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现代人看现在的大稷朝很落后封建,可在这个时候其他番邦人眼中,大稷朝却是强盛有钱的代表,至少普通百姓过得再差,日子也是安定和饿不死的。
而相对其他蛮地番邦都还停留在部落上,很多资源匮乏,生活朝夕不保,到大稷朝来做买卖就是他们唯一过好日子的机会。
因为大稷朝繁荣,百姓有钱,出手大方,所以同时,在大多数南洋商人眼中,大稷朝不会说他们语言的百姓就是肥羊,遇到一个宰一个。
像现在林泽这种竟然挑着快死奴隶要买的,那就更是送上门的傻蛋了。
见林泽穿着打扮和气色都比周围村里的人好,几个南洋商人对视一眼,立马毫不客气的开始狮子大开口,
“@#¥@#¥,50两!”
前面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后面价格倒是说的大稷朝语言。
其实这些南洋商人并不是真的不会说这边的语言,毕竟是他们求着大稷朝人做买卖,首先语言就得学会才敢过来,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利用语言不通无法讲价坑人罢了。
能够买得起南洋奴的都是富家老爷,根本不会为了几十两银子一直跟个说话听不懂的人纠结丢面子,只要没有超出太多,都能够接受。
50两林泽自然给得起,但这明摆着坑人他哪里能轻易点头。
其实所谓的南洋奴不过就是贵在稀罕少见,真比起来大稷朝这边的奴隶并不差,还更好调.教,一般奴隶价格最多也就30两顶天了,这些人还真敢给他开口。
仔细辨别了一下面前这些南洋人的语言口音,再回想最开始在天.朝国家出现的几种西方人,林泽估摸了下这些人说的语言非常像拉丁语。
拉丁语在现代算是小语种了,他没专业学过自然不懂,不过他记得以前做外贸的时去过一次梵蒂冈,拉丁语就是那边到现代都还在用的官方语言。
而在古代时候,拉丁语是当时西方的贵族语言,其实简单来说就像天.朝这边因地区不同产生的方言差别,比如说京城那边的人都是说的京腔。
具体的语言林泽不懂,但以前出差到外面学两句当地的日常语,跟客户打个招呼是必备的交际小手段,熟悉的语言总会让人感觉到亲切,以及更显诚意。
盯着狮子大开口的南洋人沉吟一会儿。
林泽硬着头皮心里忐忑试探,面上却镇定皱眉,露出一副不高兴的冷笑,
“50两?哼,Ignoscemihi!@#$#@!”
后面半段叽里咕噜的语言翻译过来其实就是‘对不起’和‘再见’。
这句话完成翻译白话就是:50两?哼,对不起再见!
很简单的日常词语,林泽也就会那么两句,但简单的话配合不同的表情和语气,给人就是另外的效果。
一句熟悉语言吐出来,虽然还是有点奇怪,但南洋商人们却是听懂了。
这是他们的语言,还是他们的贵族语言。
几乎是瞬间,几个南洋商人眼睛睁大,脸色一变。
在南洋那边,阶级的差距比大稷这边还要严谨可怕,简单的形容吧,就是稍微高点的等级对比自己低的完全可以直接有生杀大权,不止是奴隶的命不值钱,反正底层人都过得兢兢战战。
这几个做买卖的南洋人在本土也是贵族,不是贵族也没有物资和人力跑出来,但只是小贵族罢了。
而林泽说的话却是真正大贵族才能说得上的,即便有点奇怪和错误,但却字正腔圆,这就证明对方肯定是跟着他们本土人学过的,而且还是真正大贵族的那种!
“@#¥¥#@¥……”
几个南洋商人立马做了个弯腰恭敬的手势说了句话,表情惶恐又讨好。
叽里咕噜林泽哪能听懂,但没关系,咱不会听会装嘛。
他指了指地上的克里斯,继续保持生气冷的表情,双手负立,马力全开散发气场,敌人露怯就是我方乘胜追击的时候。
果然,几个南洋商人脸色更惶恐了,有定力不足的看林泽表情都有点额头冒汗,赶紧用并不标准的大稷朝话说,
“大人息怒,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这个奴隶都快死了,若大人喜欢,那边有强壮美丽的,大人随便挑选,算我等孝敬大人的……”
反正都是些部落战奴,随便送两个也没多少银子,总比得罪了面前的大人强。
他们不怕林泽,却怕林泽认识的‘南洋大贵族’,得罪了大贵族的朋友,人家回头告一个状,他们肯定死翘翘,贵族最爱面子。
几句的话功夫,几个南洋商人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看得远处何向峰等村民一愣一愣的。
林泽也没想到还真把这些人唬住了,心里松口气,面上还得保持高人的模样教训,
“既然来了大稷就好好遵守大稷朝的规矩,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惹怒了我们陛下关了边疆海口,他日你们就回去等着承受你们教皇大人的怒火吧!”
