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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42-43

于青 花卷 2892 2024-11-03 12:40:26

42

这是江于青在陆家过的第一个年。过年于大周每一个百姓而言,都是大事,年过好了,来年也会顺遂平安。

江于青小时候是很盼望过年的。

在江家日子好过些的时候,逢着过年,家里总会添道肉菜,桌上的吃食也较平时丰富,还能吃上半块一块的糖糕甜甜嘴。

陆家上下早早就装扮上了,披红挂彩,从里到外都透着股子喜庆之意。江于青读书之余,陪着陆夫人装扮陆宅,还跟着一道去城外的施粥棚里施粥施药。

这是陆家的老习惯了,不管年头好坏,过年时都会在城外施粥,请大夫义诊。江于青在陆家待了大半年,好像浸在了蜜罐里,过去的窘迫贫困都恍如隔世,乍一见那些搀扶着来领粥看病的老弱妇孺,顿时又想了起来,不是处处都是陆家。

江于青想起了江家村,想起了幼时的饥寒交迫,更想起了水患之下的绝望。他望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孩童,如果不是陆家,他和他们一般无二。可不是谁都如他一般幸运,即便是被卖,还能碰上陆家这样的好人家。

那他们该怎么办呢?

江于青此前十四年里,温饱尚且不能够,更无暇去想其他,到了陆家,陆老爷陆夫人送他读书启智明理。书院中的夫子和同窗,即便年幼如楚言,都满怀壮志,道是要科举入仕,将来做官一展所长,为百姓谋福祉。

那些话听着遥远又陌生,江于青似懂非懂。

他心中藏了事,陆云停打外头回来给他带了一兜子糖炒栗子,吃也吃得心不在焉。陆云停人精,一眼就瞧见了,随手剥了个栗子将栗子壳往他嘴里送,江于青想也不想,一张嘴就咬住了——壳。

他愣了下,抬起眼睛望着陆云停,陆云停哼笑了声,道:“怎么不吃了?”

“撞鬼了?”

江于青吐掉栗子壳,犹豫了一下,叫了声:“少爷……”

陆云停:“嗯?”

江于青巴巴地起身,推着陆云停让他落了座,还给他倒了杯茶,又剥了几颗栗子给他,才别别扭扭地说起在粥棚的见闻。

陆云停安安静静地听江于青说着心中的迷茫困惑,少年年纪小,脸儿圆,灯火映衬下的脸颊更显得稚气。江于青这十几年里过得算不上好,即便是被父母卖了,心中也没有怨怼,进了陆家,亦不曾被富贵繁华蒙了心,这样的心性,实在很少见。

江于青说完,对上陆云停深深的眼神,不知怎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几分无措,嗫嚅道:“少爷……”

他想,陆云停会不会笑话他?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陆家给他的,他分明一无所有,却还在自不量力地去想其他人?

陆云停说:“你看今日陆家可以惠及一方百姓,那你可知陆家是如何发家的?”

江于青呆了呆,摇摇头,陆云停道:“陆家最早是江洲治下的一个小县,叫临江县,虽叫临江,却是依山而居,村中无良田可耕种,比你们江家村还不如。”

“后来陆家先祖在山上救过一位游医,那游医便教先祖辨识草药,又挣了点儿钱,慢慢的,送了后人读书,由临江的小村迁去了县上,再来了江洲。”

陆云停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想有余力帮别人,便好好读书,将来为官做宰,能做的,不会比今日陆家少。”

江于青愣愣地看着陆云停,半晌,问道:“……我可以吗?”

陆云停眉梢一挑,很有几分少年意气,道:“为何不行?”

“你心性纯良,已经胜了这天下许多人,更不要说你书读得好,来日科举,何愁榜上无名?”

江于青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陆云停,说:“我将来也可以做官?”

陆云停斩钉截铁道:“可以。”

江于青嘿然道:“那我一定更努力读书,将来做个好官。”他挨过去,揪着陆云停的衣袖,像极了被顺毛撸舒服的小狗,道,“少爷,您真好。”

陆云停看着自己袖口的手指,掌心发痒,矜持地轻哼了一声,道:“还当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魂不守舍的。”

江于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陆云停使劲儿揉他脸颊,说,“人没多大,心倒是不小。”

江于青又道:“谢谢少爷。”

陆云停说:“就这么谢?”

江于青眨了眨眼睛,道:“我给您剥栗子。”

陆云停冷笑道:“那是我买的。”

江于青这下不知怎的好了,陆云停看着他为难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声音也不自觉低了几分,说:“江于青。”

江于青:“昂?”

陆云停说:“真想谢我?”

江于青点头。

陆云停说:“再给我咬一口。”

江于青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问:“咬……咬哪儿?”

