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回事, 您今日不找我，我也会在今日致电您，以防出现误会。”克莱因说。

克莱因在智脑环上操作一番, 一则带时间记录的蛾种入关名单同步到视频会议的右侧。

时寸瑾看过去, 议会提交的名单建立时间是今天早上10点整, 四个小时前。

名单分类十分清楚，所有申请入关的蛾种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雌, 只是接受过一定武装学习的蛾种侍者。

三万六千蛾种的入关审核仍在进行中，通关结果尚未发回猫眼议会。猫眼议会的确没有故意拖延通知时间。

克莱因见菲特先生的态度平和，也客客气气：“过去, 联盟境内每一个新的高等宜居区成立, 新区管理府都会主动与猫眼签订武装合作协议, 第四军在新区持有执法豁免权, 高等阁下才会途径新区。目前极东区并没有和猫眼四军签合同。”

视频中的黑发亚雌微笑，圆滑地说：“极东和猫眼刚合作不久，尚处于相识期, 也许以后会签。”

克莱因轻轻摇头，“请放心，议会不会马上要求极东做新决定。”

“您和第四军因误会产生过武装矛盾, 极东区严审第四军团所有申报，他们的入关审核已被延长至30个工作日。猫眼议会理解极东区的谨慎, 也赞同极东区的决定，并尊重极东区的决定。”

克莱因平和地说：“猫眼议会目前并没有为第四军团申请特殊审批, 极东海关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时寸瑾辨了一下克莱因·加里的话, 没听出不满, 也没听出示好, 只有一派平静。他操作全息拟态点头, 双手十指交抵，“感谢您的理解。”

克莱因接着说：“一派有一派的做法，菲特先生，也望您理解，议会这边不可能真的让猫眼阁下们孤身进入极东区。孤身的定义是指，A级阁下身边的安保数量达不到高等分支团级别。”

“在这个时代，每损失一位A级阁下都是全区悲哀之事。”克莱因与菲特对视，“猫眼的确想与极东保证和平合作，但不会为确保合作万无一失而过度示好合作方，让孩子们心惊胆战地在陌生地界孤身出行。”

“这是当然的。”时寸瑾平静地说：“所以极东海关只是拦了第四军总部想把全团塞进极东区的入关提议，卡许总长也没有直接开黑战神去拜访停在北极星海关的第四军总长。”

“我已经呵斥过安德鲁了，他大多时候比较一根筋。”克莱因露出钢铁般的社交微笑。

“海关拦了第四军，但没有拦A级阁下们身边日常跟随的守护者团队。”时寸瑾操作全息亚雌友好地说：“每一位A级阁下贴身随行的守护者都有1000数，守护者是护卫也是侍者，合算此次所有入关A级阁下的守护者，共有一万数。”

“这一万数守护者全是训练有素的壮年中期、壮年中后期的强大军雌，同时，极东海关也没有阻拦守护者团队携带的冷兵器武装、战甲武装、核弹热兵器一类武装。就护卫安保力度而言，已经足够A级阁下出行的仪仗与安保力度。”

时寸瑾用友好的询问口吻说，“但在一万数的守护者基础上，入关申请还多了三万六千蛾种侍者，计算人头数总共四万六。”

“四万六已经达到一个高等军团的半壁。”时寸瑾轻念，“四万六接受过武装训练的蛾种侍者入境？在申关的武器表中，除了守护者用的冷热兵器和战甲，竟然还有数量超过1000枚的EMP电磁弹？”

EMP是电磁脉冲武器的统称，强电磁脉冲在学术上又称第二原子弹，对电子信息系统、指挥控制系统、网络可造成毁灭性打击。一枚重型EMP爆破弹爆炸可影响毁掉上百公里内的一切电子信号，造成严重电能失控，属于严格管控军事武装。

通俗而言，猫眼蛾种侍者如果在极东境内引爆1000枚EMP电磁弹，武器起效的10或者20秒内，时寸瑾的系统构建的AI网络、AI科技、AI战甲团的电磁信号感应器都会被强脉冲烧毁。

即使极东军工很快修复更换主城、军港、信息中心的电磁感应器，EMP炸弹引起的电能失控也会导致新装的电磁感应器出现失灵故障，极东区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无网络模式，就算使用对讲机沟通也会出现严重干扰噪音。

每一个军事武装区都有EMP类武器，但让别的军团把不受本区监管的非法EMP武器运进自己辖区？没人会这样干。

“请见谅，我以为猫眼是过来谈合作的？”时寸瑾对克莱因说。

“EPM类武器绝非恶意武装运输。”克莱因友好地介绍，“电击子弹，电刑惩罚、电磁、电罚是西区的特色武装。捕捉罪犯时不会一下子致死，又能造成足够震慑痛苦。议会这边运输的EPM类电磁弹不是重型款，是配套守护者的电网、电枪一起使用的轻型弹药，一枚轻型弹的范围只有10－100米。在西区属于常规类安保武器，和军事武装的EPM弹不同，请放心。”

