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灯带有亮光反应的第一霎, 记忆AI猛地伸手去遮时寸瑾的眼睛，不让狰狞怪异的副肢映入那双银瞳。

他压低身体，捉着时寸瑾的后颈, 将时寸瑾的脸压进自己怀里。“收力, 收…嘶！”时寸瑾毫无预兆闷哼一声, 凭意志力迅速曲起双手手臂，又稳又有点颤地用力抵住压在他上方的记忆AI胸膛, 阻止记忆AI紧绷地下压。

成年军雌身体内藏着鳞翅、副肢、骨爪獠牙，人均超模体型，但净体重平均超200公斤, 真不收敛力道压下来, 时寸瑾当场肋骨骨折都是轻的。

“哦, 知道了。”黑影说。下一秒, 黑战神的操作面板持续响起一连串重重敲击炸响，“砰！！砰！砰！！”

系统同时在时寸瑾耳边说：【A567正从升降台上来，刷开7道授权磁门就到。】

黑战神的主机提示音：“已驳回升降台封禁指令。”

“已驳回电磁封闭力场指令。”

“已驳回7道通道磁门锁定。”

“已驳回驾驶舱关闭指令。”

主机程序：“舱内辅助AI主授权已被密钥终端移除权限, 请申请访问权限后，再启动新操作指令。”

时寸瑾埋首全息黑影怀中，隔着一层皮肉一层骨脸, 脸和鼻子被一阵真实强烈的毫无章序心跳慌乱地轻砸。砰砰，砰砰砰。

仿佛都是一瞬间的事儿, 记忆AI先用手盖住时寸瑾的眼睛，又猛地身躯下沉, 像野兽匍匐蜷缩在地保护柔软无防的腹部那样, 用胸膛腹部压住时寸瑾, 多条时寸瑾根本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副肢回拢, 牢牢抓住时寸瑾的手肩腰臀腿。

下一秒, 巨大的黑蝶翅绽涌而出，遮天蔽日地将时寸瑾和蝶翅主体一同裹紧成蛹。但蝶翅主体太冲动又太着急，压下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收力，时寸瑾感觉有一块巨石重重压在身上，眼前一黑又是一黑。有几秒，他甚至无法呼吸。

黑暗无缝隙地笼罩时寸瑾。

黑暗中的声音没有再讨吻，也没有再说话。

黑影就这样紧紧抓了时寸瑾几秒，僵硬地重新调整力道，抱着时寸瑾，轻轻摇晃了他一下：“……喂，哪里痛。”

时寸瑾发出一声压抑的呼吸，“牛一样…松开点。”黑影微微弓起腰，放松他们腹部相贴的紧密，让时寸瑾得到更多空间，舒畅呼吸。

随后，黑影低头，把脸怼在时寸瑾的鼻子附近，想仔细听时寸瑾的呼吸声辨一辨有没有内脏受伤，又一下，黑影僵住，他的脸压到了阁下正微微张开调整呼吸的嘴唇。

干燥又湿润的是嘴唇，稍微有点点硬的是阁下的牙齿。他怼过头了，脸不仅撞到阁下的唇，还抵到了阁下的牙。

他抢来了一个吻。

下一秒，怀中的阁下就面朝下，轻轻侧开脸。

黑影低着头没动，保持一个侧脸相贴的滑稽姿态，背部的肌肉一点点僵硬着拱耸起来。他又想发泄暴力了。

这个阁下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呵斥也没有羞辱，仍是那么平静，仿佛耐心和温和的宽容无穷无尽。不管他多么粗鲁放肆，这个阁下都不会生气。但，由大量暴力与侵夺天性组成的记忆AI一点都不为这种宽容感动，这种宽容只建立在厚泽的爱之上，这个阁下是有多爱外面那个，才能忍下所有在黑影眼中，犯一个就足以被守护者电到失禁的失礼行为。

明明那么爱我，为什么连碰一下唇都要躲？

黑影一秒都没有犹豫内耗。他马上伸手去掰时寸瑾的脸，完全不给这个首都盟雄虫讲话的时机，时寸瑾一张嘴，他的手指就探进时寸瑾的口腔，两指一夹，勾夹着那条湿软的舌头，强硬地捏着拽出来。

