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院听了这话,也不好再阻拦。
杏儿说的是实话,主家的公子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杏儿拎着食盒进入祠堂。
墨璋回头看向刚进门的杏儿,眼神凶狠,似一头狼,要将杏儿撕个粉碎。
杏儿与寻常女子不同,并未感到害怕,迎着墨璋凶狠的眼神来到他身边两步之外放下食盒。
“拿走,我才不吃他送来的吃的。”
墨璋可没忘记,自己能来跪祠堂,都是墨寻害的。
用不着墨寻过来假惺惺地送东西。
杏儿轻笑,“不是公子让我送的,是我借着公子的名义给堂公子您送东西。”
墨璋有些纳闷,“你为什么这么做?”
杏儿不说话,保持微笑。
她一句话不说,笑得却让墨璋汗毛竖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杏儿:“公子是聪明人,应该懂得。”
墨璋:“我不懂,你有话直说。”
杏儿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手帕,“公子这下懂了吗?”
“你……”
这方手帕是墨璋丢的,他娘给他绣的新帕子,还没用上几次就不见了。
“原来在你手里。”
杏儿嗯了一声,“公子就不好奇我怎么会有你的帕子吗?”
墨璋顿觉头皮发麻,平日里他嫌少与杏儿接触,最有可能就是那天他经过后花园时不小心掉落的。
杏儿见他已经想明白了,笑着说:“我若是把这方帕子交给公子,堂公子觉得自己会不会有牢狱之灾?”
墨璋一听这话就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伸手便想去抢回帕子。
杏儿果断将帕子收好,“我想要钱,你准备二百两银子给我,拿了银子,我就把帕子还给你,从此带着我的家人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你推公子落水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墨璋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看来墨寻还不知道是自己推他入水的。
如此,他心中有了一个计谋。
假意与杏儿达成合作,到时候拿回了帕子,再随便给杏儿安一个罪名,送她去官府。
至于她捡到的帕子,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是她捡到的而不是偷的。
到时候他大可以说杏儿爱慕自己,偷了自己的帕子,还逼自己娶她,他不愿意,于是杏儿因爱生恨污蔑他推墨寻落水。
这么一圈思考下来,墨璋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天衣无缝,于是他答应了,“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
杏儿勾起唇角,果然上钩了,她道:“你说。”
墨璋:“我要见我娘。”
杏儿爽快应声:“可以。”
墨璋吃了杏儿给他弄的饭菜,相当丰盛。
他在府上的日子过得并不差,只是厨房送来的吃食都是严格按照份例做的,全府上下最好的吃食都在墨寻那里,他要吃好的都是他娘院里的小厨房额外做的,即便有小厨房,也比不上墨寻那里的吃食。
杏儿给他送来的都是大鱼大肉,全是他爱吃的。
他边吃边想,往后这些好吃的都是他的,且看墨寻还能嘚瑟得了几日。
阿娘已经同他说了,快则一月,慢则两月,墨寻必死无疑。
等他死了,就把他的尸首丢到城外的野狼山去,让山里的野狼啃食,以解心头之恨。
杏儿回到墨寻院中时,僧人们正在吃晚饭,墨寻也跟僧人们一起吃晚饭。
墨寻对外说自己这段时间也要忌掉荤腥,免得对佛祖不敬。
实则是不想他们从饭菜上下手脚,若是和僧人一起用饭,就算他们想投毒下药也得掂量掂量。
再者墨寻一直吃不惯这里的饭菜,米的口感不好,工业不发达,用来炒菜的油盐远比不上他过去二十多年里吃到的最差的东西,府上的大厨做出来的菜色看着着实不错,入口后就只能说吃不死人,为了活命,得吃。
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从不说古今差距,从不说古人的饮食条件,真穿过来,日日都是苦日子。
他穿到富户的身上,墨寻觉得起码也是一省首富的地位,过的生活吃的东西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普通的人过着怎样的日子。
而在现代,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的人,都能啤酒炸鸡瓜子,空调WiFi西瓜。
“公子,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墨寻应了一声,“你也快去吃饭吧,晚点到书房找我。”
杏儿点头说好,去吃饭了。
僧人们在后院打坐,墨寻在书房里等着杏儿。
夜里只有烛台,屋内的光线实在昏暗,前几日算账是墨寻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他觉得还是现在的拼音学字快,于是便写了拼音,打算先教会杏儿拼音,之后再给杏儿依照新华字典的样式做个常用字词的字典,这样杏儿只需要掌握拼音,就能快速认字。
改良的音标真是非常了不起,能够极大程度地提高人识字的速度。
杏儿看着公子给他的这个纸上画了一堆东西,她一个都看不懂,“公子,这是什么?”
墨寻道:“拼音,能让你快速学会认字的东西。”
早年他曾去支教过几个月,教的就是学前班,对于基础教育了如指掌。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能够在这里也发挥作用。
看着杏儿跟着他一起学拼音,墨寻心中觉得无比的亲切。
杏儿记性很好,学习能力也强,没用多少时间,就记住了一大部分拼音字母。
平安从狗洞溜出去了鬼市,鬼市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鬼市只要肯出钱,想打听什么都可以,引路人将他带到一个卖香料的铺子。
平安走进铺子,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鬼市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问出处。
“客官,您要什么?”
平安:“有没有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
“有。”男人转身,在身后的抽屉柜中拿出一包东西,“西州曼陀罗花粉,二两银子,混在灯油里面,随着灯油燃烧,就能让身处其中的人产生幻觉。”
平安果断掏钱,拿着东西循着来时的路离开。
回到府中将东西转角给墨寻。
平安一直很好奇,公子要这东西做什么,他眼巴巴地看着墨寻。
杏儿也很好奇,“公子,这是做什么的?”
墨寻笑着和杏儿说:“明夜你找个机会把这东西混进祠堂的灯油里。”
祠堂……
平安瞬间就明白了,公子这是要收拾堂公子了。
杏儿眼含笑意,看来堂公子要遭罪了,她从公子手里接过药包小心收好。
次日上午,墨寻去找了墨昶。
墨昶看墨寻来了,有些意外,“寻儿怎么来了?”
墨寻:“我想来跟堂叔学学管理家业,不日就将成年,继承家产,总不能什么都不会。”
墨昶没觉得他这么说有什么不妥的,倒也没有的吝啬,招呼他来自己的身边,教他如何核算账目。
年后开春墨昶就出府去各处庄子巡视了,府上的账目已经有一个月未曾过目。
如今便趁机教墨寻看账目。
“听你婶婶说,前些日子你拿了从前的账本,可曾看明白账目?”
墨寻摇头:“不曾,不知从何看起,只是与账房先生学了算盘。”
“那你算盘可能熟练使用?”墨昶问。
墨寻点头。
于是墨昶开始教墨寻如何对账。
其实这些东西墨寻都会,但他没必要展露出来,让墨昶对他放下戒备心对他有利。
账目核查结束,下午墨昶说要带他核查库房。
府上进出的东西,每月都要清点,避免有人中饱私囊。
这点墨昶抓得还是挺严的,进出开支记得清清楚楚,几乎没什么差错,也正是因为记得太清楚,这才能从账目中让墨寻发现他们一年的开支极大。
每月入账多少银钱,府中开销多少银钱,购买了什么东西,用掉什么东西,谁用掉的,一笔笔明细往来十分清楚。
杏儿跟着墨寻,一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墨寻的衣服府上有专门雇人清洗晾晒,饮食厨房负责,平日需要人跑腿有平安,院子平安每日也会清扫,公子的卧房和书房他自己用完东西顺手就能规整好。
院子里的花草公子让她不用修剪,若是实在杂乱了稍微修剪即可,给了她充分的时间学习公子教给她的知识。
外头阳光好,杏儿在院子里学拼音,林茵然院里贴身伺候的丫鬟过来找她,说林婶娘要见她。
公子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杏儿丝毫不慌。
现在她是公子院里的人,旁人也不敢对他做什么,即便是林茵然,也不能轻易动他。
保险起见,她还是回房取了匕首。
砍柴的刀带不出院子,匕首小巧好藏,用于防身是极为合适。
她跟随林茵然院里的丫鬟前往林茵然的院子,这丫鬟与她年纪差不多,进府好几年了。
“音姐姐,林婶娘有说找我做什么吗?”
她心中其实清楚,昨日她与墨璋摊牌,要墨璋给她钱换取手里的帕子,今日林婶娘找她必然就是为了这件事。
音儿:“林婶娘找你自然有她的原因。”
杏儿见她不好说话,也就没说什么了。
入了林婶娘的院子,杏儿心中还是有些畏惧,发自本能,毕竟她在此处挨过打。
站在院里,此时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太阳就在头顶。
音儿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和林婶娘通报。”
从此一去不复返。
杏儿想到自己会被刁难,但没想到门都没进就要被刁难。
站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个时辰,音儿才从林婶娘的卧房出来。
“进来吧。”
杏儿晒得脸颊发红,上台阶都发晕,好在很短暂。
在强光下站了那么久,一进屋,眼前漆黑一片,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林茵然坐在堂屋主位上看着杏儿,“你来得不巧,我刚好睡下,我这个人是一定要午睡的,若是不午睡脾气大,杏儿姑娘可别见怪。”
杏儿缓过劲儿道:“林婶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是我来得不巧了。”
虽是音儿去喊的,明显就是故意的,但杏儿这几日跟在墨寻身边,已经学会了墨寻的处世之道,有时候没必要硬顶。
林茵然倒是有些意外,眼前这个杏儿和前些日子那个誓死不签认罪书的刚烈女子仿佛不是一个人,虽心有疑虑,也只当她真是个爱财爱利之辈,说的都是些奉承话,为了钱财低头。
“你今日倒是会说话。”
杏儿浅笑,“林婶娘,接下来我们要聊内容,留下旁人怕是不妥吧。”
林茵然让其余人都出去了。
音儿走时还把门带上了。
对上林婶娘,杏儿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林茵然问:“帕子在何处?”