时寸瑾温和地说：“加里阁下，功能危险的武器不会因为轻型重型的区分而减弱威力，极东区目前主力发展武装就是AI科技，电磁类武器属于严格管制流通物，我们不完全禁止议会采取防御手段，但也请您注意特殊武器的数量。”

“我作为此次随行使团的监理，必须全方面无死角地考虑猫眼孩子们的安全，即使是0.1％的意外概率，都要算在安保计划中。”克莱因说。

“卡许总长的战绩，极东区AI战甲和科技的威慑，您的智慧与能量，这些组合起来是一座巍峨大山，即使大山只是静静伫立，也令过路的虫胆寒。”克莱因与菲特对视。“不夸大事实论事，如果使团此行遇上任何意外，猫眼的根基直接垮塌至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有适龄期与身份尊贵重要的A级阁下出行入关极东赴会，猫眼承受不起0.01％的可能性损失。菲特先生，请相信，猫眼议会绝对没有质疑此次合作的意向。但世界上不存在100％无风险的事情，更何况极东区只是一个成立时长不足两个月的新宜居区，并且还在对外大肆宴宾。”

克莱因平静而冰冷地说：“三万六千蛾种侍者不只有侍者，还有医疗官，礼仪官，营养师，记录官等虫，他们都是假设危险来临时，专门为阁下们组成的血肉之墙。”

“您不需要过多在乎他们的功效，他们出生的家族世世代代守卫阁下与猫眼主星，纪律与誓言生长在他们的血肉中，他们把为阁下抵挡危险与死亡视为荣誉中的荣誉。”克莱因说。

此时此刻，视频中的克莱因·加里与时寸瑾见过的所有虫族特权种一样，不论性格如何，他们的骨肉中生着权势豢养长大的冷漠。

“真是出乎意料的解答。”时寸瑾说。

“特殊武器可以谈，侍者人数不能减少。”克莱因说，“猫眼阁下安全第一，三万六千数的侍者已经根据每位阁下的需求分配完毕。”

时寸瑾操作黑发菲特做思考状态，心中发沉。

结合原著新开出的鬼牌手段和克莱因·加里议员的强势性格，时寸瑾摸到了戈贝利尔的新谋算：借助克莱因·加里的手，在三万六千的侍者数量里塞入自己的人手混入极东区，伺机而动。

议会主导三万六千侍者入境的理由正常合理，菲特只要想极东区和猫眼维系好关系，就不可能拒绝议会的正常提议。

守护者只负责阁下起居，事关血检的一系列筹备活动，肯定是从三万六千侍者医生营养师的乱七八糟职业里抽调人手。

负责看护医疗器械的维修师、工程师、技术员、助手，负责处理血检过程的医生，负责记录DNA和测试等级的记录官……说是秘密行动，实则有不少蛾种侍者会接触到血检流程。

不算原著时间线，目前现实的戈贝利尔已经插手西区医疗体系七年，时寸瑾找再多借口过问血检流程，都不可能完全筛干净戈贝利尔隐藏的人手。

三万六千侍者入境……时寸瑾都有点难以想象在三万六千个侍者中捞戈贝利尔眼睛的难度。

三万六千侍者搭配可疑的EMP武器，他很难不去设想戈贝利尔又想干点什么大活动。

时寸瑾沉思间，眼神往克莱因·加里身后站着的两位蛾种侍者扫了扫。他想到了系统之前说的：老阁下洛克希身边的蛾种侍者，有一些没有眼睛。

老阁下或许是觉察了身边有不对劲，但心有余力不足，深究也没究出什么，不然戈贝利尔不会安全到现在。

如果他现在就告知议会，戈贝利尔有不对劲，时寸瑾无法保证，议会这边会马上相信一个拿不出明确信息源，并且和贝林礼仪长有明确矛盾的亚雌。

一旦老阁下或者克莱因去和戈贝利尔对峙，时寸瑾担心身体本就不好的老阁下转天与世长辞。

立刻告知议会的风险有点大，时寸瑾不愿用一位老人家的命去赌议会马上相信他。

既然筛不干净鬼牌的眼睛，那就不筛了。转念间，时寸瑾就想到了新的解决办法。

所有思考不过十秒，时寸瑾操作全息人偶对克莱因阁下利落地说：“好的，我明白您的顾虑，也理解您的担忧。的确，万事以阁下安全第一为重。”

黑发亚雌温和地笑了笑，“承担着所有重视之虫的重量，是要走得稳妥一些，我会通知海关尽快放行名单。”

克莱因·加里顿了一下，有点惊讶地抿了抿唇，他凝视黑发亚雌几秒，轻轻嗯了一下，声音也温和了一点：“谢谢您的理解。”

黑发亚雌笑了笑，“放关侍者名单，武器清单这边就要严审了，届时如果极东海关有冒犯，请您多担待一番。”