“切，你和我在车上…”刚捏出来的第一秒，黑影的手指就跟被烫到似的僵住。

好离谱，拽一下就充血肿了，他的舌头怎么那么软？？

在军雌卓越的黑暗视觉中，阁下的舌头形如一片单摘下来的玫瑰花瓣，舌尖稍尖，因为被两根铁一样的手指硬捏着拽出，舌头猛地后缩就被拽得充血。那条舌头吃到疼，便无力地轻蜷着。微肿的舌头像一条被撕开身体的幼蛇，淌开血腥的柔嫩伤口，舌尖连颤抖都像调情一样舔他的手指。

黑影：“…………”

咬吗？舔吗？吸吗？还是直接就这样塞嘴里？黑影紧紧抿着唇。他的舌头已经完全兽化，连牙齿都变成尖尖的兽牙了，下一步硬塞只会把阁下舌头咬下来。

“——滋滋——”黑影一瞬间全息建模有点不稳定闪屏。

黑影僵住，松开。

“……”时寸瑾蜷回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上颚，尝到了一点腥味。他又呼吸一次，“不是说好让我坐起来讲……”“放屁，你说的坐起来和我交流只是为了拖我的时间。”黑影暴躁地打断时寸瑾的话，顿了顿，嗓音变得生硬沙哑：“我请你吻我，你连嘴唇碰到我的脸都躲，你根本就没想和我好好说话，你骗我。”

“——”时寸瑾在黑暗中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是首都盟阁下，骗你是强项多正常，气什么，你自己选的。”

黑影生硬地说：“……我要是…，我肯定不选你这种首都盟货色。”

时寸瑾被抓得严实，听着系统在耳边跟念都市传说似的播报：【咔，A567刷开第一道门，正在赶来的路上，咔，第二道门，咔…】

时寸瑾便平和地问，“嗯，要是什么呢？尊敬的中校能不能慷慨地施舍一点答案给我，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

黑暗静默几秒。

“你很得意自己的话术，你以为我和外面那个一样能被你影响？”黑影冷冰冰地说。

“毕竟我是首都盟阁下呢。”时寸瑾问，“现在没用吗？真可惜。”

“——”黑影用力呼吸一下。

他们贴得近，时寸瑾又那颗强烈无序的心被撞了一下。

“要是我…”黑影像从牙缝里挤声音，紧绷绷地说：“要是我没有心，我肯定不选你这种首都盟货色，看都不看。”

黑影沙哑的声音仿佛是时寸瑾的错觉，半秒不到，他又开始飙垃圾话：“把我和外面那个分那么清楚？我平时管你管得很严？”

“挖过你守护者的眼珠还是拔过你其他追求者的舌头来警告你？和我在车里亲得那么起劲热情，完全不阻止我用兽舌，被深吻到喉咙都鼓起来了还在摸我的后颈。”黑影冷冰冰地说，“蝶种的舌头是全联盟公认的调情利器。不是很享受和我接吻？不是很享受我服务你？我现在用脸碰碰你的嘴你又躲。”

又半秒，黑影紧绷绷地说，“你要是担心和我接吻不舒服，你教我，我学什么都快。”半秒，黑影生硬的，像吐碎玻璃一样干巴巴地说：“德斯蒂尼，请你教教…”“——滋滋——”

全息投影开始闪屏。

记忆AI开始解体。

挡在时寸瑾面前的一切黑暗毫无预兆地闪屏消失，强灯骤然刺疼时寸瑾的眼睛，他闭上眼的那一霎，感到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下巴，想把他的脸转过去对视，但只握到了一半，力道就消失了。

时寸瑾感知记忆AI最后的一个动作，是一双紧紧握着他肩头和腰，微微发抖的手。

是力道完美调整好的那种紧紧把握，如一切所言，记忆AI学得很快。

黑战神驾驶舱的灯带亮如广场。

时寸瑾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泼到脸上的光。

下一秒，他挡脸的手被一只正常体温的手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快速摘掉了他额侧的全息贴片，“已经没事了，德斯蒂尼。”一道紧绷的声音说，“抱歉，让你经历这些事情。”

时寸瑾很快感觉阿努什卡动作快速轻巧地检查了一下他的四肢关节和重要器官位置。

“今天巡视计划就到这，我们现在回医疗城为你做个体检。”

