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阁挂出了广告牌, 细雨斜风先生下个月要出版新书,新书的名字叫做《山河永护》海报也与之前《藏龙寻仙》的不同,并没有一个具体的人物形象而是一幅风景壮阔的山水画。
单从这本话本子的名字实在看不出它到底要写些什么内容, 那海报也看不出名堂。若非说是细雨斜风先生的话本, 怕是大多数人对这样一本小说都不会感兴趣的。
但细雨斜风先生这几个字就是一个活招牌。林晓寒经营了这么久,细雨斜风先生早就变成了一个活IP。
即便是如今林晓寒名声不好,但坊间想要看他新话本子的人却更多了。
林晓寒这几个月闭门不出, 在外都听不到什么消息。
他自成名后就一直是大晋朝最炙手可热的公众人物。百姓们除了对林晓寒笔下的故事感兴趣外,更想从他的书本里窥见一丝他的近况。
毕竟如今坊间什么传闻都有, 有说他在外的丑事曝光以后, 被陆秋成禁了足关在家中不得而出。
还有的说他如今转让了铺子又把百花谷送了出去, 赚不了钱了, 在家中也没了之前的地位,只能伏低做小。
更有人猜测他一朝从高处跌下, 难免接受不了, 日日在家痛哭流涕……
其实林晓寒的心态倒一直好得很, 他这些日子闲了下来,每日只在家写写文, 甚至还吃胖了两斤。
他支持陆秋成去做此事之时, 便已经想好了所有后果。就算是陆秋成一朝被贬, 再做不了官了, 他也写不了话本子,靠着十五万两银子的存款和府城的产业也能活得舒舒服服了。
然而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最坏打算还要好些。比如晋文帝虽被迫革了陆秋成的职, 但却没有降他的品级, 他与陆秋成的俸禄, 每个月都正常领着。
而百花谷虽上缴了宫中,但何韵仗义, 帮他保住了秋雨轩的盈利。墨香阁这边不仅愿意继续帮他出版,还给他加了一成稿酬。
倒是陆秋成,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林晓寒经过的事儿多。刚被革职的时候,也抑郁了一个月,整个人都瘦了十斤。
不过他也是个坚韧的性子,并没有因此就消沉太久。想通之后,就开始在家研究起那些种植相关的古籍,还在后花园里开了一块田自己亲自实验耕种。
如今事情已经过了几个月,陆秋成心态早已平复,之前掉的称也都吃回来了。
又过了几日后,殿试结果出来了,新一届的新科进士也被晋文帝钦点了官职。
当日面见了那些新科进士们,刑部的孙书文突然在朝堂上拿出一份证供,举证当日在那百花谷中毒之人,是因为家中嫡庶之争,才被人下了毒,与百花谷和林晓寒无关。
而胡启明也同时上奏,称派了人去府城与陆家村走访,除了林晓寒与林家二房确实上过公堂,陆秋成并未有其他传闻中的不敬尊长之事。
且陆秋成在陆家村开设村学,帮扶村民,口碑极好。陆家村的村民们听说了陆秋成在京中之事,便由陆友山牵头,田哥儿草拟了一分万民书。书中尽诉陆秋成与林晓寒两人这些年对陆家村的贡献,还按上了手印。
此证供一出,百花谷之事算是翻了案,陆秋成的口碑也不再是之前那般一边倒了。
只是案子虽然了结了,但朝中那些老臣们到底是不肯放过他,只咬着林家二房的事情继续弹劾他。
晋文帝百般思索之后,最终下了一道御令。
陆秋成品级不变,但之前御史台的官职也不能做了,而是被外放到了西北的燕云去做知府。
燕云是大晋朝的西北边境,地处偏远,战事又多,十分苦寒,也是许多犯官流放之地。
陆秋成虽然仍是五品官职,但被外放燕云,那些朝中的老臣们觉得他已受贬黜,便总算是松了口。
陆秋成在家里,就收到了何公公送来的圣旨。
待宣旨结束以后,何公公把陆秋成扶起说道:“陆大人,陛下也是一心向着你,只是如今留你在京中,做个活靶子,日日被人针对,反而于你不利。陛下的意思,是倒不若放你出去,去远一点的地方,反而自在一些。待过几年冶铁与煤矿之事清理好了,朝中局势定下了,再招你回京。”
“谢陛下隆恩。”陆秋成对何公公说道。事已至此,这也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去燕云做知府,总比闲赋在家要好。
林晓寒送何公公出去,临走之前,何公公对林晓寒道:“林哥儿,如今你那百花谷,每月收益颇丰,宫中众人都跟着受了益。皇后与陛下,都是念着你们的好的。”
“能为陛下与娘娘分忧,是晓寒的荣幸,实在是不敢居功。”林晓寒十分谦虚的说道。
何公公拍拍他的胳膊,伸手比了个五字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最多这个时间,你必能回京。”
一个百花谷,也不是白给的。这么大一个庄子,可是让晋文帝与惠宁皇后承了他的情。
宫中每次理账的时候,惠宁皇后都要念叨一次林晓寒的好。身边时刻有人耳提命面,晋文帝是不可能忘记他与陆秋成夫夫俩的。
这何公公伺候晋文帝多年,对他的性子已是摸的很清。林晓寒这一手,正是挠在了晋文帝的痒处,实在是高明的很啊!