杏儿道:“帕子我未曾拿来,林婶娘,二百两只够买一条帕子,但我手里,不止有一条帕子,还有一条人命。”
林茵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立刻恢复如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杏儿轻笑:“林婶娘,都是聪明人,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吴妈妈的侄儿是不是你派去杀我的,咱们心里都一清二楚。”
林茵然:“你自己得罪了吴妈妈,与我有何关系。”
这两日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在城外稻田里发现了一具男尸,遭恶狗啃食,现在官府正在调查凶手。
可惜没有目击证人,官府没有线索,正在满城贴公告,凡提供有用线索者,赏银一两。
“我之所以得罪吴妈妈,不就是因为手上的帕子,因为我在后花园见到堂公子,林婶娘,吴妈妈知道你那么多事情,又为你没了侄儿,你这般说,当真不怕吴妈妈心寒,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抖出来吗?”
林茵然身体陡然一僵。
她怕,她当然怕,所以才会给吴妈妈一大笔抚恤金。
林茵然眼神凶狠地看着杏儿:“你还想要什么。”
杏儿竖起三根手指:“三百两,我要银票,不要现银,林婶娘,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日中午你若给不了我银票,我就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公子。”
“你敢!”林茵然冷笑,“这是我的院子,你觉得我会受你的威胁吗?”
虽是如此,她心中也有些畏惧。
杏儿取出匕首握在手里,“现在林婶娘觉得呢?”
吴妈妈的侄儿怎么死的,虽然没有定论,但不难猜出,与杏儿有关。
林茵然自然是怕的,特别是看到杏儿手里的匕首。
杏儿又补上一句,“林婶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况且,你觉得公子还是从前那个处处听你话的人吗?”
林茵然瞬间清醒,一句话醍醐灌顶。
墨寻,确实不是从前的墨寻了。
杏儿伸手:“二百两银票拿来,就当是定金了。”
林茵然不太想给,可她看到杏儿手里的匕首,还有她手里握着的把柄,还是不情愿地给了。
杏儿收好银票,随后收起匕首,恢复刚刚进屋时的表情,“林婶娘,记住,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用最温柔的嘴脸说最狠的话。
林茵然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杏儿开门,走出房门,大摇大摆地离开。
离开林婶娘院里,杏儿快速跑回墨寻院里。
自打杏儿走后,音儿就看见林婶娘整个人都不高兴,也不敢上前问她。
林婶娘对院里的仆人一直都很严苛,即便是跟着她十来年的吴妈妈,也讨不到几分好。
坐了一会儿,林婶娘起身去了里屋卧房,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搬出来一个带抽屉的箱子。
箱子里面放的都是财产,她没什么嫁妆,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这些年她与墨昶攒下来的钱,以及购买的一些田产铺子,七七八八加起来接近三千两。
吴妈妈侄儿没了,她担心吴妈妈背叛她,以示安慰给了吴妈妈二百两,杏儿又要走了二百两,如今杏儿又要三百两,若她不给,杏儿就要把事情说出去。
林婶娘也害怕,明年科举考试,她儿还要参加,若是因此毁了她儿的科举之路可怎么办?
科举审查极为严格,在衙门有过案底的,便不允许参加考试。
思来想去,她也想不出不掏钱的办法。
莫说是杏儿,连平安也惊呆了。
他们卖了院里一大堆东西才凑够了二百两银子,现在银子都花出去了,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公子竟想也不想地把这么大一笔钱都给了杏儿。
平安有点想不通:“公子,为什么呀?”
杏儿也不明白,“是啊,公子,你为什么要给我?”
墨寻解释道:“帕子是你捡到的,筹码在你手里,林婶娘怕的人也是你,自然这笔钱是要归你的。”
他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杏儿敲林婶娘他们一笔,这些年他们没少从府上挪用钱款,这也就是顺手的事情。
而这些钱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准确来说,即便他穿到了这个时代同名同姓的墨寻身上,这些钱他也不觉得是自己的。
杏儿也是在替“墨寻”报仇,替他守住家业出力,于情于理这笔钱给杏儿都是应该的。
墨寻和杏儿说:“银票你收好,这些钱应当够你一家过上好日子了。”
杏儿眼含热泪,“谢谢公子。”
她现在无比感谢当初那个勇敢的自己,如果她没有和公子求救,就不会有今日。
杏儿拿出一张银票给平安,“平安哥哥,给你。”
平安更懵了:“公子既然给了你,你给我做什么?”
杏儿道:“平安哥哥将来也要娶妻生子,留着将来娶妻生子用。”
墨寻看着他们,想到自己曾经去山区支教时遇到的孩子,上课积极回答问题得到的奖励也会分给自己的小伙伴一份。
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好有坏,有像林林婶娘那样黑心的恶妇,也有像杏儿这样纯真可爱勇敢善良的良女。
杏儿此时就像那个愿意分奖励给小伙伴的孩子。
平安被杏儿说得脸红,“你这姑娘,怎么能把嫁娶这种事情挂在嘴上。”
原本的墨寻与杏儿他们年纪相仿,现在这个墨寻却不是,他穿过来前即将27岁,早已超过了法定结婚的年龄,家里的长辈总会催他找对象,有些手长的都要给他安排相亲对象。
如今看平安这羞涩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出言调侃,“脸红成这样,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平安的脸更红了,一跺脚:“公子,你莫要取笑我,你怎么也和杏儿一样。”
杏儿从小生在乡下,没那么规矩利益,在她生活的环境里,男婚女嫁并没什么好羞耻的。
平安则不同,从小跟着墨寻一起,接受的教育思想和墨寻一样,在平安的观念里,男婚女嫁这种事情应当是父母做主,不应当拿出来说。
从前的墨寻与他有一样的思想,但眼前这个墨寻,早已换了人,不是平安自幼一起长大的那位公子了。
现在的墨寻有的是现代思维,一套完全和他不同的思维。
从墨寻开始收拾林林婶娘,与林婶娘硬顶时,平安就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已经不是他的公子了。
等到墨寻开始让杏儿查药渣,以及后面一系列谋划,他就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真的不是他的公子了。
所以无论从墨寻的嘴里说出什么,他都不会惊讶。
平安心中其实有数,他的公子或许从落水醒来后,就已经换了,但他不敢说破,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若非眼前这位,他的公子真的会死不瞑目,平安也想让眼前这位狠狠地收拾他们,替公子出上一口恶气,他相信眼前这位有这个实力。
杏儿笑嘻嘻地将银票硬塞给平安,“平安哥哥不要不好意思,你若是真有心仪的女子,往后有的是用钱的地方。”
平安看她如此善良,心中暖意融融,他父母早亡,夫人善良捡他回家,虽是府中下人,却没亏待过他半分,公子对他一向极好,夫人走后,他与公子相依为命,如今从杏儿身上,他再度感受到了温暖。
墨寻也道:“收下吧,杏儿既然喊你一声哥哥,往后你就将杏儿当亲妹妹照顾,也算是有个伴。”
平安热泪盈眶,“公子。”
眼前这人虽不是他的公子,平安也能感受到他的善良。
墨寻扬起唇角,“好了,收下吧,男儿有泪不轻弹,莫哭。”
杏儿也劝道:“平安哥哥,你收下吧。”
平安这才收下银票,和杏儿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定会好好做个兄长,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护你一日。”
杏儿甜甜一笑,“哥哥。”
墨寻也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温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这样单纯,心中难免动容。
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去,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墨寻始终抱有期望。
趁着晚饭时,杏儿去给墨璋送饭,支走了护院,找了机会按墨寻说的,将药粉倒进了祠堂的油灯里。
祠堂后面,墨寻早已叫两名假扮成僧人的镖师,用喂马的干草和麦秸放在炉子里,只等墨璋开始出现幻觉时,他们就在后面点燃干草麦秸。
麦秸燃烧时会产生大量的浓烟,晚间的风一吹,就正好顺着祠堂后面的门窗吹进祠堂里。
墨寻提前准备好“墨寻”母亲的衣裳让杏儿换上,又让两名镖师扮成黑白无常,从祠堂后门进入祠堂,伪装成厉鬼勾魂无常索命的场景。
平安则是在院外用杆子外举着布条来回晃动,像极了冤魂飘荡。
莫说是放在封建迷信的古代,就是放在无鬼神论的现代灵堂里,三更半夜也能把人吓破胆。
何况现在的墨璋还产生了幻觉。
两名镖师手上拖着链子,在石头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门外窗外还有人东西来回飘着。
墨璋原本就有点迷糊,眼看着白烟从牌位下方的空隙钻出来,还有叮叮当当地响声。
这些声音普通人听着只会觉得吵,中了能让人致幻的药,听在墨璋的耳朵里,简直就是3D魔幻立体的声音,就像数十人同时在他耳边发出声音一样。
其中他好似还听到僧人诵经的声音。
“还我儿命来——”
杏儿假扮已经过世的老夫人,披头散发面色惨白,脚步轻盈缓缓挪动,看着就像是在飘一样。
祠堂灯光昏暗,夜间光线条件本就不好,加上大量的白色烟雾,墨璋根本看不清楚眼前女子的脸。
仅凭借她一句话,便认为她就是墨寻的母亲。
杏儿刻意地压低嗓音喊着:“还我儿命来——”
再看女子身后跟着一黑一白,手上都拿着锁链的人,妥妥的黑白无常,吓得墨璋连连后退。
杏儿步步紧逼:“还我儿命来——”
“走开,不要过来。”
墨璋闭着眼挥手乱打一通,吓得他浑身发抖,“我没有杀你儿子,你不要找我。”
杏儿:“是你,是你把他推下水的。”
墨璋缩成一团,外面还有杂乱的阴森恐怖的叫声,吓得他根本不敢睁眼。
杏儿用白布勒住墨璋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席卷墨璋,他挣扎着想要逃脱,但他使不上一点力气。
就在他快要窒息而亡时,杏儿松开了手中的白布,稍稍让墨璋缓了一口气。
“去和我儿认罪,不然我日日找你,夜夜缠着你,知道把你的魂魄勾到阴曹地府,你去和阎王认罪。”
墨璋早已经被恐惧淹没,现在别说是让他去给墨寻道歉,就是让他去吃猪食他也吃。
“记住了吗?去给我儿认罪,否则明日我再来,将你带至阴曹地府见阎王。”
墨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说话哆哆嗦嗦:“记住了,记住了。”
“那你还不快去,是想见阎王吗?”