一般的普通百姓对南洋那边知之甚少,并不知道那边有什么贵族等级啊,国王教皇啊。
知道这些的都是在朝大官,因为跟南洋大贵族见过才听过几分,不过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那边叫皇帝都不叫皇帝,而是叫国王女皇什么乱七八糟的。
像教皇这个称呼,可以说大稷这边几乎没人知道,因为对教皇洗.脑的崇拜和对自己国家部族实力的掩饰,南洋人一般都不会说出来。
此刻听到林泽直接称呼教皇怒火,而不是国王怒火,众人的脸色就真白了。
教皇才是他们最高的统治权力者,这人竟然知道,这说明啥?说明对方接触的南洋贵族绝对是政治权利中心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几个南洋商人吓得立马腿软跪了地,吐着不标准的大稷语求饶。
这把林泽也吓了跳,他不过就是觉得多拽点东西糊弄人罢了,谁知道竟然误打误撞直接把几人吓得跪地,不过正好,吓慌了才好办。
“罢了,我们大稷朝向来待人宽厚,你们把话记住就行了,免得日后坏了邦交。这个断腿的奴隶很有毅力,我很喜欢,另外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奴隶我都要,他们看上去都像是没调.教好的,我还得费功夫自己教,语言不通他们除了干活也没其他用,我给你们算十两一个,你们有没有意见?”
林泽选的几个奴隶,除了断腿的克里斯,其他都是彪悍强壮的,放到市场上起码得20两一个。
现在卖10两虽然不亏本,但也没什么赚头,不过几个南洋商人哪里敢说不?
面前的大稷人不仅会说他们那边的贵族语言,竟然还知道教皇,他们开始狮子大开口冒犯了大人,人家不计较还愿意给钱买奴隶,这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多谢大人宽厚,多谢大人……%%¥#@¥%¥@#!”
几人赶紧点头,冲林泽说完,又朝那几个奴隶叽里咕噜的吼了一句。
林泽不知道说的什么,但见那几个奴隶脸色露出惶恐和不甘,却又很快认命的露出颓废之色,走到他面前,以跪拜主人的方式,匍匐跪地,就知道事情成了。
“恩。”,林泽满意点点头,这才递了银子给南洋商人,顺便说了最后他会的一句拉丁语。
“%#@@$#$@……”,祝您们好运。
顿时,几个南洋人被这种贵族的高端问候给感动到了,彻底给糊弄住。
能够在听到如此大贵族才能使用的语言,真是太幸运了,奥,一定是上帝在保佑他们。
林泽微笑拍屁股爽快带着奴隶走人。
主要是他就会那么三句话,再跟这些人交流下去他就要露馅儿,到时候气场装得再像也得被戳穿……
周围的村民更是早就看傻眼了,心中再次对读书人的崇拜提升了一个等级。
何向峰也被看呆了,但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以他对林泽的了解,他怀疑……那些南洋商人很可能被忽悠了。
果然,等回到住所,把奴隶安排到柴房先关好,他忍不住好奇询问。
林泽高深莫测的表情立马消失,变成了猛灌水拍胸口的毁形象,
“何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懂他们南洋的鸟语啊,我就会那三句话,幸亏那几个南洋人脑子不灵光,不然我可装不下去了。NND叫他们坑我,这笔账我给他们记下了,以后我再慢慢收拾他们……”
经此几个南洋商人的态度,林泽决定改变之前跟南洋人正常的商贸交易打算。
照这些人的态度,正常交易就是送肉给对方割,割完人家还得笑你傻,他不能送上门去当猪。
看着林泽一脸沉思坏主意的表情。
何向峰选择了默默闭嘴,他觉得不是人家脑子不灵光,而是林泽这家伙太能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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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林泽就是想找几个南洋人建立长期合作的商业关系。
但是目前看情况,他觉得这个打算不行了,有些事情你礼遇相待,别人不一定礼遇相回,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什么被逼无奈的岔子,这货源还是得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行。