克莱因·加里点点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漫游者的审核刁难。”

“那么正事谈完了，接下来就说说一些私虫小请求吧。”黑发亚雌说。

克莱因·加里此刻心情不错，言辞换成了平辈，随意又大气，“说吧，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你。”

“只是一点举手之劳的小事。”黑发亚雌文质彬彬地说，“事情还要从德斯蒂尼这边说起。”

克莱因·加里皱眉，“德斯蒂尼怎么了？”

“原本因为嘉年华一事，德斯蒂尼对那位礼仪长……”时寸瑾适当停顿几秒，让克莱因自己脑补，他接着说：“但德斯蒂尼与瓦伦丁贴心交流几小时，互相聊过幼年处境与趣事后，他对贝林先生有些改观，产生了对话的想法。”

克莱因一时惊讶，皱眉沉思几秒，“德斯蒂尼如果真的和戈贝利尔是血亲关系，不算好事，戈贝利尔过去只和一位已婚阁下…算了。”

克莱因轻叹一声，复杂地说：“瓦伦丁小时候不容易，少年时期也不算很…具备天赋，贝林脑子聪明，标准的首都盟科学派…呵呵。”克莱因真心实意地揶揄浅笑两声，“贝林实实在在在瓦伦丁身上投入过教育精力的，直到现在，也没办法把首都盟那套…咳，首都盟的礼节和敏锐塞到瓦伦丁的脑子里。”

克莱因摇摇头，“贝林一直对瓦伦丁不错，就那种性格…哼呵，也算倾力爱护。”克莱因思及菲特和贝林的矛盾，没继续再往下。

视频对面的黑发亚雌也不在意，“德斯蒂尼和瓦伦丁说了很多悄悄话，他回来以后问我，能不能在血检之前与贝林先生见一面，他有些话想问问贝林先生。”

黑发亚雌轻轻叹了一声，“我视德斯蒂尼为亲子后代，可以满足他一切物质需求。但有些情感困惑，仍然只有一些情况相似的虫才能解答。”

“加里阁下，如果您方便且愿意，能否请贝林先生接入这场临时会议，并与我一起邀请他前来极东区呢？”

克莱因操作智脑环，一边说：“我想他会愿意过来。他之前和议会解释嘉年华事件的时候，他的情绪…”克莱因作回忆态，摇摇头，只总结一句：“不可思议。”

大约五分钟后，视频会议接入第三个视频位。

大病初愈的贝林礼仪长出现在第三个视频位中。

戈贝利尔的脸颊枯瘦许多，颧骨稍显，鼻梁更挺，眼窝更深，即使戴了白水晶眼镜，眼尾上翘的凤眼几乎有着刀一般的威慑力，他的肤白泛着点瘆人的青，脸上还有一点病态的，没褪干净的靛紫毛细血管。

但贝林礼仪长依旧一点也不弱气，病态没有摧垮他，反而令他的气质更危险了，如死如刀。

“日安，加里阁下。”戈贝利尔先与克莱因·加里道好，一抬眸，看到了视频会议第一个机位的黑发亚雌。“……”

“日安，今天怎么样？”克莱因语气还算关怀地问了一句。

“还不错，您致电前，我正在花园散步。”戈贝利尔看向视频会议的第一个机位，轻眯眼睛，声音温柔：“日安菲特先生，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

“日安，贝林先生。”黑发亚雌微笑，“惊喜总是突如其来。”

“闲话不多说，今天德斯蒂尼和瓦伦丁约了一场茶会，他们互相交换了很多想法，德斯蒂尼最近几天就要血检，测试前，他想见见您。”

时寸瑾盯着戈贝利尔，一字一顿地说：“当面，见见您。与也许是生理学雌父的存在好好聊一聊过去的事情，找一找自身存在的意义。我想您也理解，18岁的幼崽总是更在乎自身起源和存在意义。”

克莱因·加里适时地说：“戈贝利尔，我让我留守在猫眼的舰队接洽互送你，多备些医疗保障，尽快赶过来。”

戈贝利尔：“……”

有几秒，戈贝利尔只是轻眯着眼，凝视黑发亚雌。

时寸瑾操作全息人偶回以凝视，并轻轻弯了弯眼睛，温和地说：“贝林先生，期待您的到来。”

戈贝利尔被阿努什卡直击过一次，绝不可能再主动出现在极东，军团虫族不讲道理，说杀是真的无视法律豁免杀穿。

戈贝利尔利用议会做跳板，远程布局，想慢慢收网。时寸瑾不打算和他绕，同样借助议会的力量，强制邀请曾利用血亲借口逃脱嘉年华罪责的戈贝利尔亲自赴会极东。

如果戈贝利尔不来，他上送给猫眼议会的所有解释都有水分。

戈贝利尔只能来。

筛不出眼睛就不筛了。

只要血检之前抓住本体，什么眼睛都是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