墨璋顾不得腿软害怕,恐惧战胜了一切,跌跌撞撞起身朝外跑去,边跑边喊,“别带走我,别带走我。”
杏儿撩起头发,看着已经跑远的墨璋,赶紧张罗着镖师把东西都收拾了。
墨璋鬼叫着朝廷寻的住所跑去,吵醒了不少人,大家纷纷起来查看情况。
祠堂离墨寻的住所不远,只隔了一个后花园,穿过后花园就到了墨寻的住所,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正北,府中其他仆人住在西南角,而墨昶和林茵然住在正西的方向,赶过来都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足够杏儿他们清理祠堂,再趁乱回院中。
墨璋听到身后有人,根本不敢回头看,以为是黑白无常和老夫人的鬼魂在追自己。
其实他身后跟着的就是杏儿他们。
感觉脚步声快追上他了,墨璋一个着急,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就往墨寻的院子里跑。
院门没关,就是为了等他上门。
院里没掌灯,今夜月色也不怎么好,似是明日要有一场雨,夜里刮着风,就显得阴森森的。
墨璋将墨寻推下水,心中本就害怕,如今他要直面这份害怕,整个人的精神状况别提多糟糕了。
杏儿平安和几名镖师趁着夜色悄悄摸摸回了房间,墨璋本就产生幻觉,这风声于他来说无疑是鬼哭狼嚎。
他用力地砸着墨寻主屋的房门,砰砰砰的声音,在这微风凉飕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等到墨寻开门,看到的已经是一个瘫在地上披头散发满头大汗的人,此时的墨璋精神已经崩溃了。
僧人们也都纷纷赶来,杏儿和平安业都装作被吵醒的样子来到墨寻门外。
“寻哥,我错了,我不该推你下水,求求你让你娘别带我去见阎王。”
墨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墨寻还没出门,他就抓着墨寻的裤腿,又是哭又是喊。
这下院里的僧人,还有赶来看热闹的仆人都听到他的话。
“原来公子落水竟是堂公子推的。”
“天啊,他为什么要推公子落水啊。”
门外议论声四起。
僧人们纷纷两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墨璋的裤子已经湿透了,此时的他真心恐惧,即便周围都是人,他仍觉得自己要被厉鬼勾魂无常索命,拼命地和墨寻道歉。
墨寻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墨璋,“璋弟,你为什么这么做,是我对你不好吗?”
他的演技虽不精湛,糊弄人也是足够了。
墨寻在府上一向是好名声,所有人都知道他慈悲善良,从不刁难仆人。
如今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个完美受害者的形象。
墨寻不用做任何事,他只要保持无辜,府中众人自然会站在他这边。
何况还有一群僧人在府中,能够为他作证。
等林茵然和墨昶着急忙慌跑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墨璋亲口承认自己推墨寻落水,所有人都听到了,扭送他去官府,依照本朝律法,谋害他人,谋杀者,徒五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谋杀其亲属尊长,父、母、祖父、祖母、夫、夫之祖父母、夫外祖父母、妻、妻之祖父母,妻外祖父母者,不论谋、伤、杀、皆斩,兄弟姐妹者,谋杀者,徒十年,流二千里;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故杀,谋杀者,徒十年,流三千里;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仆杀主,皆斩。
墨璋承认推墨寻入水,占了谋杀亲属、故意杀人、仆杀主三条律法,若是墨寻能谅解,依照谋杀亲属轻判,牢狱十年,流放两千里,若是墨寻不谅解,依照仆杀主重判,直接斩杀。
这是死罪。
见此情形,林婶娘刚进院子,就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墨昶也是心惊肉跳,忙去看侄儿的脸色,侄儿此时一脸悲痛。
墨昶搀扶林茵然来到墨璋主屋院前。
林茵然扑向自己的儿子,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傻……”
她此时根本没有时间想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看到墨璋的惨样,就已经让她没了理智。
“寻儿,看在我管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饶璋儿一命。”
墨寻之前一直酝酿情绪,终于等到主角登场,这场大戏当然要唱下去,还得唱得悠扬婉转跌宕起伏。
他的眼泪唰的一下滚落,抬起宽袖捂住自己的脸,“堂叔,那日我落水,险些丧命,我一心想着若我早逝,要将墨府的家业全都交给璋弟继承,可我真没想到,璋弟竟如此厌恶我,竟要置我于死地。”
“堂叔,侄儿实在不知,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
这不仅是墨寻的疑惑,也是院中所有人的疑惑。
墨寻一向待人和善,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墨璋。
这时,平安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指着墨璋说:“我知道了,你想谋害公子,公子若是死了,这家业自然落到你们家,不是我们家公子不好,是你们图谋他的财产。”
平安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他们在后面小声地议论着。
“原来是这样……”
“公子平日那么相信他们……”
“原来堂叔爷一家是这样的人!”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养了一家白眼狼啊。”
身后仆人的议论声如刀子一样,把把都扎在了墨昶的心里。
读书人最是好面子,即便这事他真是做了,可旁人说起,他心中还是会不舒服。
墨寻则是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弱者的角色,眼泪落得惹人心怜,“我竟不知,堂叔堂婶你们抱着如此想法。”
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
“公子的身体这么差说不准就是他们害的。”
“一家子都是黑心的,公子就应该把他们都赶出去。”
“还是快些报官吧,谋杀亲属,斩杀后将他的头挂在城墙上警示。”
“简直是毫无人性,真是该死。”
…… “虽然我很生气,可璋弟作为我们墨家这一辈仅剩的后代,我理应为墨家留下一条血脉。”
墨寻讲出这句话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听墨寻这么说,现场看热闹的仆人就更是偏向墨寻。
他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险些没了命,却还要履行责任,为墨家留下一条血脉。
所有人都替墨寻感到委屈。
墨昶听到墨寻这么说,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林茵然和墨璋也都松了口气,墨璋的命算是保住了。
林茵然哭得更凶了,她哭,是为他儿保住一条命劫后余生在哭,而非是感谢墨寻。
虽然但是固定搭配,墨寻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松口,那他今日演了这么大一出戏,岂不是白费力气。
他道:“我愿为墨家留下一条血脉,但我自己险些丧命,也需给我一个交代,即便是死也能死得瞑目。”
墨璋的命都保住了,此时没什么比这个更为重要的。
墨昶忙道:“寻儿你说,只能办到的,堂叔尽全力。”
墨寻微不可察的嘴角上扬了一下,等的就是这句话了。
前菜吃了这么久,也该吃正餐了。
墨寻又恢复到那个柔弱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报官,保堂弟一条性命,亦能准他以后衣食无忧,但他需给我签下一张认罪书,在场的各位给我做个见证。”
墨昶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签了认罪书,就意味着墨璋的命捏在了墨院的手里。
林茵然直接拒绝,“我们不签。”
墨璋现在也缓过劲儿了,脑子也清醒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是一清二楚。
覆水难收,他后悔已经没用,但墨寻要他签认罪书,这是万万不能签的。
墨璋拉住他娘的胳膊,“娘,我不签。”
林茵然指责墨寻:“你这是想要璋儿的命,我们不签。”
平安看他们这副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去就踢了墨璋两脚,“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不签我现在就去报官,让你下大狱,你就等着给你的宝贝儿子收尸吧。”
说着平安就要往外走。
刚一转身,墨璋就扑上来抓住了平安的脚,让平安挪动不得。
平安回头,见墨璋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偏他不吃这一套,一个后踢直接踢在了墨璋的脸上。
墨寻就在一旁看着,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林茵然平日里最宝贝这个儿子,男人的脸面最重要,打人不打脸,何况还是平安这么个下贱的人用他那下贱的脚踢向自己的儿子,林茵然指着平安怒骂,“你这下贱的东西,敢打主子,我也要去报官,要你掉一层皮。”
平安仿佛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呦,大家看在主子面子上,喊你一声林婶娘,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平安对着林茵然的脸也给她来了一脚,“你与我也没那么分别。”
从墨璋挨踹到林茵然挨踹,不过瞬息之间。墨昶目睹了这一幕,赶去阻止都没来得及。
林茵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这一脚平安绝对是带着满满的怨气,直接给林茵然踢翻了。
墨寻紧咬牙关才没笑出声。
杏儿这丫头实在没憋住,笑了出来。
简直不要太爽。
当日她让吴妈妈将自己按在地上掌掴时,摆的可是当家主母的款,如今调换过来,林茵然成了那个跪在地上任人宰割的羔羊,偏偏唯一能救下他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仇人。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平安已经把他们两个都收拾了。
主打的一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所以你们是签,还是不签?”