货源涨价的事情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主动权很重要。
这般想,林泽立马改变了计划,当天晚上先让村里大夫给那个腿伤的南洋奴简单治疗了下伤口,稳住病情,才把对方单独带到房间谈话。
好吧,说是谈话,实际就是比划,他不会说南洋话,那南洋奴隶也不会说大稷朝的语言,交流障碍只能靠猜猜猜。
亏得林泽随身带了笔墨,比划不出来的就用画,连猜带蒙总算跟克里斯把话说清楚了。
克里斯就是那个伤腿的南洋奴,之所以能够这么准备的确认对方名字,也是因为拉丁语跟英语还有些相似,英语其实就是拉丁语后来衍生简化出来的,所以人名倒是很好猜出来。
这个克里斯的身份从对方的比划中,林泽也大概了解点,对方应该是个小国家,甚至可以说是部落的人,因为部落战败就成了俘虏奴隶,被带到大稷朝这边贩卖。
不过对方并不是天上的奴隶,以前是士兵勇士之类的人,并且还有妻儿在世,所以骨子里当然不认命,还想着回家去。
当然,后面这些不是克里斯说的,做奴隶的人怎么敢给主人说自己还有想回家的心思。
后面是林泽自己猜测的,同样身为男人,如果他处于克里斯这种情况,肯定也会思念自己的爱人和孩子,竭尽全力的活下来找回去。
而且说起家人的时候,克里斯眼中的情绪很明显,根本无法掩饰。
这敢情好,有牵挂的人才要把握。
林泽二话不说就给对方比划一阵,然后又在纸上画了几幅简图。
大概意思就是,“如果你好好听我的话,帮我做事,我会给你治好伤,让你回家乡找你的妻子和孩子。”
克里斯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图画好理解。
对方顿时热泪盈眶,立马撑着受伤的腿跪倒地上冲林泽拜了几拜,然后说了句话。
“¥#@¥¥#%@……”
语言不通就是鸡同鸭讲。
林泽当然也听不懂克里斯说了什么,但克里斯的肢体语言也好理解。
他并不担心克里斯欺上瞒下帮助南洋商人骗他,因为克里斯是战俘,跟那些南洋人只能说都是西方人,而不是自己人,甚至有着灭国深仇。
而且身为奴隶,克里斯的卖身契在他手上,异国他乡又人生地不熟,如果敢违背主子,克里斯的下场只有死。
所以如果不想死,听话是最聪明的选择。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多的话林泽现在自然也不会给对方说,只用比划连带画图,告诉克里斯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以正常的价格去购买现在那些南洋商人手上的咖啡和可可豆。
这个任务并不难,而且也没什么特殊,克里斯只以为是林泽喜欢喝这些,想买又担心被南洋商人坑才叫他去做的。
以前在家乡的时候,他就常听人说,大稷朝是个物产丰富又有钱的国度,东西拿过去随便都能卖高价。
他现在也明白了,林泽压根就不懂南洋语,之前都是忽悠那几个南洋商人的。
现在林泽是主子,克里斯就算知道也不会傻的去告诉那些人,毕竟那些人是让他等死,林泽是在救他的命,林泽就是他的希望,林泽承诺他日后可以回家乡寻找他的妻子和孩子。
正式自己的身份定位后,克里斯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第二天早上,他就杵着林泽临时给他做的拐杖跑到了南洋商人那边交涉。
那几个商人心里都还在琢磨着林泽到底什么身份,心里忌惮得很,克里斯过去表明自己的新主人对南洋食物感兴趣想买几种南洋豆之后,半点犹豫都没有立马就点了头。
价格自然也不敢多收,老老实实按照成本卖,赚都不敢赚,就怕又惹了大人不高兴,南洋商人坑人的名声传到大稷陛下耳中,他们以后就再也来不了大稷做买卖了。
一番交涉下来,这些南洋商人把船上的南洋豆存货全部都贱卖给了林泽。
咖啡可可豆各一万斤,这是几个南洋商人合起来的量。
而价格是每斤10文钱,其实在南洋当地还要便宜很多,不过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运过来中间成本很高的,所以算的10文钱也是成本价。
按照平日零散卖出来的价格,一般都是50文一斤的,翻了足足5倍的价格。
虽然这些东西大稷人喝不惯,但咖啡有提神开胃,可可豆有镇.定剂的作用,因此还是有少量大稷人会买,外加还有些口味奇怪的喜欢。
这可把河边村一直喜欢喝咖啡可可的那个小老头快气死了,直呼南洋商人坑爹!
