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不夜城。
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喧闹的,每一天都是缤纷的,每一天都是刺激的。但是在这一天,这个城市显得更加沸腾。
前几天,很多人的选择是去看博彩点的大屏幕,但是在今天更多人选择了到现场,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这样才更有感觉。"
游客、记者、电视台,还有外地的赌客在这一天都拥进了JA,用一家媒体的话来说,就是:"这一场比赛的胜负我们还不知道,但起码有一点我们已经可以肯定了,那就是JA胜了,毫无疑问,这场比赛,不仅为JA创下了更好的营业额,更提高了知名度。"
话虽然这样说,但却没有几家媒体不派人来的,要知道JA不仅仅是赌场,它还包括饭店、休闲中心,虽然没有上市,但也是巨头,它未来的当家人是谁,也是焦点,更何况,这当家人的产生,还这么刺激。
而当地的电视台更是把前六天的录像剪接成一个短篇,不断的在电视上播放。于是,无论先前知不知道这回事,哪怕是刚到拉斯维加的、原本毫不知情的,在来到的第一时间,就能从飞机场、汽车站、广场等等地方的大屏幕上看到看到林跃和花胡子的对决。
林跃的西装,花胡子的唐装;
林跃的俊秀,花胡子的飘然;
林跃的漫不经心,花胡子的挥洒自如。
配着音乐、不断出现的扑克牌、成堆的筹码、大额钞票,直让人以为,这是在播放什么连续剧。还有不知情的游客发出这样的感叹:"赌城不愧是赌城啊,连电视都这么有感觉。但这两个都是东方人吧……怎么让两个东方人做形象代言人啊。"
而当明白这是真实的对决后,更会感叹着直冲JA。
人山人海,这就是JA这一天的状况。
早上八点半,花胡子到场,他一下汽车,闪光点就亮成一片,记者们奋勇的向前挤,恨不得把话筒塞在他嘴中。
花胡子有风度的微笑,任人拍照,却不回答任何问题。
八点四十,林跃到场,他就住在JA,所以是从上面直接下来的,同样的闪光灯,同样纷乱和吵杂的提问,卡洛斯等人拥着他向前,就在要走进会场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茱迪小姐!茱迪小姐!"
他一边叫着,一边向茱迪迈进。
"林先生!"
六天来第一次,茱迪这么高兴看到他的出现,她一边从人堆中挤出来,一边大声道:"林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得到你的回答,今天是比赛的第七天了,我们都知道,这一天必定会分出胜负,从筹码上来看,现在是您占着优势。但是这两天您表现的很不稳定,您有把握拿下今天的比赛吗?您……"
"茱迪小姐,这是我的稿子。抱歉,我昨天晚上没能传给你。我好像卡壳了,熬了一夜,现在才弄出来。"
"林先生,稿子我们可以等到中午的时候再说,我现在就想……"
"哦,对了,这可能是我的最后一篇稿子了,记得要帮我把稿费打到账号上啊。"
"林先生!林先生!"
茱迪焦急的叫他,但林跃已转过身,进入了会场。
上午九点,两人坐到了位置上,荷官到位,对局开始。
两个人下了大小盲注,荷官放下底牌。
花胡子看了眼自己的牌,一对J,属于不大不小的那种。他放下牌,对着林跃笑了笑,没有马上下注。
"老师,非常抱歉,我不能给您一个统一的规律。"昨天晚上,萧然这么对他说。
"怎么说?"
"我研究了林跃六天来所有的比赛,包括和您的以及,这两天,他在小筹码赌桌上的放松,另外,我还拿到了他在国内比赛的录像,包括他和丹尼奥的那场比赛,以及他在浩然山庄中的几次出手,我做出了三个数据模型,但答案都大相径庭。第一次,他的胜率在百分之九十,第二次,他的胜率却只有百分之六,而第三次则为百分之四十八。"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赢和输的几率都很大,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对于数据模型,花胡子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
从概率上来说,每个人都有可能输,每个人也都有可能赢。这一点,大鳄和菜鸟是没有区别的。
这就和猜硬币一样。你扔一个硬币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字,你扔一百个硬币还是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字,一千个、一万个都是如此。
而大鳄之所以是大鳄,那就是,哪怕他拿到的,已经是一个字了,他也有办法让别人觉得他手中的是花,并且能看出对手手中的是什么。
因此,如果只是两个人,而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的话,那无论是谁,概率都是一半,但如果加上了过去的种种,比如将花胡子和拉斯维加一个普通的赌客来做比较的话,那么得出的结果,必定是花胡子的赢率更大。
而如果将花胡子和林跃来做比较,那么得出的结果应该是相近的,这就像任何两个大鳄之间的对局一样。
但是现在,三次的结果都相差这么大,那么只说明一个问题。
"他没有规律吗?"花胡子开口道。
"整体来看,很难找到他的规律,但是我发现,也许可以将他看做两个人。那么,就可以找到规律了。"
"怎么说?"
"将他近三天的对局单独提出来,所有的模拟都显示,他是一个新手。而抛开这些,将过去的统一做模拟,那么,他是一个高手。"
花胡子看着他:"萧然,这就是你研究了三天的结果?"
"非常抱歉,但是这几天我有一个荒唐的猜想。这个猜想没有任何证据,可是,我觉得很可能是真的。"
"什么想法?"
