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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鱼目混珠 三道 2979 2024-10-11 12:20:21

赵管家死了。

在酒坊买醉的傅至景得到消息时,街头已经完全乱了套。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走水里,好事的百姓纷纷出来看热闹,“好大的火。”

火源从德惠王府主院的方向蔓延开来,一路烧跃,橙黄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天际,浓密的黑烟像是翻腾的巨蟒盘旋在王府上空。

夜间巡逻的护城卫纷纷疏散人群,运水救火。

傅至景丢下酒瓶,被憨厚的酒坊老板拦下,“大人,你还没付银钱呢,承蒙惠顾,共十七钱。”

打了个照面后他抛下钱袋匆匆忙忙地取了马赶往德惠王府。

人站到王府的门口,住得近些的七殿下已闻讯赶来,嗅到他身上的酒气,虽有些讶异,但眼下也没有多问,说:“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九弟人没事,但受了些惊吓,此时在东院。”

“何故起的火?”

“还在查,死了个奴才……”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望火场逃生的孟渔,整个德惠王府一地狼藉,呼吸间皆是烧焦的刺鼻气息,救完火的下人皆蓬头垢面地瘫倒在地上,好几个伤了手脚正在痛呼。

东院离主院最远,火舌没波及此处,还算洁净。

两人赶到时,孟渔摊着沾了满是血的手抽了魂般呆呆地坐在低矮的台阶上,七殿下快步走近蹲下,“九弟,今夜究竟发生什么事?”

“七哥。”孟渔浑身僵劲,俨然还未从惊险里抽离,他张了张唇,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有人要杀我,赵伯为救我挡了一刀……”

他扑上去摁住裂开的胸口,血止也止不住地从指缝里涌出来,亲眼看着赵管家在他面前咽了气,死不瞑目。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至今回想起来噩梦一般。

傅至景离开德惠王府不到一个时辰,辗转反侧的孟渔听见窗沿有动静,闻到空气里隐有火油味,乍然清醒。

这段时日因傅至景时常夜半来找他,主院只有赵管家一人守夜,孟渔嗅到危险呼唤了两声,尽忠职守的赵管家连忙赶来,刚打开房门天降蒙面的黑衣人剑指孟渔。

那人身手极好,刀刀足以毙命,孟渔未曾料到年迈迂腐的赵管家竟也有几分功夫,当即将他推到屋内,赤手空拳和黑衣人搏斗。

孟渔找到桌上的短刀丢给赵伯,一边呼救一边想往外跑,黑衣人见此朝他冲来,眼见长剑就要割破他的喉咙,是护主心切不顾自身安危的赵管家替他承下这致命一刀。

府中的侍卫听见动静将要赶来时,见刺杀不成的黑衣人放了把火跳窗离去。

泼了火油的主院顷刻间被大火吞噬,赵管家瞪大浑浊的双眼,一把抓住孟渔的手,竭力说出了个“逃”字就断了气。

“赵伯——”

这几年来赵管家总是将规矩体统放在嘴边,孟渔为此烦不胜烦,但朝夕相处他早已将这个爱唠叨性子无趣的老头当作半个家人看待,可如今却是他害死了赵伯。

孟渔手上都是稠血,趴在赵伯的尸体上放声痛哭,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侍卫将他生拉硬拽带离了主院,等他再开口眼前已然是他的七哥。

“有人要杀我!”孟渔竭力重复了一遍,喉咙被烟呛过,剧烈咳嗽几声后用染血的手抓住七哥的衣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眼里是坚定的决意,“赵伯不能枉死,七哥,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

七殿下肃然道:“我已请令封锁城门,不让贼人离开京都,你可记得他的样貌身形?”

孟渔细细回想后痛心地摇头:“他覆着面,穿着夜行衣,我看不清。”他急得头昏脑胀,几瞬高声说,“赵伯用短刃刺伤了他的手臂……”

他情绪激动眼球发红,说了太多话喉咙刀割一般的疼,越过七哥的肩,见到几步开外的傅至景,到底难掩悲痛潸然泪下。

“你别哭,七哥定为你做主。”七殿下用掌心擦去他的泪,“你先在此处歇息。”

他重重颔首,七殿下去善后工作,他得以和傅至景进屋说上话。

傅至景才抬起手孟渔就往人怀里扑,双臂死死地抱住腰腹,脸埋进肩头。

方才到处都是侍卫他已然压抑过,如今再也控制不住地号啕大哭,喃喃道:“赵伯死了,赵伯死了……”

傅至景任孟渔发泄,一下一下抚着抽动的背脊,孟渔看不见他的神情,杂糅着怜惜与无奈,细看眼里却有寒冰似的杀意浮现,等孟渔抬起哭得湿漉漉的脸与之对视时,他刹时收敛所有不该有的神色,留下的只有孟渔想见到的担忧与悲悯。

傅至景揉去他脸上的灰烟,混杂了泪,越擦越脏,语气放得轻柔,“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气之下放你孤身在此。”

孟渔吸一吸鼻子,许是已确认自己身处安全之地不再有性命之忧,虽仍悲痛但惊惧减半,此时还有余力用胀痛的脑子思索,“谁要杀我?”