要知道那小老头往年都是以60文一斤价格买的,比市场价还贵了10文,乡下的人家赚钱很不容易,那小老头也是亏在有一群出息的儿女孝敬着不缺钱花才喝得起。
现在知道自己被坑惨了,小老头生气,马上去找了里正一趟,让把卖给南洋商人们的粮食每样涨了2文,誓要出口气来缓解自己滴血的心。
“萧家老头是咱们村族老中的一个……”
里正笑着给林泽解释。
林泽也这才知道原来那脾气古怪的老头还是个族老,他真没看出来,因为那小老头实在没半点严肃长辈的模样啊。
“多谢大家帮忙,日后若还有南洋商人的船停靠,还麻烦里正帮我留下通知一声。”
东西买完,林泽跟村民道了谢,麻烦里正帮忙注意下批路过的南洋上船,就准备带东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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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斤的咖啡可可豆不少,以河边村的牛车驴车数量根本不够。
本来林泽是打算等里正去邻村帮忙借车的,等下再走的,不过南洋商船刚走,第二天河边村又路过一艘商船,这下他们就正好可以搭个顺丰船。
这艘商船是大稷朝人自己的,商船主人是个五十多岁商户老爷的,对方姓韩。
其实说商户老爷,林泽觉得对方更像是满腹经纶读书人,身上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特别吧。
就连对方身边的下人和护镖的人身上都有种特别与众不同的味道。
不过只是顺路搭下人家的船,这些他们无需过多探究,林泽也没深想什么,温和相交。
倒是那韩老爷看到他们买的货物很是惊奇。
“如果老夫没闻错,这好像是南洋人的南洋豆吧?这豆子在大稷并不受欢迎,而且价格不便宜,你们竟然买这么多?”
其他普通人或许只有小部分人知道南洋豆的存在,但常年在跑商中打交道的商人就熟悉的很。
林泽并不奇怪对方光凭味道就猜出来,见这位韩老爷感兴趣,他也很有耐心跟对方说话,他正需要多结交点这些跑商呢。
“韩老爷好鼻子,这确实是南洋豆。以前南洋豆是不受欢迎,但以后可不一样了,今日搭了韩老爷您的商船,若是不介意,下半年您再往这边跑商的时候,来南阳镇一趟,我保证韩老爷能够赚个满盆钵回家。”
“哦,此话当真?”
“林某从不说假话,反正韩老爷就当顺路了,到时候看过货物就知道,再说买卖不在仁义在,咱们就当交个朋友,说不定以后还有其他合作的机会呢?咱们生意人讲究的不就是结交天下,五湖四海么。”
林泽很积极结交。
看着韩老爷的气度和打扮,不像是小跑商,能够单独拥有一艘商船的商人都是家底丰厚,人脉广泛的,若能搭上线,以后东西就不愁销路。
巧克力在大量制作出来之前,他准备让其走高端奢侈品路线。
不过韩老爷倒是不急着答应,微笑摸着胡子转移话题,
“咱们生意人?林公子此言自贬了,刚才老夫可是听见好些村民唤你先生和郎官的,林公子是仕途人吧?您这么正大光明的做买卖,就不怕老夫去告你一笔?”
士农工商,大稷这边所有国朝都是分得清清楚楚。
林泽一愣,随即不要脸,玩笑反驳回去,
“这生意是我夫郎的,我夫郎刚生完孩子不便出来,我替我夫郎跑一趟又有何不可?再说……韩老爷这般说,难道就不怕林某他日高中也记上你一笔?”
韩老爷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又道,
“你倒是信心十足,科举是你考就考的吗?每届科举各地才子书生加起来数万人,想从中脱颖而出何其困难,再者若是有考官不廉,你一届贫寒子弟更加无出头之日,而老夫虽是低贱商户,可家财万贯,交好贵人无数,只需一箱金条便能让你永无翻身之日,你还敢记老夫的仇?”