时寸瑾闭着眼缓解黑暗骤亮。“阿努什卡，没什么事，辅助AI没有为难我，不用去医疗城，倒是你的手…”时寸瑾突然停住，有一根手指摁在他的唇上。

就像一分钟前，记忆AI做的动作一样：握开他的唇，迫使舌尖露出。

“他亲你了？”阿努什卡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

“没…”时寸瑾适应光暗骤变，睁开眼睛，一时顿住，“…有。”

24岁的阿努什卡骤然遭袭，完全忘了去处理伤势和形象，梳得整齐的时髦发型四面八方的乱翘，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脱掉了繁琐的礼仪军装，上身留着一件军雌最常用来打底的无袖战术紧身黑背心，下身是礼仪军装搭配的黑裤，被炸碎的左手已经重新长回来了，新长的左手有些惨白，肤色和颈部皮肤存在细微误差。

现在，阿努什卡的扮相和时寸瑾被拽头发那一霎看到的18岁记忆AI几乎一模一样。

阿努什卡看着时寸瑾，不说话，用拇指碾红时寸瑾的下唇。

手指从时寸瑾的唇，一路摸到光滑无环的白颈。

“和我说说，都经历了什么？”

同时，系统在时寸瑾耳边快速汇报：【A567不是第一次复刻记忆芯片作训练用。】

【军团的训练体系中，明星军雌们运用[全息技术]和[记忆刻影技术]复刻经典战争的记忆片段，制作成全息战争训练赛事用以训兵十分常见。】

【但菲特集团——也就是我！——拆解杀戮AI投入使用之前！】

【市面上所有军团，包括漫游者技术部使用的辅助AI的算力也就那样。制作出的AI只能执行记忆中出现过的行为、选择、决策。

流通在市面上的全息战争训练套餐内容永远都是固定的战争细节、战阵演变、胜利结局。】

【菲特集团——也就是我！——插手AI战甲团编码以后，杀戮AI的底层公式直接把市面通用的辅助AI算力翻十倍拔高。】

系统插题外话吐槽：【简直服了首都盟虫族的胆子，说大超大，敢搞出1980案。说小超级无敌小，因为杀戮AI启动开幕仪式杀了十多个重要虫物，赫菲斯城重调十多年没能将杀戮AI核心代码编改成功，只要一启动，杀戮AI就杀虫族。他们竟然从没想过拆解杀戮AI的运算代码分别投产增值，直接封存雪藏不用了。】系统卧槽一声：【赫菲斯城祖上到底多阔啊！杀戮AI这种级别的算力说雪藏就雪藏！今天您被黑战神的记忆AI抓捕就是因为杀戮AI跨时代的算力导致的！！】

因为祖上阔气而雪藏？不见得。时寸瑾想，杀戮AI掀起的科技革命产生的利益分配不均，才是这款超级兵器被雪藏的主因。

系统：【黑战神重装的新辅助AI核心代码和AI战甲团一样，均来自杀戮AI弱化版。

即使我抠掉了[自我演算升级]的那一串代码编辑，黑战神的辅助AI仍以强攻击性方向运算。】

【同时，30区这一场全息模拟的异兽入侵数量也根据大量投放的AI战甲团数做了调整，全息潮群的数量翻了两倍。】

【AI战甲团的AI没问题，问题出在A567给出的记忆刻影上。】系统在时寸瑾脑中飞速说：

【黑战神是指挥位，编程代码本来就比普通AI团的复杂，A567给记忆AI写指令的时候，多写了一行：以胜为准，情势恶劣，可适当调整黑战神火力，付出战损代价也要打出漂亮胜仗。底层代码来自杀戮AI的黑战神记忆AI照办了。】

【A567投放的记忆刻影非常完整，又写了那样的自由指令，拥有完整战争记忆的辅助AI的数字逻辑直接把A567也计算成情势恶劣的一环。】

【你们刚降落那会儿，我完全没扫描到记忆AI，A567也没有侦查到有异常是因为，记忆AI一直处于警戒状态，它解除了显形的全息感知模式，回归成电流磁波信号，藏在应急闪烁的红色信号灯里观察您和A567的降落轨迹。】