平安的视线在林茵然和墨璋的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墨昶的身上。
说话算话的人,是墨昶。
平安道:“堂叔爷,我家公子已经格外开恩,你们是签还是不签?”
身后的议论声再度响起。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被平安挨个踹了一遍,踹的不仅是他们的脸面,也是他们的地位。
平安踹他们墨寻没有制止也没有训责,说明在墨寻眼里,他们与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方才那些议论的人还收着,现在可是彻底放开了。
“别给脸不要脸了,签了吧。”
“就是,公子心善,你们不签,公子去报官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仆杀主是死罪。”
“我看还是直接去报官吧。”
“就是就是,去报官吧,我们都是人证。”
平安又问了一遍,“堂叔爷,我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你若还不作出决定,我即刻出门,即便公子要拦我,那也是拦不住的。”
墨昶看了一眼妻儿,垂下头去,咬牙道:“签。”
不签,儿子就没命了。
平安:“大家可都听见了,堂叔爷想反悔,可是不能了。”
墨寻对杏儿说:“去准备纸笔。”
平安和杏儿一同进屋,杏儿研磨墨汁,平安起草认罪书。
不一会儿平安就拿着刚写好的认罪书出来交给墨寻过目。
墨寻看完,交给平安。
平安拿到墨昶面前,给墨昶过目,杏儿手里用托盘端着砚台和笔。
认罪书写好,墨昶看与不看,意义不大,他儿子的命,有没有这一封认罪书,都捏在了墨寻的手里。
墨昶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
随后平安拿着认罪书蹲在林茵然母子二人面前,“林婶娘,堂公子,签字吧。”
两人也别无他法。
不签,墨璋根本活不过明日,签了,以后还有机会周旋。
等墨寻死了,这认罪书,还有谁会在意。
平安将认罪书吹干后,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递给墨寻。
墨寻将这份认罪书拿给主持过目,道:“今日之事,还请主持携各位小师傅一同做个见证。”
主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心善,饶过堂弟是大善之举,我等自当愿为施主作见证。”
身后众僧人齐声道:“阿弥陀佛。”
墨寻从主持手中收回认罪书,收好后,道:“既如此,这件事就暂告一段落,璋弟,往后你再犯,我定不饶你。”
墨寻又和墨昶说:“堂叔先前说,只要我留璋弟一命,你便带着婶婶和璋弟回老家去,也不必如此,还了房契地契,往后您还是墨府的管家,林婶娘依旧管着后院。”
此时墨寻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过分,话是墨昶起的头,墨寻如今这样说,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墨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明日上午我将所有东西备齐,与你交接。”
之前本就是他代管,东西虽在他手里,他若不肯归还,得算侵占财物,墨寻可以去衙门报官。
“夜深了,堂叔堂婶早些休息,今夜惊扰了各位,墨寻在此和诸位表示歉意,请诸位回去休息吧。”
门外看热闹的仆人这才纷纷散去。
墨昶扶起妻儿,往外走去。
院里的人都散干净了,杏儿去把门关上。
墨寻和平安一同回了屋。
平安此时终于算扬眉吐气了,“公子,这下我们有了认罪书,明日再拿了房契地契,便不怕他们了。”
杏儿进屋听到这句话,也笑着说:“是啊,以后我们就不用受制于人了。”
墨寻却是摇头,“这只是个开始。”
杏儿和平安都不明白了。
纷纷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杏儿大胆猜测:“难道明日他们不会将房契地契还给公子?”
墨寻:“还,当然是会还的,但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平安:“认罪书和房契地契都拿到了,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墨寻晃了晃手里的认罪书:“今夜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是没时间思考那么多,等他们今夜回去细想,就能发现墨璋在祠堂撞鬼有问题。”
平安还是不明白:“可认罪书白纸黑字他们签字画押,还有那么多的见证人。他们跑不掉。”
墨寻道:“拿回房契地契只是我的目的之一,他们给我下毒这件事还没完,我得把他们的罪名都坐实,一网打尽才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墨寻是明白的。
杏儿这时已经明白过来了,她道:“公子是想借这份认罪书,逼他们加快动作对公子不利,从而出手将他们一起拿下。”
墨寻打了一个响指,笑着说:“没错。”
试想,这份认罪书拿在墨寻的手里,只要墨璋惹墨寻不高兴,他随时都能上衙门去报官,让墨璋受到惩罚。
这就好比一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若墨寻真没多少日子可活,他们反而不担心,真等墨寻死了,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可如今墨寻这状态,真不像快死了的样子。
若是过个一年半载,墨寻的身体反倒好了,娶妻生子后继有人,墨家不需要墨璋延续血脉,到那时,墨璋也就不再是唯一能够延续血脉的人,他的保命符没了,墨寻手里的认罪书,可就成了他们一家的催命符。
要不了几日他们就能想明白这一点。
平安这下才明白过来,“公子真是聪明。”
这谋划的能力,已经将墨昶一家逼到死局,想要生,只能按照墨寻给他们留下的唯一一条路走,偏偏这条路,还是墨寻给他设计好的。
等到那个时候,要被砍头的,也就不止墨璋一个人了,他们一家三口一个都跑不了。
杏儿竖起了大拇指:“公子真的太厉害了。”
墨寻:“好了,今晚确实不早了,都该睡了,往后还有更难的事情等着我们。”
林茵然和墨昶带着墨璋回到院中,关了门,墨昶甩手就给了墨璋一耳光。
林茵然,“你打孩子做什么。”
墨昶:“今日我的脸都被你两个丢尽了。”
林茵然也不甘示弱地回怼:“我当初也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让璋儿跟着我吃苦,妻儿被人踹了脸,你连屁都不放一个。”
墨昶:“你能耐,教出一个好儿子,都会杀人了。”
林茵然:“你还好意思说,想要家产又不敢动手,怂包一个,靠我出谋划策到头来你还指责我。”
墨璋听到他们争吵,一个没站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墨昶虽恨铁不成钢,可这到底是他的儿子,再气不过,他也无可奈何,与林茵然一同将墨璋扶了起来。
林茵然让仆人伺候着墨璋去洗漱,自己也去洗漱整理。
看着铜镜里,自己脸上一个大脚印,林茵然气的恨不能将墨寻和平安生吞活剥。
她让厨房做了一碗安神汤,给墨璋送过去。
墨璋在仆人的伺候下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喝了林茵然让人煮的安神汤,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一些,也没那么害怕了。
墨昶和林茵然一同进来。
林茵然快步来到床边坐下,心疼地问:“儿啊,好些了吗?”
墨璋搂住林茵然的腰,靠在她的怀里哽咽,“娘,我今日在祠堂里撞了鬼。”
墨昶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会和疯了一样跑去墨寻的院子里认错?”
墨璋即便是现在回忆起在祠堂发生的事情,心中也是惊恐万分,“我见到了黑白无常,还有墨寻他娘,她扑过来勒住我的脖子,让我还他儿命,说我要是不去认错,她就天天缠着我,拉我下地府去见阎王。”
林茵然和墨昶对视一眼,这件事很诡异。
林茵然:“你确定自己看到了黑白无常?”
墨璋疯狂点头,“我真的看到了,她飘在空中,还有黑白无常手里的铁链子,跟我胳膊一样粗。”
林茵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会不会是你看花了眼。”
墨璋伸长脖子给林茵然看,上面还有红痕,“若是我看错了,这也做不了假。”
林茵然看到墨璋脖子上的红痕,心中更是心疼,这确实不假,但她还是觉得鬼神之说太邪乎。
墨昶叹气,“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从今往后,你见了墨寻,对他恭敬一些,莫要再出言顶撞。”
林茵然眼神一冷,握住墨璋的手,轻轻地拍着,“你放心,这样的日子,阿娘不会要你过太久的。”
“你又想做什么?”墨昶心中警铃大震。
林茵然:“我要他死。”
墨昶:“你疯了吗?”