按照大晋律令,距陆秋成去燕云赴任,中间还有半年的准备期限。
百花谷的官司结了,也算是还了林晓寒与陆秋成一个清白。只是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还被一些留言蛊惑,觉得陆秋成让晋文帝把冶铁、煤矿收归朝廷,是比他们去做苦力。
只是毕竟此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陆秋成在家期间,晋文帝也没停下动作。
这些人在陆府门口骂了几日,便自行散去了。而朝廷在收了几个煤矿与铁矿之后,百姓们便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朝廷的动作有所影响,对陆秋成的恨意也就烟消云散了。
八月中秋的时候,宫中特地举办了一场赏月宴,遍邀京中群臣与官眷入宫参加,陆府也收到了宫中的帖子。
自出事以后,也只有晏亲王府不怕与陆府扯上关系,每次宴席都不忘给他们发帖子。
只是林晓寒与陆秋成怕给晋晏王爷与王妃找麻烦,就都推拒了。
如今宫中亲自下的帖子,等同于圣旨,也不好再推。
中秋当日,林晓寒与陆秋成便穿了入宫的朝服,盛装去了宫里。
入宫以后,林晓寒便如之前一样,朝着太后宫中走去。
一路上他遇到了许多官眷,看见他后,面上都难免带了一丝惊讶的神色,只在一旁偷偷的议论起来,也不敢过来与他说话。
其实这些官眷们不少都是林晓寒的书迷,对他颇为崇拜,但她们家中许多也牵涉到了煤矿与冶铁之事之中。在家族的利益面前,书迷这等身份,又算得了什么?此事自是要站在自家家族一边的。
倒是蔡国公府的小哥儿蔡瑾,一见了林晓寒竟红了眼,像个看见了母鸡的雏鸡一样扑了过来,十分的亲热的搂住林晓寒的胳膊说道:“林哥哥!太好了!我就知你定是冤枉的,总算是翻案了!”
说完以后,就寸步不离的跟在林晓寒身后。林晓寒有些无奈,就调侃他与孙书文的事情,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蔡瑾闻言却是脸都红了,只不好意思的道:“我与孙书文是在百花谷认识的,说来还要谢谢你。成亲的时候,林哥哥你可一定要来捧场!”
