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声尖叫声打破了学院的寂静。
丁二号宿舍的周多,死了。
同宿舍的另外六人,都吓的要命,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急的团团转。
一直到黎小鱼来之后,六人才像是找到主心骨。
“师父。”
“师祖。”
黎小鱼微微点头,面色凝重的进了宿舍里面。
进门右手第二张床,周多仰面睡着,七窍流血,唇色乌紫。
怎么看,都像是中毒。
黎小鱼往下看,发现周多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像是小瓷瓶。
他没有动尸体,闭上眼睛心里沉的难受。
如果他之前没有因为周多一些习惯,太像之前的自己,而没有与他过多交谈。
如果他昨天晚上能够不那么自信,以为自己能看明白人的情绪,真的以为周多想好好活着。
或许,他也不会自杀。
黎九州带人来搬甜品的时候,听说学院死人了,也赶紧过来。
他一大早起来就去了甜品铺子,带着伙计们打扫完卫生后,才来学院运甜品去铺子里。
这会听到有人死了,吓的腿都发软。
“小鱼。”
黎九州的声音拉回了黎小鱼的思绪,他不想黎九州进来看到尸体,免得心神不宁的害怕。
于是走了出去,“爹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黎九州看到儿子,心里稳了许多。
“小鱼啊,这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咋死人了呢?”
黎小鱼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服毒自尽。”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闪开!”
官差凶神恶煞的推开聚成一团的学生,不少人被推倒在地,但也敢怒不敢言。
那些人手里都配着刀,随时都会拔刀出鞘的模样。
黎小鱼转头时,正好与领队的人对视。
那人眼中的恶意浓烈,嘴角一咧狞笑着打量黎小鱼。同时拔出腰间的刀,直接指着黎小鱼。
“来人将嫌犯拿下!”
黎小鱼眉间紧皱,“你查都没查,就说我是嫌犯?”
官差把刀架在黎小鱼脖子上,扯着嘴角,“那官爷我就查问查问。”
“你可是此间院长,黎小鱼?”
“是。”
“可是死者的师父?”
“是。”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来人把人绑了押去衙门!”
官差一声令下,就有两人手里拿着粗麻绳要捆黎小鱼。
一旁的黎九州哪里能让,上去就要拖住那两人。要不是之前抽刀的官差速度太快,他没反应过来,他都不会让那刀架他儿子的脖子上。
学生们这会也回了神,师父/师祖竟然是杀人的嫌犯?
怎么可能啊!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有一个上来拦着其他全都涌上来。
目的很明显,不允许官差把人绑走。
“我师父不可能是凶手,你们都没进去,张口就来,这是污蔑!”
“没错!你们都不知道人怎么死的,上来就拿我师祖,是冤枉好人!”
“师父刚刚才过来,里头人早死了,不可能是师父杀的。”
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合理的地方,不过那些官差压根就听不进去。
他们难道不知道不合理吗?
他们知道,所以才要先把人带走再说。
拿刀架在黎小鱼脖子上的官差,面对着对他们叫嚷的学生,不耐烦的对黎小鱼说:“叫他们让开道,不然我就让人拔刀砍人了。因妨碍官差办案而被砍,被砍死都是合律法的。”
黎小鱼神色凝重,不敢拿学生们的命去冒险。
他高声道:“停下!你们该上课上课,该喂家禽的就去喂家禽。不要在这里聚着,我去府衙说清楚就能回来。”
大声的喊完后,黎小鱼头有些发晕,嗓子也不太舒服。
学生们听黎小鱼的话,他们没有再动,只担忧的看着黎小鱼,
他们都不是稚童,都知道这种情况下,要是进官府去一定会脱层皮。撑不住的就是屈打成招,撑住了就算能回来,还不知道是活着回,还是死着回。
黎九州离黎小鱼近,自然也听到了官差的警告。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
“爹,别拦着。你去找大伯父,别慌。”
黎小鱼转头给他爹吃颗定心丸,黎九州立即松手,“小鱼别怕,爹这就去找你大伯父,叫他直接去衙门。”
黎小鱼点头,“路上小心些,别摔着。”
叮嘱一句后,黎九州大步跑着离开,怕慢了让他小鱼受罪。
黎小鱼被官差绑住手,押着去了衙门。周多的尸体,也被官差用木板抬着,盖上白布,跟在后面。
一路走去,引得不少人的围观。
好多人认识黎小鱼,一看后面还有抬着尸体,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命案。
而平时看到百姓往前凑,就会大吼着轰人叫人滚远点的官差,此时却给这些好奇的百姓“解释”了起来。
“离远点,这是羁押杀人嫌犯,出差错的话唯你们是问。”
嚯!杀人嫌犯!
他们辞州有多久没发生过凶杀案了?