儿子的命捏在别人手里,她还想致墨寻于死地,简直是疯了。
林茵然冷笑:“你不敢做,因为你是个怂包,我儿的命,我自会护。”
“你觉得你护得住吗?寻儿若是再出点什么事,别人只会觉得是我们家干的,他手里的认罪书,即便他死了,平安也能拿着去报官。”
“那就一个都别留。”林茵然目光凶狠,眼神中透出浓郁的杀意。
墨昶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你真是个疯女人,疯子。”
“今日在场又岂止平安一人,府上一众仆人,还有那么多僧人,你能杀多少?”
林茵然,“杀光。”
墨昶只觉得头皮发麻,“就此收手吧,事情一旦败露,你这就是在送璋儿去死。”
墨璋看他娘这个架势,也有些害怕了,“娘,爹说得对,我们别和墨寻斗了,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我考中功名,到时候我们自立门户,不用寄人篱下。”
墨家虽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富户,可毕竟是商贾之家,地位还是比不上达官显贵,考取功名后为朝廷办事,区区一个墨家,又何须放在眼里。
“你懂什么,将来你考中功名,有的是地方花银子,就我们这点家底,够你花几次?”
有钱,有功名,才能提升阶级,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怎么打点关系。
林茵然瞪了墨昶一眼,“你以为我是为了图谋这点家产吗?我这是为了让咱们儿子将来能够官运亨通。”
墨昶被林茵然说得有些动摇了。
墨璋也觉得林茵然说得对,“爹,现在墨寻手里有我的认罪书,若是我们不趁早解决了他,他万一见我考中功名,心生妒忌,再把认罪书拿出来,我不就完蛋了。”
林婶娘院子里这些人,都能算得上是她的心腹。
只是往后公子接手家业,自然是要削弱他们力量。
昨日杏儿来此,在太阳下暴晒了一个时辰,人都晒黑了,今日再来,昨日对她爱答不理的音儿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杏儿一只脚刚迈过院子门槛,便与回廊上迎面走来的音儿打了照面。
昨日冷脸的音儿,此时笑得谄媚,“呦,杏儿妹妹来了,是来找林婶娘的吗?”
杏儿被她一声妹妹喊得起了鸡皮疙瘩,果然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昨日府中话事人还是林婶娘与堂叔爷,昨夜在公子院中那么一闹,今日府上众人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
杏儿:“劳烦姐姐通报。”
音儿拉住杏儿的手,“你我姐妹之间,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你随我入屋等着,我去给你喊林婶娘。”
杏儿瞧不上音儿这副做派,直接当面呛声,“今日不用等上一个时辰了?”
音儿有些尴尬,手却没松,“妹妹这说的哪里话,林婶娘这人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做仆人的,靠主子发月银,也不好忤逆主子的意思。”
杏儿便更是不乐意了,“咱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发月银的也是公子不是林婶娘,姐姐莫要认错了主子。”
音儿更是尴尬,“妹妹说的是,往后还得妹妹多照拂照拂。”
杏儿:“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公子心善,却不是能随意任人拿捏之人,姐姐往后替林婶娘卖命前先自己掂量掂量。”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林婶娘正屋门外,杏儿说什么都不肯直接入屋,要音儿去通报林婶娘,林婶娘请了,她才肯进。
昨日她怎么进去的,今日她还要怎么进,昨日她来,她们故意晾着,今日她倒要看看,她们还敢不敢继续摆款,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音儿前脚进屋,不过片刻,便出来传话,请杏儿进屋。
杏儿这才动身进屋。
公子去前院前就给她说了,从今日起,她代表的便是公子的脸面,对待府中众人,应当恩威并施。
如昨日平安上脚踹林婶娘和堂公子那般,莫要给他们留脸面,从前他们在府上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从今日起,从前他们怎么踩别人的,往后就要踩回去。
墨寻就是要给他们制造这种落差,让他们心中不平衡,加剧对墨院的恨意,狗急了得跳墙,兔子急了要咬人。
只有他们忍不下去出手了,墨寻才能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杏儿今日就是带着挑衅的目的来的。
见到林婶娘,她便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今日林婶娘也要睡个午觉,毕竟林婶娘不睡午觉脾气大。”
林婶娘面色不佳,妆容也不似平日那般精致,想来也是昨日没能睡好。
杏儿在心里偷笑,昨日夜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若是能睡好,那就怪了。
林婶娘毕竟管家多年,也不是真的蠢笨,杏儿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又岂会听不出,她道:“杏儿姑娘如今得了势,这说起话来也是夹枪带棒,不似从前那般卑微了。”
杏儿当然也听出林婶娘在讽刺她过去在这院子里卑微讨生活,她并不恼:“林婶娘不都说我得势,那我不得学林婶娘摆摆款儿。往日林婶娘日日摆款儿,怎的不许我今日摆上一次。”
林茵然冷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杏儿姑娘可能听说过,冤家易结不易解。”
杏儿接过话头道:“没听过,家里穷,没钱念书,不然我又怎会在林婶娘院里忍气吞声做事呢。”
林茵然:“……”
杏儿打断谈话的节奏,不想与林茵然过多地掰扯:“林婶娘,我来是拿东西的,不是来与你闲话家常,公子院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回去做。”
林茵然让其他人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随后才与杏儿说:“你就不怕我找人杀了你?”
杏儿:“你又不是没杀过,结果不是被反杀了。”
杏儿抽出匕首,直接扔在了林婶娘手旁的桌子上,她小时候在山里跟着父亲打猎时,拉弓射箭也是很准的,这一扔就是一个准。
匕首落在桌子上,哐当一声,砸得桌上的茶盏一震,林婶娘心中也是一震。
“林婶娘若是不想掏钱,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林茵然虽见多识广,可她也没见过这场面,直接给弄懵了,“你简直是个疯子。”
杏儿轻笑,起身来到林婶娘身旁,拿起桌上的匕首,从鞘里拔出。
林茵然吓得往后缩,忙问杏儿:“你要做什么?”
杏儿比划了两下,看林茵然惊恐的样子,笑着说:“我都忘了,林婶娘可不敢亲手杀人,您都是出钱让人杀,我就不同了,人也杀过,鸡鸭鱼都杀过,杀鸡鸭直接抹了脖子等血放干,杀鱼砸晕了破腹,林婶娘应该是没见过这场面。”
林茵然看着杏儿手上的匕首,感觉随时都会刺向自己,赶忙从袖中拿出银票给她,“给你,你把匕首放下。”
杏儿接过银票揣好,这才把匕首收起来,和林婶娘说:“林婶娘,早这样不就好了。看在林婶娘给了钱的份上,我也奉劝你一句,别和公子作对,这些年你们对公子的,公子心中都有数,现在他留下你们,你们若是不老实,下场只有一个死。”
林茵然刚经历过匕首在眼前晃动的场面,现在整个人惊魂未定,也不敢和杏儿顶撞,毕竟这疯丫头真杀过人。
吴妈妈的侄儿都被她反杀了,何况自己这柔弱的内宅女子呢?
杏儿拿着钱财走了。
迈出院门,哼着小曲去找公子。
今日又赚了三百两。
从前杏儿每日矜矜业业地做工,一年也就四五两银子,自从跟了公子,这银子就和水一样,哗哗地来。
墨寻今日和墨昶交接家业倒也顺利,早上他到前院时,墨昶已经让人把所有家产账目钥匙全都摆放好,一一给墨寻过目核查。
一上午的时间,墨寻就核查得差不多了。
墨昶提议:“寻儿觉得没问题,过两日咱们便动身,我带你去所有的庄子和铺子以及自家的酒馆茶楼客栈巡视一遭,认认人,与他们熟悉熟悉。”
墨寻:“不必了,堂叔这些年管事我自然放心,不必去巡查,让各处庄子管事的,酒楼茶楼客栈管事的,还有铺面的租户,直接来居安城见我,到时府上准备好筵席,为大家接风洗尘,自然就能见到了。”
何须自己挨个地方去巡视,田产庄子七七八八巡视下来,没几个月估摸着都回不来。
出了府,他们要想动手,岂不成了他们的活靶子。
墨寻才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当然,他也会为他们创造机会,前提是自己准备好,按照自己设计的局才行。
墨寻也是真的在看到用箱子装着厚厚一摞地契和房契才真的感受到,墨府的家业是真的大。
想必当年墨家老爷子白手起家能靠短短几十年发展出这么大的家业,也是不容易的。
钥匙挂了一大串,是府上各处库房的钥匙。
家中现银并不多,长存也就一千两,剩下的银子都存在钱庄。
一万两面值的银票,墨寻数过,足足有一百三十七张,也就意味着,存在各地钱庄的银子总计有一百三十七万两,这个数额是真的有吓到墨寻。
每年还有五千多两的纯利润,光是吃利息,都能够养活整个墨府了。
杏儿如之前一样,将拿到的银票递给墨寻,“公子,三百两到手了。”
墨寻:“给你的就拿着。”
杏儿又惊了,“公子,你昨日才给我二百两,怎么今日又给我?”
墨寻道:“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身边负责整理花草的仆人了,今日起,整个后院都归你打理。”
杏儿更为震惊:“公子你要让我管家?”