“这般啊……那韩老爷您直接把金条给我吧,咱们一‘金’泯恩仇,就不要便宜外人了。”
“老夫何时与你是一家人了?”
“四海之内皆兄弟,九州方圆是一家。咱们现在不就是了吗?”
林泽笑着倒上一杯酒,表明相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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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惯来就是个打交道的好手,只要他愿意,交朋友多简单的事情嘛,厚着脸皮上就是了。
面前这韩老爷虽未弄清楚底细,但没关系,他只是想跟对方做生意罢了,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结束,并不用深入打交际。
如果能够结交上,巧克力就多了一条往外面的稳定销路,不然青山县这边偏远小地方是卖不上理想价格的。
“你还真是个自来熟,老夫见识了。”
韩老爷笑着道,明显对他感官也不错,有打交道的意思。
但这人说话总是摸官腔,绕来绕去的。
林泽只能主动拉正题,“那韩老爷是愿意与我家做买卖了?”
“不急,东西我都没瞧见,你让我怎么相信赚个满盆钵?老夫往青山县这边绕一圈,可是要费不少时间和精力的,不过你说的对,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先交个朋友。”
这个韩老爷是个很会打太极的人,三言两语就把话给接下来。
林泽难得遇见对手,很感兴趣,
“那既然是朋友,那韩老爷还不自报家门?林某可是上船就说过了,您可不能小气,光套我的话您不掏底啊。”
韩老爷闻言又是一笑,“有理,韩某本家乃京中赵族人士,不过韩某是母族旁系,就是小小跑商而已,不值一提。”
“京中赵族,可是皇商赵氏?”
林泽眼睛一亮,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随便碰就碰到个金大腿,即便是旁系分支,也不可小觑。
“没想到林郎官对商人一流也颇为了解,让人另眼相看……”
韩老爷对林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的表现也很是惊异。
赵家皇商确实出名,不难知晓,可是不是同行人也很少关注这些,何况青山县这种偏远之地,赵氏皇商的铺子并没有开过来,以这个时代闭塞的消息,按常理普通百姓并不清楚。
但林泽作为个读书人这么快反应过来,是不正常的,除非对方花了在经商方面研究。
“我夫郎是做买卖的,经常跟各种商户打交道,我耳濡目染自然就知道了。再说,我等贫寒子弟若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只怕要被饿死了……”
林泽面不改色胡诌。
韩老爷听到这话,脸色忽然一板,“胡说,朝廷每年给各地功名在身的书生拨下巨额款项,免税分发禀米,岂会有读书人饿死之说。”
“怎会没有?韩老爷您生在富家长大不知平民之苦也不奇怪。”
林泽最无奈的就是古人这种执拗脾气,本以为这个韩老爷常年在外做买卖了解比较多应该没这些毛病,结果还是避免不了。
“朝廷固然对我等儒生宽厚,每年拨下巨额银两免税分发禀米照顾,但有些话咱们就不明说了,这些银子具体到地方还剩下多少,功名之人能得到多少禀米大家心知肚明……”
“再者,读书求学是个烧钱的事情,普通百姓想供养个读书人几乎须得全家努力,韩老爷之前也说功名难考,那若是在考中之前书生们都只管读书,不事生产考虑家计,长久下去一家人岂能平静?妻儿责任又给谁负责?”
“所以咱们这些贫寒子弟,闲暇之事自然要想尽办法考虑营生,我夫郎学问不够,又是小哥儿,做买卖难免会被人欺骗,我便辅助一二,久而久之,经商之事便知道多了,说来见笑,有辱斯文。”
“何以见笑?林郎官说得有道理,到底还是朝廷不事事啊……”
韩老爷没钻牛角尖,摸着胡子感叹。
这话让林泽眼皮跳跳,暗道这老兄比他还猛啊,他说的那些出格之言都是在自己人面前,这老兄在外面竟敢说这种话,是太相信他呢还是太相信他呢?
不管人家相不相信他,总之他是不会傻到在外面说朝廷不对,那是吃饱了撑得慌吧。
林泽立刻表态,假正经,
“韩老爷,您此言差矣,自古层层剥削乃不可避免的常事,水至清则无鱼嘛,其实咱们当朝已经很好了,以每年我领到的禀米虽达不到规定之数,但也未太过分,而且陛下治国有方,如今日子安定繁华大家已经很满足了。”
韩老爷眯眼,“林郎官当真如此认为?”