可抓的这人,看着温温柔柔的,还是个少年郎,也不像是会杀人的啊。
厨师学院的少年院长疑似杀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传到后面,已经成了厨师学院的院长,那么好心的教人学艺,就是为了能每天都杀人。
裴叔群本来是准备今天上午逃学,去歌舞坊找陆十七喝酒。
半道上听到这个消息,眼珠子一转,直接扯着缰绳让马掉头,去了书院。
贺辞最近都是临近中午那节课人就离开,去后面的厨师学院找黎小鱼。
早上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在书院里,不是因为爱学习,是他娘不喜欢他一天到晚在书院外面晃。
“小侯爷!”
裴叔群下马后一路跑到竹轩堂,声音都哑了。
贺辞昨天睡的晚,早上又要早起,困的很。这会脸上盖着书,长腿跷在桌子上,仰面躺着补觉。
屋里的人知道贺辞在睡觉,动作都小心的很,静悄悄的。
裴叔群这一嗓子,喊的人心都提起来。同窗们一脸倒霉又着急的样子,手忙脚乱的对着裴叔群做噤声手势。
不过晚了,贺辞被吵醒。
他抬手把盖在脸上挡光的书拿开,随手一扔,精准朝着裴叔群飞去。
啪的一声,砸在裴叔群身上,疼的裴叔群叫了一声。
他把书捡起来,脚步不停的小跑到贺辞身边,边放书边道:“小侯爷,黎小鱼杀人被抓去府衙了。”
一句话让贺辞愣了一下,下一瞬贺辞人直接跳了出去。裴叔群被刮倒在地,那书又从桌上掉落,砸他身上。
他手里拿着书,看着贺辞慌乱急切的背影,唇角一勾,“呵。”
府衙内,江渚松身着官服高坐于堂。
顶头的牌匾,是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明镜高悬。
两边衙役手持着长仗,有力且整齐划一的敲击着地面,在惊堂木响之后,瞬间停止动作。
黎小鱼跪在堂下,身边还跪着一人,是丁二号宿舍的第八人,赵岩。
来到衙门,看到赵岩的时候,黎小鱼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为什么官差会来的那么快,为什么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抓他。为什么八人满员的宿舍,是六人站在外面,而不是七人。
或许周多不是自杀,是他杀。
而江渚松接下来的话,也印证着黎小鱼的观点。
“昨夜周多在亭子里与你见面,回去后神色恹恹。赵岩问他出了什么事,周多言是你又骂他蠢笨如猪,不配活着,合该死了才好。早上的时候,赵岩起床就发现了周多服毒自尽。”
江渚松又拍惊堂木,语气严肃,“黎小鱼,赵岩状告你蛇蝎心肠,假仁假义,逼死学生。这罪状,你认还是不认!”
黎小鱼说是跪,实则是坐在腿上。
这姓江的真是演上瘾了,一堆破洞百出的话,也好意思说出来问罪。
“大人,我想请问我言语辱骂周多的时候,可有第三人能作证?还有,我与周多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羞辱他?周多服毒自尽的毒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毒药?”
“抛开种种不谈,之前连周多的尸首都没看见,仵作也没验尸,就直接根据赵岩片面之词,断定我是凶手?”
黎小鱼直视堂上的江渚松,“为何赵岩说什么,大人就信什么?”
江渚松也不再装,整个人放松的坐着,倚靠在圈椅上,随手丢出去一支签。
“刁民扰乱公堂,以下犯上质问本官,先打二十大板,治大不敬之罪。”
两边衙役持长仗出列,还有人去搬长凳,准备让黎小鱼趴在长凳上。
“住手!”
黎九章大步走来,前面不少衙役挡着他,还是黎九州发了狠,冲撞开人群,黎九章才得以进来阻止。
他站在黎小鱼身前,把人护在身后。背挺的笔直,怒斥道:“江大人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江渚松并不将黎九章放在眼里,因为他的身份与黎小鱼的关系,在这个时候最是敏感,不能掺合进来一点。
“我看黎大人才是要以职务之便利,护亲眷之杀罪啊。”
黎九章哼了一声,朗声道:“下官侄子自幼温和,遵纪守法。不可能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背后一定有冤情。”
“大人若是无法查明真相,还我侄儿清白,不如让侯爷来坐镇监督,探一探这案子里的是非曲直究竟为何!”
江渚松神色微变,倒是把定安侯给忘了。
不过也无妨,最多就是没办法杀了黎小鱼,但厨师学院他是关定了。
“黎大人所言,都是关于凶杀案。而本官现在要打的板子,是为刁民大不敬。”
江渚松对着两边衙役道:“黎大人要是再拦,你们直接动手,连着黎大人一起打。好叫黎大人也知道,什么叫敬重上官,不可越权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