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
寂静的隔离地下室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呻吟, 时寸瑾躺在床上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不时发出沙哑的低喃声, 时而是两声痛闷, 时而是发颤的沉重呼吸, 时而从口中滚落出几个破碎词语。
“…错…。”
“书…”
“不…停…”
“……发…布…”
系统立刻将星网的一切抛之脑后,它紧张地关注时老师, 不确定地询问:“时老师?时老师你醒了吗?”
时寸瑾没有反应。
系统藏在宿主的脑域小角落,双方思维并不共通,系统检测时寸瑾的精神和生理情况是靠血压、神经反应、呼吸变化。但现在时寸瑾正处于变态发育周期, 所有生理反应混乱又强劲, 血液流速超出常理, 时寸瑾一旦不言不语, 系统立刻判定不出宿主的状态如何。
时寸瑾闭目呢喃的碎词碎语,系统试着排序组成不同语句,一直组合不出有意义的命令。
它思索一会儿, 又多为时老师多注射两支浓缩成长液,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调慢生长速度仔细打磨骨头导致痛感加剧,令原本该进入沉眠期的时老师出现半梦半醒的诡异状态。
“书…书…”
“…不对…错…”
系统听着时老师断断续续的低喃, 即便知道时老师现在接收不到外界反应,它也对时老师保证:“别担心!时老师!我正在执行您的命令!这次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切都按照您的计划稳稳向前!请您安心沉睡!”
时寸瑾呼吸沉重, 眼皮下的眼球不停转颤,无法睁开。系统注射够了成长浓缩营养液, 他的身体继续发育, 渐渐地, 时寸瑾又陷入深深的沉眠里, 与现实隔绝, 发抖挣扎的身体安静下来。
系统监测时老师的体征直至恢复正常,它放心地切回星网,这次谨慎地没开全扫描,A567的消息框还在不停的跳红点,速度快得像机关枪扫射,五分钟99+。
系统没再管这件事,它回到直播间,开始种字。
@菲特今晚留下来:
[…
…
约书亚体质优秀,麻醉很快被代谢干净,他只在手术台上躺了30分钟便恢复神智。
随着神智恢复,约书亚对我的出现感到惊讶。
他当时的表情我至今难忘。
那是我第一次在约书亚身上见到符合19岁年龄的表情。
眼神发直,微微张嘴,唇反复噏动,千言万语抿碎了似的,最后不太确定地询问:
米兰?
我没有说话。
并非欲擒故纵或是控制心绪的手段,我是真的难以快速找到准确的应对词组。
我的前半生由果决、利落组成,我对“犹豫”很陌生,我的虫生里已经有太久没有为任何存在犹豫过了。
所以,我当时唯一的回应是轻轻一声嗯。
约书亚本是要坐起来的,他的伤势在我这种级别的军医眼里并不严重,他是一个特权种,年轻,恢复力强得离谱,足以让高等种昏睡2小时的麻醉在他身上30分钟就代谢干净了。
他的一切理应恢复正常,可以下手术台重整军装,立刻去执行任务。
听到我的声音后,他又躺了回去。
他的行为令当时的我感到迷惑,但我没表现出来。
他躺回去,偏头看我,没有前几次见面的逃避对视,他把整张脸完整地露在我视线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突然说了句,你好久没来了。
我并不蠢,第二秒后,我就意识到他的情况。
约书亚将这一切当成麻醉效果带来的二重清醒梦。
用于高等种的特殊麻醉偶尔会出现这种效果,高等种恢复力和代谢太强,有时医药部需要在个别种族的麻醉药剂里加入安全的医用致幻类药品,这些恢复力强得恐怖的高等A级种如果在手术做到一半突然清醒,会因为医生在他们身体上开刀,神志不清感到危险而攻击医生。
致幻效果就是让他们分不清现实和清醒,这样能为动作慢的医生们争取更多时间。
我不是那些医生,我不需要致幻麻醉来延长自己的手术操作时间。
我没给约书亚注射致幻麻醉,但他仍然以为自己在清醒梦里。
他望着我,开始说话。
态度是令我起鸡皮疙瘩的依赖和唠叨。
他像一个游学在外的虫崽,不停地对我汇报近一年来做过的大事件。
我在他的描述里认识了首都盟,保护法庭,分裂崩塌的军团系。
但其实,约书亚的叙述颠三倒四,话题非常跳跃,我是在后来慢慢整理手记才拼凑出他话里的破碎未来。
他本虫根本没意识自己讲的一切毫无逻辑。
我一直安静听着。
约书亚最后以自己今年晋升少将来结尾。
他说,“我今年成功成为少将了,米兰。要比任何一次都要早,他们都害怕我,很服从我。不过我总是记错细节时间,有时候带兵出战会扑空或者迟到,我不能休息,我一旦休息,他们就要质疑我。”
“不过没关系,我最近一直有在吃成长浓缩营养液,长得很快,骨头和鳞翅都定型了。那些不听我的,反对我的,我就把他们赶走,然后带着剩下的士兵和分支军团去征战更好的战场,赢下胜仗,刮回最好的星能原油,那些讨厌我的虫眼睛都后悔绿了。”
“我现在已经买下一个小型星区,自治权完全属于我,宜居星球已经开始正常运转,那里很安全,我还把坐标藏起来了!”