林晓寒这时才笑笑道:“你成亲都是半年后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已去了燕云。不过我会记得把贺礼奉上的。”
蔡瑾一听,便又垮了脸,十分不忿的说道:“此事真是让人委屈,你与陆大人明明已经洗清了冤屈,却还要被发落到那么远的地方!实在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
“慎言啊。”林晓寒把手压在蔡瑾嘴上,对着他嘘了一声道:“陛下让秋成去燕云,也是想历练他一下。再说燕云边塞要地,若不是信任之人,也是不敢派去的。”
蔡瑾对政务之事不通,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那倒是,我爷爷年轻时也曾在燕云镇守过许多年。”
林晓寒闻言便笑笑道:“这便是了,若不是有这般经历,哪里会有蔡国公府如今的稳固地位,去一趟燕云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一路走进太后宫中,便见更多官眷已经到了,此时正坐在席间谈笑。
若是以前,林晓寒肯定是直接被太后叫到身边去坐,蔡瑾则要去蔡国公夫人身边坐。。但现在他几个月没来,地位不同往日,林晓寒也不好直接打扰太后。便按照官阶,与其他五品官员的内眷们坐在一处。
说来也巧,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梁大人与李枫都是五品,林晓寒就正巧要与他们坐在一处。
而林诗月与刘哥儿因着林晓寒的缘故,竟颇有几分同仇敌忾之意,此时早已坐在了一起,还相谈甚欢。
见林晓寒走过来坐下,林诗月便用扇子掩住嘴唇,望着他的方向调笑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着寒哥儿前几个月还众星捧月的,如今竟是满身晦气,谁也不愿意去沾了。”样子竟比之前见到时张扬了许多。
刘哥儿此时便在一旁说道:“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马上就要去那苦寒之地,也不知还有没有回京的时日,也是遭了报应了。”
林晓寒一向懒得搭理这两人,但也从来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听了林诗月阴阳怪气的话,林晓寒便冷冷一笑道:“妹妹,你如今都是做婆婆的人了,竟还这么不懂事?”
“你可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我都姓林,我这边得不了好,难道你又有什么好处?”
“要说晦气之人,那刘哥儿是罪臣之子,岂不更晦气?我瞧你却只能与他做堆,可见在梁家过的也是很难受吧?”
“你!”林诗月与刘哥儿气的满面通红,没想到林晓寒到了这个时候却还如此牙尖嘴利。
林诗月一手微微捂着小腹,一手指着林晓寒道:“你如今的名声早就臭了,竟还如此傲慢,等去了燕云,陛下哪里还想得起你们?”
刘哥儿此时便在一边劝道:“妹妹莫气,小心动了胎气。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与那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可是不同。”
原来林诗月毕竟年轻,嫁到梁家半年,倒是挺得那梁老头的喜欢,前些日子便查出了身孕。
而刘哥儿嫁给李枫之后,早就诞下一女,也算是有了傍身。如今见林晓寒嫁给陆秋成三年无所出,便将此事作为攻击他的武器。
林晓寒闻言有些诧异,看了林诗月的肚子一眼。
梁大人的几个孩子都已成年,孙子都已经抱上了!以梁家现在的关系,是绝不可能让林诗月顺利诞下孩子的。
只不过林诗月一向蠢钝,有了身孕以后,竟觉得自己有了傍身,整个人拽了起来,殊不知危险就在眼前。
林晓寒见她如在府城时一样,还是一幅刻薄尖酸的嘴脸,也懒得再去提点。
此时便见何韵大着肚子走了过来,笑着拉了林晓寒的手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太后知道你今日入宫,正到处找你,还不快随我一同过去请安?”
何韵话语落下,四周皆是一片寂静,林诗月与刘哥儿都张大了嘴。
林晓寒点点头,随着何韵一同离去,只余留身后那帮官眷,还有林诗月不敢置信的对着刘哥儿说道:“怎么可能?不是说太后已经厌弃于他,好几月都未曾召见了么?”
刘哥儿也是满脸震惊的说道:“陛下都将陆秋成派到燕云了!他名声又那么差!太后怎么可能还愿意见他?”
他们满脸妒恨的神色,此时林晓寒自是完全无法看见,也不会放在眼中,他此时已随着何韵到了太后的寝殿之中。
只见偌大的一个寝殿里,除了太后以外,惠宁皇后竟也坐在里面。
见了林晓寒进来,她们便屏退左右,只将何韵给留了下来。
林晓寒有些茫然,向太后与惠宁皇后见礼坐下。
惠宁皇后这才微微一笑,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只匣子,推到了林晓寒面前。
“你且打开看看?”惠宁皇后对林晓寒说道。
林晓寒不明所以的打开匣子,才发现匣子里放着整整一卷银票,具是一千两的大额,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