傅至景意有所指,“二殿下今早才离京,夜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未免操之过急。”

“你是说五哥?”孟渔离开傅至景的怀抱,蹙着眉随意走了几步,摇头,“不对,他如果真要杀我,不会等到今时,也不必做得如此明显。”

这几年孟渔也算见证了不少阴谋诡计,虽驽钝有余精明不足,但也没那么好糊弄,他思来想去,急躁得头痛欲裂,片刻后直直地看向傅至景,惶恐道:“一定还有其他人,是谁,会是谁?”

他被水洗过的眼睛光明澄澈,近乎要让这世间所有的阴暗无所遁形,傅至景只恍惚了一刹便迎了上去,同时攥住了这抹难能可贵的雪亮,“一切还未有定数,不要勉强自己。”

孟渔被滔天的自责淹没,嘶声,“可赵伯死得无辜,难道我只能坐以待毙吗?”

门外脚步声骤起,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刘震川抬步进了屋内,身后紧跟着刘翊阳。

德惠王府起火后身为护城卫的刘翊阳责无旁贷费力救火,此时发髻微乱仍不失神武,见到安然无恙的孟渔脚步慢了下来。

刘震川是来接孟渔到将军府暂住的,“此地不宜久待,九殿下,随我走吧。”

孟渔看一眼傅至景,后者朝他略一颔首,低声说:“明日我再去看望殿下。”

一行人出了东院,望着曾经欢歌笑语的德惠王府如今满地狼藉,孟渔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他自个儿都没缓过来还不忘要安置府中的下人。

这些人等皆有嫌疑,原是要收监严刑审问,可一套刑罚下来纵能证明清白命也得去了半条命,在孟渔的坚持下先暂且安置在别院。

“他们与我朝夕相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不会是他们。”孟渔看着为救火烧伤了一条手臂的小厮,“七哥,找些大夫给他们医治。”

七殿下辩了几句,没能拗过孟渔,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样的性子,迟早要吃大亏。”

可到底是应承下来,与傅至景目送其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今夜这事太蹊跷了。”七殿下说,“我已派人封锁德惠王府,修书送往太庙,只盼二哥早些定夺。”

人尽皆知傅至景与孟渔有竹马之情,是金石之交,孟渔出事,他比谁都希望早日揪出元凶,此时眉目凝重,“请诸位殿下为九殿下做主。”

“他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不会让他受委屈,时候不早,不如先回府歇息。”

傅至景沉吟,“臣想带一队护城卫查看王府上下,也许凶手留下了足迹。”

理当如此,七殿下点头,走出几句又回头问:“你今夜跑去饮酒了?”

傅至景似面有愧色,“是,臣心中有些不得已的苦闷。”

“若我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

“多谢殿下。”

两人在德惠王府门前分别,傅至景率领五个护城卫进主院探查。

主院早被烧得一干二净,地面全是乌黑的灰烬,踩上去脏了鞋底,护城卫拱手道:“傅大人,此处浓烟未散,恐再起火苗,我等会细细盘查,您且在一旁指挥就是。”

傅至景抬手,在护城卫的眼皮子底下不顾污秽事事亲力亲为。

拨开乌焦巴弓的木桌,一根被烧得发黑的鹰骨显露了出来,他随意拨弄几下,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施力用靴底碾成两半,彻底踩碎了蒋文慎的春秋大梦。

“傅大人。”

护城卫有所发现——窗外留下了贼人的足迹,寸量换算后应当是个身高约七尺二的男人。

傅至景即刻传令,全城搜索手臂有伤身高相当的男子,一通忙活下来,周身乌黑面有倦色,将近天亮才回到傅宅。

宅中有人,警惕地起身,他轻声说:“是我。”

通缉令上悬赏之人俨然藏匿于此。

张敬换上破布衣,手臂的伤已处理过,望着日显魄力,愈发杀伐果断的傅至景,“公子,此次若不是情势所迫,实不该如此冒险。”

铜盆里的清水将洗手的傅至景面容扭曲,耳边响起孟渔无心的那句“文慎的眉眼有两分像你”,片刻后慢条斯理地在布帛上擦去水渍,寒声说:“赵四不能再留。”

蒋文峥见微知著,一旦他处于被动局面,他与孟渔都难逃一劫,无论赵四有没有听到孟渔的话,留在德惠王府都是个隐患。

“这几日藏好身,不要让人发现。”

张敬在下颌贴上胡子,将脸涂黑,“属下仍在酒坊附近的桥下跟乞丐一伙。”

“知道了。”傅至景脱下外袍,叫住要出门的男人,“你方才见过孟渔。”

“是,多年未见,他已经认不出属下了。”

傅至景沉默良久,“今夜辛苦了,你走吧。”

张敬武功高强,来也悄悄去也悄悄,萧条的傅宅又恢复宁静。

傅至景站在窗前遥望德惠王府的方向,想孟渔泪湿的脸和一句句悲痛的“赵伯死了”。

他何尝不知此棋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招致疑心,但亦希望能借助这颗火苗牵扯出当年的东宫大火,让沉寂多年的元凶露出马脚,早日觅得真相。

他有太多不得已,至于孟渔,很不得已也成了棋局的一子。

作者有话说

大饼老师小课堂(提问):专业背锅二十年,打一人名。

小鱼(举手抢答):我知道我知道,蒋文凌!

蒋文凌:……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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