欢唐校尉什么?难道是脸么?”
要知道唐适长的的确是很好,但许霜一个闺中的哥儿,若是仅仅因着一张脸就芳心暗许,那也实在是有些太轻率了……
“别人我自是不敢的,但林哥儿你可是细雨斜风先生,写出了《偿星债》、《藏龙寻仙》这样的话本子!”许霜连忙说道:“那文章里面的小千、苏蔓儿或是白泽等人,具是勇敢坦率之人,我想你定是能理解我的!”
“至于为什么会喜欢唐大人……脸当然是也有一些了。”许霜面上通红的说道:“但我也并非那等肤浅之人,自然还有其他的原因了!”
原来燕云这里,与西梁通商密切,又临近北羌,民风受到了其他民族的影响,也变得较为奔放。
许多燕云的女子和哥儿,都会骑马打猎。燕云每年夏天还会在乞巧节那日,在城外的草原上举行大型的围猎活动,女子与哥儿也都会参加。
青年男女们在猎场活动中交流感情,相看合适的伴侣。许霜作为燕云城通判之子,又是个已经及笄的哥儿,去年自是也去参加这围猎活动了。
因着许霜是通判之子,虽然他是个哥儿,但围猎场上自是也有想要巴结许通判家的世家子与商户家的少爷围着他转。
然而那些人的容貌、品行,许霜一个看不上。
他被纠缠的烦了,就一个人策马跑了出去。结果没想到跑的远了迷了路,到了边境交界之地,就不慎遇上了北羌人的袭击。
“唐大人救了你?”林晓寒立刻猜到了原委。
“嗯。”许霜害羞的点了点头:“那时候他还不是唐大人呢,只是一个普通士兵。然而他从天而降,把我从北羌人手中救出来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唐适年轻英俊,又救了许霜的命,也难怪许霜一直芳心暗许。
林晓寒笑了笑问:“他救你一事,许大人应该也是知道的,你既然有嫁给他的心思,为何不直接与许大人与许夫人说?”
许霜这时才叹了口气道:“我父亲母亲不会同意的,他们早说过绝不让我嫁给当兵的。”
其实许霜一个哥儿,若是想嫁门户相当的人家做正室,是非常难的。
许大人与许夫人也并非看重家事之人,只希望就在燕云本地找个家世清白的人家下嫁了,只要家中公婆与丈夫对许霜好也就罢了。
然而戍边的武将与内陆不同,实在是太危险了。北羌连年进犯,盗匪频出。镇西大军每年剿匪都忙个不停,更别提还有与北羌大军对阵的风险。
嫁给戍边的武将,就要做好随时守活寡的准备,许大人夫妇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你父母既不答应,你过来求我又有何用?”林晓寒闻言,摇了摇头对许霜说道。
许霜此时才急着说道:“可陆大人如今是我爹的上峰!若是让陆大人帮着说亲,我爹就算心里不乐意,自是也不好拒绝!”
“林哥儿你只需帮我求求陆大人就行,我爹最是狗腿,只要陆大人说了,他是绝不敢拒绝的,求求你了!”
林晓寒:“……”
许大人若是知道自家亲生的哥儿在别人面前为了个男子这样说他,怕是要气得打断许霜的腿……
不过许霜倒也是拿捏了自家亲爹娘软处,才想出来了这么一个主意。
许霜为人品性不坏,虽说人是天真任性了一些,但家世容貌也都算不错的,瞧他帮着许夫人做事的模样,也是个拿得起事的。
林晓寒心想,唐适的身世他也知道,家中已没有父母兄弟,一个人孤身在外,想必也不会有人因许霜是个哥儿就嫌弃他。
若是唐适心中对许霜有意,两人倒也未必不能成就一段佳话。自己既欠了许霜一个人情,这个媒人做了也便做了。
“行吧。”林晓寒此时才点点头道:“我答应帮你保这个媒,只是男婚女嫁不可强求。此事乃你与唐大人两个人的事,还得两厢情愿才可。”
“在找陆大人帮忙之前,我还得去问问唐适的意思。若是他同意了,此事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他不喜欢哥儿,那你也莫去强求。”
“好!”许霜闻言一蹦三尺高,一脸雀跃之色。与林晓寒又天南地北的说了一会儿以后,才满脸笑意的离开。
林晓寒看着他的背影,心道燕云的民风果然与内陆不同。
如许霜这般大胆泼辣的性子,比内陆的女子与哥儿倒是强上许多,怕是也只能在这里才养的出来了!
林晓寒有孕之事,特地瞒了没让人去衙门里通知陆秋成。
然而陆秋成刚进了许府的大门,便还是立刻知道了。
林晓寒之前投井后,身子就受了伤。后面两人没少云雨,但他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再后面宫中给林晓寒赐了药,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喝了好几个月,似乎也没有好转。
陆秋成原本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要子嗣,只与林晓寒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的准备。
然而如今一朝得知林晓寒有孕,立时却有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只是这喜悦持续了不过一刻,便又被担心取代了。
自古女子哥儿生育子女都是在过鬼门关。林晓寒一个哥儿,更是辛苦,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也难怪他最近食不下咽,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陆秋成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的冲回了林晓寒院中。见他正挺着腰板坐在桌前写文章,便连忙上前说道:“既有了身孕,便别这么辛苦了,还是多多休息一些。”
林晓寒看他一眼,才摇了摇头道:“我不过坐一会儿,哪里就辛苦了?难道整日躺在床上不成?”