他在炫耀自己的处理手段。
这手段很幼稚。
但只要约书亚够强,那就是最有效的。
他说这些话时,一直望着我,最后仿佛是征求意见,又仿佛是对着我祈祷。
约书亚说,“我授勋少将后,就会去第二军团找你。”
他望着我说,“米兰,我这次一定一定可以来得及。”
我看着他,突然问,“你的家族亲友呢?你不在乎他们吗?”
约书亚愣住了,他眨眨眼睛,喃喃说:你第一次和我说话。
他接下来的回答很诚实,诚实得令我寝食难安。
约书亚说,“我在乎他们,但我认不出他们。”
他说,“米兰,我从第一次发育变态周期后就分不清双亲和兄弟的长相,他们的脸在我记忆里溶解了。”
他诚实、温顺而迷茫地告诉我,米兰,我害怕和他们待在一起,那让我显得不正常。
就在那刻,我的心久久难以平静。
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熬过这漫长的时间。
当时,我立刻就想问,你为什么如此执着找到我?
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亲族难道不是更能帮到你吗?
我当时的确疑惑极了,诚然,我被他诚挚滚烫的心触动,可我依旧觉得一切不对劲。
他这样一位天骄,只要愿意主动去接触当时的高等阁下,哪一位都能被他求婚成功。
为什么他就是要执着于我呢?
但这句话没来得及问出口。
有谁从外面赶来。
当时的第九基地是临时营地,所有基础设施都是营地大帐篷,隔音效果很差。
我听到熟识的军医呵斥声,我的学生慌乱的劝告声,还有其他军雌嘈杂的吵架声。
这些声音是爆发式出现的,像一阵暴风,几秒钟便由远渐近。
约书亚原本一直在看我,但他慢慢皱眉起来,显然,他也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困惑出现在他脸上。
因为我一直站在手术台旁边,他躺在手术台上,一直认为一切还是梦。
然后,有个长相和约书亚接近一比一复刻,相似程度只有眸色不同的第一军军雌掀开了帐篷帘,眉眼间衬着高傲和戾气,他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下打量我,轻蔑地对身旁拦他的第二军胡蜂军雌道:“这就是你们口中能够甩死神巴掌的大军医?”
这位军雌甚至不是对着我说这句话。
…
[采访中断20分钟。]
[笔者避出会客厅。]
[20分钟笔者回到会客室,约书亚先生换了一套衣服。]…]
…
【??细说20分钟??】
【等等?60岁了还能被阁下**??皮都褶了吧!!??】
【前面那个一看就是低中等,高等和特权生命力旺盛加上医疗科技,差不多都是快要死亡的那一年才会出现老化体征,其他年龄,60岁80岁90岁都是体能巅峰那几年的脸和身体,不是,你们没看过十大军团总长的官网照片吗?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真的以为那群总长挂年轻照片是想比脸蛋长得漂亮吧?军雌哪有这个脑,他们直到退任前都是那个脸啊!】
[…
约书亚听到这位军雌的声音,一秒回神。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非常丰富的情绪变化。
他直直坐起,再也没敢看我一眼,鳞翅从裸背上绽出,凶猛地朝那位银发青瞳的第一军军雌飞扑过去。
那位军雌只来得及惊叫一声约书亚,就被约书亚劈头盖脸一顿飞扑,他甚至骑住那位军雌的上半身,那位军雌挥舞手臂半天都没能把约书亚从身上打下去,所有的矜贵傲慢特权都被约书亚一个飞扑毁完。
最后这位军雌被约书亚勒着肩膀拖飞出帐篷,帐篷外又是一片惊叫连连。
在场的第一军第二军军雌为这一幕震惊。
毕竟,两位高等A级军雌撞一起,毫无形象地匆匆离场,那场面很滑稽也很搞笑。
但没虫敢笑,帐篷内氛围一片沉重。
谁都怕势头正猛的华沙家报复。
可多神奇啊。
我的心因为约书亚的诚实感到沉重。
又为约书亚的激动而感到哭笑不得。
我认出那位军雌是谁。
不错的话,正是约书亚记忆里“我”的未来另一半。
乔什科·华沙。
他们长得真的很像,不是双生胜似双生。
不愧是基因奇迹。
但是…
我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约书亚的背上。
他的翅膀,很美。]
系统把持着菲特账号,放字放到此句,它停顿一秒。
后台一直吵闹不停的榜一特关消息提示音突然停了。
系统:有点小在意。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压一下弹幕,等时老师醒了再看。
米兰视角进度90%,解密在约书亚视角,第一米兰吹即将强势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