陆云停见他答应了,也生出一点儿难为情,乍听他问完,那双眼睛就定定地盯上了江于青的嘴唇。可看着他懵懂的样子,越发心痒,还生出了几分罪恶感,陆云停突然伸手按住了江于青,将他圈在椅子里,低头凑过去,一口咬在了他的鼻尖。

43

转眼就是除夕,整个江洲城都热闹,烟花鞭炮声不住地在穹顶炸响,满是喜庆。陆家用过团圆饭,桌上就上了果脯点心,依照惯例,除夕是要守岁的。

陆云停身体不好,往年陆家爹娘都会让他去休息,他们夫妻二人带着陆家的下人一道等着子时点起烟花鞭炮以迎新岁。今年陆家多了个江于青,倒是显得比以往热闹,陆老爷和陆夫人见陆云停精神不错,就没有催促他去歇息。

陆老爷和陆夫人给两个小的发了压岁钱,一家人就坐在烧了地龙的暖阁里一边打马吊,一边等新岁。

马吊是要四人一起玩的,今年正好凑齐了。这原是陆夫人和闺中密友或江洲城中的夫人玩着消遣的,四人中,除了陆夫人,只陆老爷玩过,他们便教两个孩子如何玩马吊。江于青和陆云停都是聪明人,只不过江于青的聪明都在了读书上,于玩乐一道实在是不开窍,运气也差了些,转眼就成了他一个人输三家。

他们不玩钱,下人裁了彩笺,谁输了便往脸上挂一张,不过半个时辰,江于青就挂了满头。

江于青愁眉苦脸。

陆夫人看着他脸都鼓成了包子,眉毛紧拧,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突然咂摸出了为什么陆云停总爱逗江于青,笑盈盈道:“于青啊,虽说不能玩物丧志,可人生在世,不能一头埋进书里作书呆。”

江于青小声道:“夫人说的是,”说罢,狠狠心将手中的一张牌递了出去,正是一张勾着阮小五的百万贯牌。

没成想,牌刚一落桌,陆老爷捻捻胡须,打出了一张武松。

江于青呆了呆,抬起头幽幽地望着陆老爷,硬是从陆老爷严肃正经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愉悦。

他巴巴地又去看陆云停,陆云停轻咳了一声,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末了,还是陆云停替他解的围,最后输家成了陆老爷。陆老爷睁大眼睛,瞪着陆云停,陆云停神情波澜不惊,对他爹说:“爹,你输了。”

陆夫人乐不可支,抽了一张红笺就挂在了陆老爷鬓边,说:“愿赌服输,愿赌服输,你瞧瞧于青,可不能让小辈看笑话。”

江于青也没想到怎么就是陆老爷输了,他看着鬓边挂着彩笺的模样,和平日里大相径庭,很是新奇。陆老爷轻哼了一声,道:“再来。”

再玩起来便是有输有赢了,后来陆老爷陆夫人陆云停脸上头上都挂了好些彩笺,当然,最多的还是江于青,透着股子滑稽,却无端让人心头暖融融的。

陆家人玩上了头,还是管家提醒子时就快到才休战,外头的烟花炮仗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烟花绚烂,陆家园子里的烟火炸开时,江于青忍不住,拉着陆云停一道凑在窗边看。

这样的场面于江于青稀罕,陆云停却见得多了,他和江于青挨得近,听着江于青惊叹的声音,偏头看了过去,就见少年人仰头望着苍穹,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眼睫毛长,蝶翼一般,似乎要飞入他心尖儿去。

似乎是察觉了陆云停的目光,江于青转过头,就对上了陆云停专注的目光。

四目相对,不知怎的,江于青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江于青说:“少爷,新年快乐。”

陆云停道:“嗯,新年快乐。”

江于青嘿嘿地笑了几声,眉梢眼角都是快乐,让陆云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江于青也不在意头发被揉乱,说,“少爷,你等等我。”

说完,脚步轻快地跑走了,等他回来时,献宝一般递给陆云停一方锦匣。

陆云停眉梢一挑,“这是什么?”

江于青说:“少爷打开看看。”

陆云停思索须臾,打开了,就见里头是一方砚,他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向江于青,说:“送我的?”

“昂,”江于青眼睛弯弯的,说,“送给少爷,”他抿抿嘴唇,低声道,“这是我抄书赚钱买的,虽然比不得少爷用的……”

陆云停恍然,难怪他曾看见江于青闲暇时神神秘秘地抄书,问他也只说是为了将书多读几遍,陆云停压根儿没想过还有抄书一出,毕竟江于青手头上是有钱的。没想到江于青竟是用这个笨法子去攒钱了,还将钱给他买了砚,他眼尖,一眼就知道这方砚价值几何,虽比不得他常用的金贵,可也算得上中上了。

江于青抄书能赚多少钱,约摸都搭进去了。

陆云停看了看江于青的手指,轻声说:“我很喜欢。”

江于青怔了下,看着陆云停,陆云停展颜一笑,他笑起来实在很好看,窗外恰有烟火炸开,映衬着少年白皙的面容,如同镀了层稠艳的胭脂,艳而不俗,透着股子夺人心神的美丽。江于青被迷了眼,心都跳得快了几拍,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才好。

江于青道:“新的一年,祈望少爷长乐平安,无痛无忧。”

陆云停深深地看着江于青,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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