“当然了,我林家世代务农,没有朝廷相护,岂能安定繁衍生活?反之,韩老爷看到我买的那几个南洋奴了吧,他们都是本土的战俘,常年过着朝夕不保的生活,如今更是部族尽灭成了奴隶……”
“如此对比,林某深感庆幸,此生无悔入大稷,来世还做大稷人!”
林泽表情严肃,赞美忠心之词不要钱的抛。
“林郎官高悟,老夫惭愧……”
韩老爷拱手认错,但看表情似乎特别高兴的样子。
林泽觉得这老头实在奇怪很,不想说这些敏感的话题,一边倒酒一边转移话题,
“不说这些了,我肚里文墨就那么点,都给卖弄完了,韩老爷常年经商,一定见过很多风土人情,不如说来听听……”
“好啊,小友想听那个地方的?”
“唐州吧,我看您船上都放的瓷器箱子,看来刚从唐州购置了瓷器,说说唐州的吧,瓷器之乡,令人向往。”
林泽瞟了一眼船上货物的箱子,随口道。
韩老爷点头,笑着张口开始诉说唐州风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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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行船的路中,他们两人的话题就在围绕各地风土人情,没有再说什么敏感的言语。
林泽擅长交际,穿越前混迹职场社会多年,以现代社会的发达见识经验远超这个时代同龄人数倍,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没打过交道。
这韩老爷看似随意,但仔细品味很有套他话的嫌疑,不管是凑巧还是想多了,对这种刚认识的人都必须保留警惕和余地,毕竟他对人家底细真假根本不知。
而且还有个很重要的疑点,就是这韩老爷说自己是个小跑商,但对方一点都没有小跑商的模样。
气质先不说,就说这外表,以古代交通工具,常年在外做买卖的人经历风吹雨打是肯定的,外形自然也稍显粗糙,可这韩老爷却是白面胡须,哪里像辛苦赚钱的小跑商了。
林泽可以相信对方是商户,因为谈话中这个韩老爷确实对经商之道颇为了解。
但他不相信对方真的是普通商户,因为气质形象有差异,他怀疑对方很有可能是那种半商半官家族的人,如果对方真是赵氏皇商的人,那肯定也是内部人员。
不管那种,反正这个韩老爷他是准备打交道了,对方看就是个有人脉有关系的,资源不能浪费啊!
从河坝村行船到南阳镇需要大概2个时辰。
这段时间林泽与韩老爷的闲聊就没停过,从天南聊大地北,从江河聊到大海,就没有他们聊不上的话题,期间自然也免不了暗藏交锋。
但总的来说还算和谐高兴,颇有知己故交的感觉。
林泽是难得遇到个能一直接上他话的人而心情好。
时代的落后导致大多数古人见识少,青山县更落后,虽然每次别人不懂我懂装逼的感觉很爽,可时间久了难免会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而见识多能高谈论阔的,又是些思想比较古板的老头,说不上几句话就会因为观念思想不同而吵起来,简直没法交流。
若不是有阿珛和现在刚出来的宝宝,有家人温暖,林泽觉得他肯定会抑郁的,超脱时代的感觉时间一久其实很不好受。
但这个韩老爷不同,对方学问不错,见识也堪称渊博,最重要的是对方虽也有点古板的地方,可并不严重,还挺幽默能开玩笑的。
如果撇除这老家伙总喜欢套他话这点不说,是个不错的忘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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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对的,韩老爷对林泽感官也十分不错。
他自问自己学识不错、见识渊博那是身份和年龄堆积沉底出来的,可林泽年纪轻轻竟也能见识如此之多,天南地北什么都能跟他说上两句,这就真的很令人惊讶了。
就算林泽是从书中看来,从路过的游子行商嘴里听说,这得读多少书?问多少人才能积累出来?
更难能可贵的是,林泽对问题和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和分析,让人耳目一新。
心怀锦绣,博古通今。
韩老爷心中忍不住给了林泽一个非常高的评价。
这评价若是传出去,不知会惊掉京城多少人的下巴,不敢相信不可置信。
而若是林泽知道的话……
他估计会不好意思的说:感谢万能的电脑兄弟感谢身在现代的老古板爸妈感谢过年都还逼着他出差到处飞的老板大人,你们又让小的装了回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