"林跃……"他慢慢的说,"可能是两个人。"
花胡子看了他一会儿,道:"我的眼睛没有瞎。"
"不是,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是双胞胎或者别的什么,而是说,他也许是双重人格,而且我发现,他以前的对局,一些习惯,很像凯撒。"
"你是说他是凯撒?"花胡子笑了起来,"萧然,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凯撒可没有失踪。"
"我不是说他就是凯撒,而是说他的习惯很像,而且,在和丹尼奥的那场对局中,他几乎就是凯撒了,如果不是这样,丹尼奥也不会那么失控。老师,我们都怀疑他的身份,而他来美国的目的,也是为了见凯撒,我在想,他是不是在有意识的模仿凯撒,因此,分裂出了一个类似于凯撒的人格?"
"凯撒可不是那么好模仿的。"
昨天晚上他是这样说了,但是并不是说,他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恰恰相反,他非常的重视,而且,在经过分析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萧然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双重人格,这样的对手最不好把握。
是的,赌博和其他世界上的任何事没有太大的区别,最重要的,是做好你自己。当你站在巅峰的时候,对手是谁,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但,那样的巅峰并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而就算你站在巅峰,对你的对手,也要有所了解,这就和当你进入一个陌生的赌桌,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你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分析出哪个人是鱼,哪个人是吃鱼的一样。
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赢钱,你没有必要和那个吃鱼的对抗,你们其实是可以共分彩池的。
而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对局中,把握到对手的规律,他才有可能更大程度的隐藏自己的底牌,而估算出对方的底牌。
双重人格,如果这个林跃真的是双重人格的话,那么,现在和他对局的是哪一个人格?
或者说,这两个人格是可以相互交替的?
花胡子决定试一试。
他抛出十万的筹码。
林跃看了他一眼,也推出了十万。他没有加注,荷官发下三张翻牌:梅花Q,黑桃9、方块8。
花胡子慢慢的摸着苹果,从现在的牌面上来说,这三张对他有用,但如果后面的两张不出10的话,那这三张就是废牌。
他看了眼林跃,林跃也在看桌面,没有像前两天那样的冲他傻笑,也没有像前三天那样的漫不经心。
"他现在,到底是哪一种人格呢?"
花胡子思忖着,又推出十万。林跃没有马上给出反应,他正在向凯撒请教,昨天晚上他在十几美分的桌子上输掉了二百块,很受了点刺激。已经骚扰了凯撒一夜了,他是这样说的:"我输没有关系,但,我不能输给资产阶级!那花胡子好歹还是同胞,这些老外,那就是没进化好的猴子啊,我怎么能输给猴子呢?啊,对不起乐乐,我不是说你,那什么,你中国话说的这么好,又有中国名字,就算是猴子,也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的猴子……当然,你不是猴子的。"
对于这个猴子的理论,凯撒直接当没有听到的忽略过去了。
"乐乐,这三张牌对我没有什么用对不对。我只有一对3,现在是配不成同花了,也不可能是顺子,我要弃牌吗?"
"桌子上的牌,有可能配成顺子。"
"恩,你的意思是让我偷鸡吗?但我能不能骗到花爷爷呢?"他这样说着,抬起头,摸着下巴对着花胡子笑了笑。
荷官开始催促,林跃伸手示意申请一分钟的暂停。
"花爷爷,其实这是不允许的,但我想,我要对你说一声,我的牌很不好,我决定偷鸡。"
"是吗?所有人都偷过鸡的。"
"那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二十万。"
"年轻人都比较有冲劲啊,我也陪你玩一把吧。"
花胡子又推了十万,荷官发下第四张转牌:一张方片6。
这是一张对两个人都没有大用的牌,但却扩宽了顺子的牌面。前三张牌,还需要有10、J来配,而这一张出来后,那么又增加了一个7.
"很好的牌啊。"花胡子笑了起来。
"对我没用。"林跃摇头,"我配不成顺子的,就想有个三条就好。"
"是吗?对我却非常有用呢。"
"所以这一把我想我是要输了,不过我决定偷到底。毛爷爷教导我们,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虽然我这个牌胜利的希望是渺茫的,但百分之一的可能,我就需要有百分之百的决心!花爷爷,您下吧,这一把,我绝对跟随到底!"
他这一段话说的慷慨激昂,说到最后,还配合着挥了把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进行什么演讲呢。
事后,拉斯维加斯的媒体是这么翻译他的这段话的:哪怕是死了,我也要赢。
于是这话一出来,立刻被赌客们评为最鼓舞人心的句子!并成为他一生中,最经典的语录之一。
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听到这一句,花胡子嘴角抽了下,推出了三十万。
林跃正准备要跟,凯撒道:"如果你真要偷鸡的,就不仅要跟。"
"是说我还要加注吗?"
"你要让他弄不明白,你到底真的是偷鸡还是有大牌。"
"明白了,那我要加多少呢?"
"我对你说过。"
"你对我说过吗?"林跃想了想凯撒曾对他说过下注的大小,"一倍吗?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一个让他拿不准是在偷鸡还是在钓鱼的数字……乐乐,你真坏。"
嘴中说着,已经把六十万推了出去。
花胡子的眼皮一跳,现在这个,是最开始和他对赌的那个人格了吧。花胡子的手离开了苹果,放在了牌面上,他又一次的看了看自己的底牌,一对J,还有希望配成顺子。
但是对面的人可能已经是顺子了。
他说自己是在偷鸡,可是这种话是能相信的吗?六十万,很老道的一个下注,也许,他应该放弃这一局?
他将两张牌合在了一起,准备扔给荷官,而就在这个时候,林跃动了一下,他仿佛有些难耐的换了一下坐姿。
花胡子停在了那里,这个动作,这个反应,他太熟悉了,在过去的前两天,他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现在的是菜鸟!
不,也许还是在伪装菜鸟?
他的手又收了回来,放在苹果上,慢慢的笑了,他花胡子赌了一辈子,难道还不敢赌这一局吗?
"跟三十万,再加三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