杏儿急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行的。”
墨寻却说:“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行的,婴儿也不是出生就会走,不会可以学,我可以给你兜底。”
家里的家产都收回来了,管家权也收回来了,往后这后院,自然也得换个人管理,得要让林茵然害怕,也得让他们感受到落差。
墨寻道:“让你管家,不是我一时兴起,是有特殊意义的,我身边能用的人,除了你就是平安,你平安哥哥从今日起也要学着打理家业,你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我才能安心。”
平安也懵了:“啊?我也要学?”
墨寻点头:“当然要学,往后你可是要做大管家的人,墨家的家业得交给你来打理。”
平安有些疑惑:“公子,你不自己打理吗?”
墨寻笑着说:“我啊,身子不好,管理这些劳心费神,怕是死得更快。”
“呸呸呸。”杏儿赶紧呸了几声,“公子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墨寻从未对这里有归属感,也从未觉得自己就是“墨寻”,对于属于“墨寻”的家业,他也没想过要占有,扶持起平安和杏儿,将来他若回归自己原本的世界,这里一切还能运行下去,杏儿和平安能够替墨寻守住家业,若是那位“墨寻”还能回归,也不至于将来他无法管好属于自己的家业。
因此墨寻要让杏儿和平安强大起来,他走后,若是那位回来了,一切都还能正常运行下去。
这是他能够为他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平安心中却有些伤感,他知道眼前这位不是他的公子,但他依旧称呼他为公子,他在心里担忧那位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公子,也佩服尊重眼前这位强势聪明的公子。
他看得出来,这位公子这么说只是借口,也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他道:“公子放心,我定努力学习掌管家业,必然会将老爷留下来的家产打理得井井有条,墨家的家业不会在我手中没落,公子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杏儿见平安这么说,心中也看开了,只要公子高兴,她做什么都行。
她也能感受到公子与他们都不同,公子教她的东西是这里没有的,公子的观念与他们也不同,公子是特别的。
她道:“公子,我也会努力管好后宅的。”
墨寻满意地点头,“好,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今日的承诺,你们一定要俩手管好墨家的家业,将来即便是我走了,家产也绝不会落在墨昶一家手里,我会在我走之前,把他们解决掉。”
墨寻此处说的走,平安觉得不单单是指死亡,他知道这位公子不属于这里。
他道:“公子放心,无论是什么状况,今日我平安说会守护墨家的家业,我必然会誓死守护,感谢公子与老夫人多年来的恩德,也不负公子所托。”
前一个公子指的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墨寻,后一句公子指的则是眼前这位。
墨寻听他这般说,眼中涌现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是啊,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平安又怎会分不出来,怎会不知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位墨寻。
墨寻拍了拍平安的肩膀,“我信你。”
杏儿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她同样坚定,“我会和平安哥哥一起,替公子守好家业的。”
墨寻笑了笑,“好,往后就全靠你们了。”
墨寻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留多久,即便不出意外,这具身体的情况也不算太好,多年的亏空,想要与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按照这里的医疗条件,肯定是做不到的,提早安排好一切,也比将来真到了那一日再安排要好。
他不属于这里,即便是死,他也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够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那片生长的土地。
作出这些安排,墨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现在就剩下解决墨昶一家,让平安和杏儿将来没有后顾之忧了。
在此之前,他还有些事情安排。
“平安,你明日出府,看看周边还有没有宅子,买上两座,能买大点就买大点。”
平安不太明白,“公子要买宅子做什么?”
墨寻:“你且先买下,作用日后我再同你说。”
平安:“是。”
平安跟在他身边学习管家,倒不是什么难事,事事都有墨寻监督,墨昶做老师,即便收回了管家权利,墨昶依旧是府上挂名的管家,既是挂了名,就要干该干的事情,墨寻带着平安跟着墨昶一起学习经营生意合情合理,墨昶这些年拿了不少钱,这些也本该是他要做的。
倒是杏儿那边,墨寻不放心把她交给林婶娘,林婶娘心机歹毒,指不定要怎么收拾杏儿,况且杏儿才从她手里拿走了五百两银子,林婶娘必然把杏儿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对付林婶娘和墨昶得用完全不一样的方法,墨昶是个读书人,他要面子,时刻都要保持自己读书人的清高,林婶娘就不一样了,逼急了是真的会发疯。
墨寻想了一日,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一箭三雕的好计谋。
她将杏儿招至书房。
杏儿还以为公子是要教她继续识字,拼音她已经全都认识了,公子每日都给她写二十个字,她现在已经能认不少字了。
墨寻递给杏儿一袋银子:“你今日出府去,给自己多做些衣裳,买些漂亮的首饰胭脂。”
杏儿不明白,“买这些做什么?”
墨寻:“你要开始学着管内宅,若是还穿着普通仆人的衣服,怎么能彰显你的地位呢?你要装扮起来,让自己看着像一个管事的女管家。也让人知道,心向主子,好日子必然是少不了的。”
从前杏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仆,短短小半月,一跃成为女管家,穿金戴银打扮华丽,这样的落差,任谁看了不会羡慕,他们自然知道应该心向着谁,特别是被夺了权利的林婶娘院里的人,从前他们的地位极高,杏儿掌权后他们的地位自然不复存在。
这些人跟着林茵然,指不定知道多少林茵然的肮脏龌龊事,要想稳住这些人,林茵然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林茵然肯定害怕这些人把她干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
杏儿根本不用直接与林茵然对上,却能处处牵制林茵然,这就叫兵不血刃。
杏儿明白了墨寻的意思,她将钱推了回去,“公子,我已经有了几百两银票,你不用给我银子。”
墨寻笑着说:“是,我们杏儿现在是小富婆了,但那些钱是你自己凭本事拿来的,是你自己的钱,自己留着,这些是我给的,是让你给我办事,不能混为一谈。”
平安今日也告诉他了,昨夜平安入睡前,杏儿又给平安分了一百两银票。
若不是多出的一百两银票对半分就没用了,恐怕杏儿还得对半分。
墨寻也是真心喜欢杏儿,把她当亲妹妹,这样有情有义的丫头,他又怎会让她吃亏。
他道:“我知道让你管家没人帮衬很艰难,你今日出门置办物件,去找一趟吴妈妈。”
墨寻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字条,“这上面是吴妈妈的地址。”
杏儿愣住了,“可是吴妈妈她让人杀我,我找她……”
“我知道吴妈妈与你有仇,但她有利用价值,同时也是林婶娘最害怕的一把利剑,说到底这件事起因是因为林婶娘,你能说动吴妈妈来帮你,也就进一步拿捏了林婶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她们狗咬狗,你坐享其成,岂不更好。”
有了吴妈妈这个挡箭牌,进一步牵制林茵然的火力,杏儿也会更安全。
墨昶这么一想,心中顿时就与林茵然站在了一起。
若是墨寻到时候真这么干,他儿苦读多年白费不说,还得因此丧命。
林茵然:“你真想看着咱们唯一的儿子性命拿捏在别人的手上吗?”
墨昶摇头:“当然不想。”
林茵然:“谁阻拦我儿,我就除掉谁。”
两人达成了共识。
为了墨璋的未来,墨寻必须死。
墨寻则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这次策划的事情如此顺利,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碧海桃花洲的功能是过渡周转,边界有一条河,河水碧绿如玉。
岸边桃树四季盛开,绯红随风洒落,一捧捧沿着河水流向远方。
码头上,林慕付了钱,坐进船舱里。
目光望向远处烟云笼罩的群山。
小船在清透碧绿的河面上摇摇晃晃,驶向无边无际的大雾之中。
气运回归,也就意味着他和李家人之间的事情有了一个终结。
他和李终程从小生活在一起,后来墨知晏为了拉拢他,又给他延长了寿命,加起来,两人相识了上百年,他太清楚李终程的性格了。
李终程此人,极端记仇,极度凉薄。
无论你对他有多掏心掏肺,只要有一次对不住他,他就能抹杀你所有的好,然后把这点不好心心念念带进棺材里去。
墨知晏动作慢了一步,李终程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这两兄弟就永远不可能亲如一家。
李终程那种性格,自己就能把自己逼进绝路。
林慕连口舌都不愿浪费。
没有亲自动手杀他,去报李终程上辈子背后捅刀的仇,不是他心软,只是不想再沾染李家的因果。
能彻底两清最好。
只是顾随之看不惯,在其中推了一把,彻底把李终程架到了不义不孝不悌的地步。
李家彻底没了倒向墨知晏的可能。
两世加起来足有几百年,再回首年少时的经历,他没有多少伤感,只觉得怅然。
不过也只是一些。
但顾随之好像误解了他此时的情绪,误以为他在低落,故意感叹周围的景色。
……这位顾前辈,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林慕想。
只是他确实志不在此。
林慕正色,“前辈,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顾随之:“嗯?”
林慕:“我感觉我快要突破了,可能需要几天来闭关。”
顾随之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先保守一点:“……筑基中期?”
林慕:“金丹。”
顾随之冷笑:“我迟早弄死天道。”
林慕谨慎地没接这句话。
顾随之自修炼以来顺风顺水,进度一骑绝尘,刨除一些血脉得天独厚的存在,修仙界往上三千年都没出过他这种。
……但是更没有林慕这种!!