“我心中有数,必是伤不到你的孩儿,你就莫管了。”
陆秋成一听便急了:“我担心的哪里是那未成形的东西?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林晓寒见他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才放下毛笔说道:“是我的错,不该这般说话。你担心的是我的身子,我担心是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必然不会让自己累着,你且放心吧。”
陆秋成这才又道:“孩子自是好的,但什么时候你都是最重要的。切莫为了孩子伤了自身根本。”
“好。”林晓寒点点头,握住陆秋成的手,有些俏皮的道:“我这般性子,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以前在陆家村的时候,把你使唤的团团转,懒得你家几房亲戚都看不过眼了,难道还会让自己吃亏不成?”
陆秋成这才笑了,有些无奈的捏了捏林晓寒的下巴,印下一吻说道:“我就喜欢被你使唤的团团转,请夫郎务必保持。”
五日后,知府的宅子便收拾的差不多了。
一切准备就绪,屋子里的各种摆件、铺的盖的,许霜也让下人都一一预备好了。
林晓寒过目以后,也是颇为满意,便挑了一个良辰吉日搬了过去。
各处知府的宅子都是朝廷提供的,燕云这处宅子不算太大,有四间进院,比府城的宅子还要稍小一些。
宅子的位子与许通判家离的很近,就隔了两条巷子,步行一刻便能走到。
为了出行方便,林晓寒备了马车。不过宅子离衙门也就一炷香的路程,陆秋成每日当差甚至都懒得坐车,天气好的时候散着步就可以过去了。
林晓寒把新买来的丫鬟小厮们都召集到一起,问了他们的名字。想要用自己名字的,林晓寒便尊重他们的意思,还是照着之前的称呼叫他们。也有并不想回忆往昔的,林晓寒便给他们取了个新名字。
那两个年纪小的孩子,都还没有名字,只有家里叫的小名。
一个哥儿一个男孩,哥儿叫阿黎,男孩儿叫冲儿。林晓寒就给他们赐了姓叫陆黎与陆冲。
陆黎就放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陆冲则让他听陆秋成的吩咐,帮着陆秋成跑腿。
又过了一个月后,林晓寒的食欲突然就好了起来,原本吃不进的燕云美食也可以入口了,精神头也恢复了从前。
他特地让陆黎请来了上次的大夫,诊脉以后,才知道孩子如今已经满了三个月,在肚子里坐稳了胎,之前害喜的症状也消失了。
林晓寒这些日子在家里呆的都快霉了,如今身子无恙了,心中也是大喜,只想快点出去转转。
这燕云城他来了一个多月,都还没来得及四处看看。
林晓寒一连出去转了好几日,天天都在外面吃。玩了十多天后,把整个燕云城摸的差不多了。林晓寒才忽然想起了许霜求自己的事……
只是唐适如今在镇西大营,林晓寒与他早就不是主仆关系,也不知用个什么名头与他接触才好……
林晓寒思来想去,忽然想起马上就是清明,燕云也有踏春的习俗。
到时候城里少不了去郊外跑马踏青之人,镇西大军也会派人在附近守护。
到时候林晓寒想办法把唐适叫到一旁,再与他说下许霜的事情,倒也算是水到渠成之事。
于是到了清明那日,林晓寒与陆秋成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陆黎与陆冲一起去了城郊踏青。
燕云气候较为干燥,清明时节,内陆阴雨绵绵,但燕云却还是个蓝天白云的气候。
城郊大片的草原之上,远处是西梁牧民放牧的羊群。许多百姓们结伴而行,孩子们带了风筝在放。
陆黎与陆冲看着孩子们放风筝的模样也是满脸羡慕。林晓寒见了,就找附近的百姓买了个风筝,给了陆黎与陆冲,让他们就在附近放着玩儿。
除了这些比较文雅的活动外,还有年轻人在草场上比赛跑马。
林晓寒远远见了许霜似乎也在其中,骑了一匹棕色的矮马,跑的飞快。
林晓寒见他玩儿的高兴,倒也没去叫他。只看了一会儿以后,便离开了。又找回陆冲,让他去打听镇西大营里的唐校尉在哪里?
陆冲不一会儿便回来复命道:“我问了旁边的兵士,说唐大人在马场西北面守着,还得往前走一里路。”
林晓寒便点点头,招呼了陆黎与陆冲收了风筝上车道:“走,我们去北面,我找唐大人有事。”
于是车夫便赶着马车朝着唐适的方向去了。
此时许霜也跑完了马回来,远远看见林晓寒上了一辆马车,朝着北面走了。
自林晓寒从许府搬走后,一开始他倒是和许夫人去了好几次,帮着看看府里是不是还需要添置些东西。
后面陆府已经正常运转起来,林晓寒的身子又一直不太爽利。许夫人便不再让许霜往那边跑了,只说是让林晓寒在家休息,一个人也清净一些。
大半个月没有见了,许霜心中还记挂着林晓寒答应自己的事情,不由得便想再去找他说说话。
于是他转头和许家人打了个招呼,便自己策马朝着林晓寒马车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