系统快快说：【30区整片区域都连着极东局域网，黑战神的主机一直连着30区整片信号源，你们驶入30区，它就从四面八方的监视探头观察你们。根据我的扫描磁波谱图复盘显示，呃，您之前站在破损驾驶舱前往里看的时候，记忆AI就面对面盯着您。】

系统模拟一声大松一口气，小小抱怨【好吧…也不怪首都盟虫族不敢投入使用杀戮AI的主机。即使抠掉了自主成长那串代码，杀戮AI底层代码的强攻击性也半点不减。黑战神才装上新辅助AI不到48小时。要是按照首都盟的科技法律，黑战神新装的辅助AI已经能判成敌AI进行停机销毁了。呸，胆子小指大。】

【总之时老师先别想着工作了！休整一下赶紧回主城区吧！】系统最后紧张地说：【30区之后的日程不要走！A567今天安排了6场实验观摩，29至25区的领袖记忆AI分别是他的19岁到23岁记忆数字体！】

系统哇哇叫：【杀戮AI的代码还需要再继续实验，虽然A567在事发第一时间就喊停了今天所有实验计划，我扫描前面几个实验区的时候，没发现那边的记忆数字体有bug。但是我们来之前，这个18的数据模板也一片正常呢！鬼知道那边的记忆AI是不是也悄悄“个性化”啦！】

“……”时寸瑾消化了一下，对阿努什卡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出去路上和你说。”

阿努什卡看了时寸瑾几秒，忽然更贴近一点，时寸瑾还坐在操作台上，体位身高更高，下一秒，时寸瑾抬脚踩住阿努什卡准备抬手去握他大腿的手。

“……”阿努什卡轻眯眼睛，“我搂你的腿缠腰了。”

他握住那只脚。

“既然自己能想到，还问什么。”时寸瑾抬手摸了一下阿努什卡肤色不太一样的新左手臂，下一秒，他的动作停住。

阿努什卡把时寸瑾重新压回黑战神操作台上。

被压过一次短暂窒息的时寸瑾条件反射去抵阿努什卡的胸膛。

阿努什卡：“……”

“我还做了什么。”阿努什卡平静地说，“是抓你的鳞尾弄？还是骑…”“没有。”时寸瑾平静打断，熟练运用首都盟控一控亢奋烧热的氛围：“你说如果我是首都盟阁下，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24岁的极东总长一秒都没有被影响到。

阿努什卡低着头看时寸瑾，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嗤笑，那种张扬、傲慢、笃定的强势隐秘从他焠亮的异瞳，轻薄的唇边冒出：“鬼扯。如果我真的在18岁遇到你，德斯蒂尼，我发誓，你会把我当成下半辈子的梦魇。”

“……”时寸瑾辨出这是阿努什卡一秒都没有犹豫的真心话。

“我和你说过一件事。”阿努什卡停了停。

时寸瑾嗯了一声。

“有一位猫眼阁下说，只要我愿意给一颗眼珠给他，他就和我进行第三次约会。德斯蒂尼，那件事我没和你说完。那位阁下说完这个要求，我直接挑走了他正在切茶点的餐刀，我说，可以。我挖出来，你要吃下去，只要你当着我的面吃下去，我就点头当你宝石盒里的战利品。猫眼罚黑我三年申请，绝不是我得到的第一个猫眼警告。”

“早一点，哪怕只是一年，我们都没有结果。”阿努什卡低头轻吻了一下时寸瑾有点肿的下唇，“没有你的故事，我永远荒芜一片。”

【所以啦，老大我们先回主城吧，区域全联网的啊。】系统纠结地说，【18岁记忆芯片能通过黑战神主机权限看到你，全局联网的1920212223芯片实时联机，毕竟黑战神只有一台，另外5张芯片开的是全局域黑战神模拟操作环境，它们大概都知道您的存在了。虽然A567已经关停所有实验战场，不过除了这边，其他区都是暂停待机模式。您现在再去巡视其实有点危险。唔，指挥位代码和记忆刻影的再组合倒是具备很高的研究价值，我把它们的代码拆解研究一下，为我们的AI事业添砖加瓦！】

时寸瑾：“………………”

他下意识抬眼，往黑战神舱内的应急闪烁灯方向看去。

有一些熄灭了，有一些仍然亮着。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时寸瑾抬眼扫视，对上角落一排灯的那一刻，那一排稳定亮着的应急灯又闪烁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