下了船,林慕在云雾笼罩的山脉里找了个僻静的洞,打算闭关修炼。
山顶里残留着一些动物的粪便,洞壁湿润,长着大片青苔。
顾随之竟然诡异地放松了下——他都怕林慕随便找个山洞,一进去,就在里面捡到大能去世前留下的功力和秘籍。
还好没有。
他倒不是眼红什么,而是担心。
就像他之前和林慕说的那样,天道其实挺不是个东西的。
它不是赠人玫瑰不求回报的慈善家,给你多少,就一定是想从你身上得到多少。
极端幸运的对立面就是极端的倒霉。
又是太弥宗的密令,又是筑基半月就突破金丹,这太夸张了。
要是再来……
顾随之都要怀疑天道的目的了。
林慕的突破到了关键关头,顾随之原本不怎么担心的,林慕早就到过金丹了,身体素质和普通筑基修者不一样,破个金丹而已。
但两天过去,林慕还没能成功。
顾随之观察他面色,发现他眉心有一点黑气一闪而过。
心魔?
顾随之一拍脑门,他修炼的时候无比顺畅,都忘了金丹以上突破有心魔考验了。
他动用神识,沉入林慕识海。
不出意料,困扰林慕的只有前世发生的事。
顾随之早在林慕重生之初就以两种视角看过这段记忆,此刻在看,又有了不同的感触。
命运从来只折磨心软的人。
但凡林慕心冷硬些,不那么念恩情,道德感不那么强,都不至于被困在这些事情里。
林慕的意识沉在铺天盖地的血腥中。
他看到了前世那些人。
有他的亲生父亲,华羽仙尊冷眉冷眼地看着他,“小晏为了救我患了心疾,身体一向不好,受不得刺激,你害死他父母,就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免得刺激了他。”
他出生入死获得的仙剑,也被华弥仙境中唯一和他亲近的大师兄夺走。
“本就是你欠了小晏的,他正好缺了一把本命剑,你用惯了下等木剑,换把普通仙剑就足够,不可太过贪心。”
其实没什么愤怒的感觉。
他当时已经麻木,只想着“还债”,赶紧还清之后,再不和这些人有所牵扯。
他放弃去亲近这些人了,不离开华弥仙境也只是因为生母还在那里。
沁华夫人常年疯疯癫癫,发作起来的时候连丈夫都不认识,只认他一个人。
他能舍弃不爱他的父亲,舍弃一心袒护墨知晏的大师兄,但他舍弃不了拼命生下他,又因为他而精神失常的母亲。
那是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
可他没办法从一个化神期大能手里带走沁华夫人,也放心不下把她一个人留在有墨知晏的华弥仙境。
以至于最后……一步步把自己困死在这个局里。
“别想这些了,”一贯轻松不着调的嗓音响起,隔着识海,有些飘忽不定,“你现在已经不是墨寻了,不是吗?”
林慕睁开眼,目光空茫:“前辈,您知道无情道吗?”
顾随之:“你想修无情道?放弃吧,你修不成的。”
林慕:“为什么?”
顾随之道:“你看那棵草。”
林慕顺着他所说看去,墙角缝隙里,一棵野草顽强生长在上面。
“你喜欢它吗?”
林慕摇头。
“再说墨知晏,你恨他吗?”
林慕迟疑,点了点头。
“你无爱有恨,怎么修无情道呢?”
林慕:“无爱?”
“你以为无情道是什么?灭绝人性?斩断七情六欲?活的像个面瘫冰雕?”
“那你就错了。”
“你觉得一个人怎么才能叫无情呢?是谁都不爱、冷血无情,就叫无情道吗?”顾随之道,“不是的,你要先去爱。”
“不是爱一个人,而是爱众生。”
男人的嗓音缓缓回荡在洞穴里。
“每一棵草,每一朵花,每一棵树,每一个人,无论是丑陋的老妪还是韶华少女,无论是行善的善人还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你都要平等地爱他们。”
“我见众生,我爱众生,我恨众生,我杀众生。”
林慕:“前辈,我不太懂。”
顾随之道:“你在路上见到两个人,他们都快要饿死了,但是其中一个人手里有一个饼,没有饼的人虎视眈眈想把饼抢过来,有饼的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选择把这个饼分给他一半,这两个人你更喜欢谁?”
林慕:“……前辈,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亲自试过了。
顾随之:“我没问你这个。”
林慕心下叹息:“有饼的人。”
“然后有饼的人被杀了,因为另一个人不想和他分,想要全部的饼,”顾随之问,“你会讨厌那个抢饼的人吗?”
林慕:“会。”
“所以说,你修不成,”顾随之道,“你心太软,软的看不惯不平,又太硬,没有办法去爱众生。”
林慕:“那我就什么都不能做吗?”
“能啊,你能把那个抢饼的人杀了,”顾随之说,“但你又不能因为厌恶和愤怒杀他,而是因为恶。”
事情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抚崧是拿出了证据,但他拿出的东西只能证明李终程关于兄长那部分描述在撒谎,证明他是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但是证明不了墨知晏派遣墨十六去杀李家人。
这里面固然有逻辑不合、墨知晏压根无法解释的地方,但他们是华弥仙境的太上长老,不可能因为一点怀疑,就在掌门重伤沉睡之际,动用私刑惩处掌门之子。
退一步讲,就算抚崧能证明这件事……
修仙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弱者命如蝼蚁草芥,第一仙门的少主杀一户凡人,罪证确凿了又如何?
墨知晏毕竟是华羽仙尊的独子。
非罪大恶极,无人可以动他。
只是,这件事到底影响了长老们对墨知晏的态度。
云归抚崧这些偏中立的长老就不说了,就算是和华羽仙尊亲近如兄弟、一力保下墨知晏的几位长老,也对他略有微词。
华羽仙尊何等人物,沁华夫人又是何等人物?
这两位可都是对妖族战场上赫赫有名的仙尊,为了保护人族立下汗马功劳,不说高山仰止,也是无数修仙者心中向往的存在。
作为他们的儿子,墨知晏怎么能是个持强凌弱,草菅人命的恶徒?
简直丢尽了父母的脸!
……
冰冷华丽的大殿内,墨知晏闭目坐在上首,墨十七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
整个殿内被死寂笼罩。
这是一间极尽奢华的宫殿,金玉作阶,从高处一步步蔓延至莲池深处,鎏金铜兽首口中发出袅袅青烟,奢靡馥郁的香味浸染进每一寸地面。
李终程越是打量越是压不住心中的嫉妒。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境遇却如此天差地别,凭什么,就凭墨知晏早他几年出生吗?
墨知晏睁开眼,正正对上他的眼睛。
两人已经撕破脸皮,他也无需伪装,当即嗤笑一声。
李终程十分敏感:“你笑什么?”
墨知晏漠然道:“笑你蠢。”
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我蠢?我都是按着你说的做的!你说我蠢,我看是你蠢才对!”
墨知晏冷冷打量着他脸上气急败坏的神色,笑了一声,“看来墨寻对你真的挺好的。”
李终程:“废话,他是我……”
“不然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墨知晏冷冷道。
李终程措不及防闷哼一声。
大殿内,一股属于修士特有的威压蔓延开来,毫不留情碾压在李终程身上。
李终程脸色惨白,被威压压跪在地上,哆嗦着唇:“你,你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有反抗的余地吗?”墨知晏轻蔑地说。
末了他想到什么,饶有兴致地问:“你知道墨寻实力比我强吗?”
李终程畏惧地看着他。
“他也随时可以杀了你,其实我挺好奇,你怎么敢这么嚣张的?就凭你觉得他不会杀你?还是凭他是你名义上的哥哥?”
他看书的时候,因为墨知晏这个反派角色的名字有一个字和他本来的名字重叠,他代入的一直是墨知晏这个角色。
墨寻的亲生父母站在他那边,李家夫妇是墨知晏的亲生父母,竟然也站在他那边。
可想而知,他有多厌恶这一家人。
他现在不能杀李终程,但也不妨碍他骂两句出出恶气。
“我可不是你善良天真的墨寻哥哥,惹恼了我……”他适时停住,看到李终程煞白的脸,不耐地挥了挥手,“把他弄送回去,看到他就恶心。”
墨十七僵硬地照做。
李终程原本还想仗着兄弟关系,趁机从他这里要点好处,现在是一个字不敢提。
他对这个亲哥哥又惧又怕又恨,唯独没有亲近。
李终程忍不住拿墨知晏和墨寻做对比,心中对墨寻生出了无限的想念。
他没看到,在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一些肉眼不可见的金色粒子,从他身上飘飞出来,沿着穿堂过林的风,飞向了远方。
等他们离开,墨知晏站起身,原地踱了几步,喃喃自语:“不行,这条路走不通,不能从这家人身上下手。”
他停下脚步,“‘主角’身边的人不能抢,那……资源呢?”
墨知晏打定主意,拿出宗门玉令,往里输入灵力。
很快,对面传来清雅温和的男声:“知晏,有事吗?”
墨知晏带着哭腔开口:“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
……
碧海桃花洲,夜市内。
漆黑的长剑发出轻微翁鸣。
微弱的光亮亮起。
林慕走到无人处,拔出长剑,发现长剑上方,第二颗星辰已经被点亮。
顾随之也看到了,得意道:“看,我没说错吧,等他把人带回去,这第二颗星就可以亮了,快,夸我。”
林慕按着剑,思索夸奖的言辞:“前辈……神机妙算。”
顾随之舒坦了。
他不着边际地随口:“第一颗星给你送来一个扶桑岛的散财童子,第二颗星……”
顾随之心血来潮,放出神识。
他的呼吸微微变了,“快,回头,往回走,西边第六个摊位,上面有个破碎片,快去买下来。”
林慕按着他说的找过去。
“十个极品灵石任选三件,概不讨价还价。”老板察觉有人来到摊子前,双手对插在袖子里,眼也不睁。
旁边有路过的人插嘴:“雷老头,你这有点太不厚道了吧,刚才你还说十个低级灵石三件,这么快就涨成十个极品灵石了?”
灵石分为初、中、高、极品四个等级,都是十比一的比例换算。
一个极品灵石可以换一千个初级灵石。
短短时间内涨价这么多,除非这又是一个能“知天命”的人,不然的话,就只是看林慕年轻,想趁机宰客而已。
老板刷地睁开眼,怒道:“关你什么事?”
又怼林慕:“我现在就这个价,爱买不买,不买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林慕转身就走。
老板:“……”
路人嘲笑出声。
老板脸色青青白白,高声喊道:“喂,小子,我算你便宜一点,十个高级灵石……”
林慕脚步不停。
老板咬牙:“十个中级灵石,不能再少了。”
林慕还是没理。
老板焉了,他只是个练气期,不能辟谷,今天可还一单没开,就指望着能卖点什么吃饭呢,“你赢了,十个初级灵石,买不买?”
林慕转身,淡漠道:“五个。”
一念之差宰客,反被客人给宰了的老板牙咬的咯吱响,憋了半天:“……行!”
林慕顺利把东西拿到手,转身离开了集市。
“前辈,这是什么?”
顾随之声音有些飘渺:“你知道传说中的仙山太弥宗吗?”
林慕微微一怔。
太弥宗?
修仙界宗门林立,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大大小小的组织加起来足有上万个。
现如今排在第一的就是华弥仙境。
但太弥宗不属于这个范畴。
传说那是真正有神的后裔所在的地方。
“这是太弥宗的密令,和你捏碎的那块玉佩的功能有一点像。”
“联系太弥宗?”
“不止,”顾随之道,“持此令牌者,在不违反道义的前提下,可向太弥宗求助一次,凡太弥宗弟子不得拒绝。”
他语气难得有些不平静,“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天道之子吗?其实说天道之女更合适,她就是太弥宗现任掌门,也属于‘太弥宗弟子’的行列。”
林慕拿着令牌的手无意识收紧。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可以直接联系到那位天道之女?
“这是能保命的好东西啊。”顾随之道。
林慕抿了下唇:“多谢前辈指点。”
“不客气,”顾随之笑眯眯道,“不过,你要是执意想感谢我……”
林慕以为他又要说“不如叫我一声夫君”这样的话。
类似的话他这一路听了不少,也曾经严肃地跟顾随之解释过,他心中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和计划,但是……
顾随之当时是这么说的:“没事啊,我就是闲的,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
就是闲的……
林慕不知道怎么回答。
“再夸我两句,怎么样?”顾随之含笑问。
林慕眼睫一动,眼底掠过一抹讶异。
“就像刚刚夸的那种,你也可以再发散一下思维,”顾随之循循善诱,“比如,夸夸我帅裂苍穹的英俊容颜之类的。”
林慕:“……”
他忍着耻意,“前辈……玉树临风。”
顾随之:“不够,再来点。”
“……风华绝代。”
顾随之:“这怎么能形容我帅的万分之一呢?”
“……风流倜傥?”
顾随之继续挑刺:“不够具体。”
林慕:“……”
他把学过的听过的所有形容人相貌出众的词汇都用了一遍,就差自创词汇了,终于让顾随之勉强满意。
不知为何,他忽然诡异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还不如让他喊夫君。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林慕自己都没察觉,只是看顾随之高兴了,就道:“前辈,我们先离开吧。”
他为了逛这处集市才在这里滞留了一天,既然已经有所收获,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被夸的身心舒畅的顾随之挑眉,“你这就不对了,走什么走,打铁要趁热,走,那边还有个拍卖场,去看看。”
林慕:“……”
一个时辰后,他捧着一颗只卖一灵石,据说已经死去的鸟蛋、实则是还未孵化的凤凰蛋,站在拍卖场的门口,陷入了沉思。
顾随之充满暗示意味地:“嗯?”
林慕沉默。
他真的……词穷了。
“他作了恶,他应该死,这才是你杀他的原因。”
林慕不太理解。
顾随之叹息:“人人都说无情道是修仙路上最快的法子,其实无情道是最难修的,谁要是修成了,那他离打破天道桎梏成神就不远了。”
他说完,嗓音又轻松起来,“不过我不是修无情道的,说的不一定准,只是见过一个快修成的人。”
林慕:“那他……”
顾随之幸灾乐祸:“败了。”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林慕若有所思。
顾随之安慰他:“其实我仔细想想,你也确实是个无情道的好苗子,要是没有墨知晏,说不定你还真能修成,不过现在也不晚,你要是实在想修,我可以教你。”
林慕疑惑:“您不是不懂吗?”
顾随之:“不懂怎么了,这又不难,刚才我不都说了吗?要爱众生。”
“但这范围太大了,咱们要一步步来,你可以先从爱众生之一找找头绪。
林慕跟着他的思绪走:“众生之一……”
“对啊,就比如。”
顾随之到底忍不住笑,“我,你觉得如何?”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有下一步行动,距离达成目的也就更近一步。
次日,用过早饭后,墨璋就带着平安去前院找墨昶。
昨夜的事情,今日在府上已经传遍了。
临走前,墨寻让杏儿按照计划,继续行事。
昨日杏儿去见林茵然,敲了她二百两银子,今日还有三百两要去找林茵然讨要。
杏儿想想都觉得开心,不知道林茵然昨晚有没有气死,中午掏了银子,晚上就输得一塌糊涂。
不过今日公子出门前也和她说了,林茵然若是不愿意给,那就算了。
反正后面有的是机会对付她。
拿到银子就是赚了,拿不到,也不亏。
杏儿在书房里学字,到了中午,带上匕首,一路蹦蹦跳跳快乐地往林婶娘的院里走。
议论声不曾消停。
平安进屋去拿了一件披风给墨寻裹上:“公子,夜里风大,保重身体。”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更是心疼墨寻。
这件事里,墨寻从始至终都是绝对的弱者。
5G冲浪,见证过各种网暴,对于利用舆论,墨寻也算是有经验了。
墨昶一把老脸都丢尽了,腰杆也早已弯曲,“寻儿,是堂叔管教不严,你看在我的分上,饶了他这一次,我们将管家权还给你,自此回乡,再也不来这居安城。”
墨寻一听这话,又是一阵急速地咳嗽,听得人心惊,生怕他受不住打击伤了身体。
他低头看着台阶上已经靠在自己母亲怀里的墨璋,还有已经哭成泪人的林茵然,又看向台阶下站在院子里已经快把头埋进肚子里的墨昶。
墨寻做出一副难以抉择的表情,看热闹的仆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僧人又一次念道:“阿弥陀佛。”
墨寻来来回回看着他们,随后抬头望着天上被云层遮挡了一半的月亮,良久,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收回视线,将墨昶扶起,道:“堂叔,往后墨府还要仰仗你。”
墨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墨院,心中的情绪很复杂,“寻儿。”
墨寻示意墨昶莫说话,“堂叔,按照律法,璋弟这犯的是死罪,理应斩首示众,我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墨家晚辈中也就剩璋弟一人。”
墨昶赶忙顺着墨寻的话说:“是啊,我与你堂婶这么多年也没再有孩子。”
他的意思是,若墨寻不结婚生子,他与林茵然也没了生育能力,墨璋没了,墨家的血脉就要断了。
古代对家族传承血脉传承看得很重,墨昶自觉以此可以保住墨璋的命。
林茵然叹了口气,这钱还是得给。
不过,给了她也未必有命花,先把她从府中弄走,再找几个杀手杀了她把钱财夺回即可。
林茵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好极了。
下午墨寻跟着墨昶一起查库房,库房里的东西与账本上的记录分毫不差,倒是墨寻没有想到的。
可见墨昶管家还是很有一套的。
墨寻觉得有些可惜,若是他们没那么贪心,从前的墨寻想必也不会为难他们,日子也能好过。
只是可惜了,他们过于贪心,竟想图谋“墨寻”的家产,那他就不能放过他们。
傍晚回到院子里,见杏儿格外地高兴。
墨寻问她:“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杏儿将墨寻叫入书房,平安夜跟着一并进了书房。
杏儿关上门,随后将二百两银票取出,递给墨寻,“公子,给你。”
杏儿高兴是因为她真的拿到了二百两银票,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墨寻打开,看到是银票,倒不意外。
反倒是平安很意外,“杏儿,你哪来这么多钱?”
杏儿笑着说:“林婶娘给的。”
平安疑惑:“林婶娘平白给你钱做什么?”
“不是白给的。”墨寻将银票还给杏儿,“既然给你了,那就是你的。”
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