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确认过了,但野马仍然盯着屏幕。
不仅仅是房间内部,在三百米外他就放有摄像头,这也是无线摄像的最远距离。
他倒不是不能暂时租下一个卫星,但是那样一来,震动就大了,很可能会被凯撒发觉。
而且因为他只有一个人,无法在中途转接,所以无法放置的更远,好在三百米也已经足够了。
从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能跑掉,如果被发现的话,他就拖着林跃问凯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林跃在凯撒心中的位置不够重要的话,那他们就同归于尽。
既然不打算逃跑,那么只要他够他发现端倪就足够了。
一辆红色雪弗莱停在门前,半新不旧,茶色玻璃,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并没有见到人影。
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个淡金色头发的男子,那个男人很面生,他并没有印象。男人应该还不到三十岁,身材细长,属于那种一推就倒的类型。野马相信如果和他肉搏的话,获胜的一定是自己。
他的手中拿着一部黑色的手机,表情有些茫然。
"伯德先生?"
"啊,是的。"那男人有些惊疑似的左右看了看。
"好的,现在我已经把门打开了,你可以推门进来,不过小心,只能推左边的,不要推右边的。"
男人听话的推开了左边的门,他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右边的门,不过没有去碰。
他在屏幕上看到男子仿佛对房间有些好奇,但并没有表现的太过火,三百米外,也没有其他的车子和人影。
他放心的关上门,一旦他从内部关上门,无论谁来,只要尝试推门,门前都会发生小型爆炸。不会是严重的爆炸,但足够他准备了。
"一直走,不要停,看到楼梯了没有?"
"啊,是的。"
"上来吧,就像我说的,左手第二个房间,现在,你可以关上手机了。就像我说的,是关机,而不是简单的挂断。"
他说完,就挂上了电话,在屏幕中,他看到比利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下自己的手机,但还是听话的挂断后关机了。
他满意的笑笑,他喜欢听话的人。在过了片刻,他就听到敲门声了。
"请进。"
比利推开门,然后在第一眼,他看到的不是林跃也不是野马,而是一个黑幽幽的枪口。
"托马斯先生!"他立刻双手举过了头,"这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我……"
"这不是误会,你也不用紧张,现在,来,按我说的走过来,然后把你要带给我的东西放在这里,你没有忘到车上吧,没有,很好。现在可以了,你来催眠这个人,问他一些我想知道的东西。"
比利转向林跃:"老天——"
这一次他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在惊叹,这个人、这个人还活着吗?上帝,他的老板会发疯的!
凯撒的确是快疯了,和比利不同,在影像传过来的时候,他看的不是枪口也不是野马,而是林跃!
虽然林跃垂着头,但是,只是从身形上,他也能认出那是林跃!
不,他不是身形上认出的,因为林跃已经脱形了!
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他的腿……
直升机的椅座被他捏的变形,手掌被磨出了血,他却没有感觉,他只是盯着那段影像,克制着自己不要冲进去。
他要杀了他!他要把这个家伙撕成碎片!
这两年,他对野马非常宽容,哪怕是知道他是那件事的起因,他也没想过将他怎么样。
因为那总的来说只是一场意外,野马只是有技巧的塞给他一个少年,然后那个少年自己发疯想要杀他。
说起来也是尴尬,他差一点被杀死。不是因为对手的谋算,不是因为什么人的仇恨,而是因为情杀。
所以,他不想再提那件事,不过他不动野马,也是因为他和丹尼奥的关系。
他虽然不待见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不管怎么样,也是要照顾一二的。而且虽然他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但从小跟在母亲身边,又是跟着纯粹中国人的外公学的德州扑克。
所以在感情上总是会受一些影响。丹尼奥已经是那个样了,野马又算是他唯一的弟子,一些事他也就没有再追究。
但是现在无论是丹尼奥还是他那个老爸都被他扔到了一边,他死死的盯着屏幕,双目充血。
"老板。"如果可能的话,卡洛斯真想有多远跑多远,他真不想招惹现在的凯撒,但这是他的工作,重要的是,如果现在他不尽责的话,那他会死的更惨,因此他硬着头皮道,"已经查明,除了野马没有其他人,但最起码,整幢房子里有四处安有炸弹,监控器一直开着,他们正在想办法解决。"
这就是救人为什么比盗窃更难,盗窃你只要将东西拿走就可以了,你可以将监控器破坏掉,甚至直接玩爆炸,而救人,你不能惊动对方,否则总要投鼠忌器。
现在他们可以直接冲进去,也可以从窗户进去。但是野马手里两支枪,一只指着比利,另一支则稳稳的放在林跃的太阳穴处。
如果说比利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逃脱的话,那林跃简直是必死。
窗帘很厚,无法用狙击手,并且窗外还有铁栏,虽说不是不能解决,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那里是不是还放了其他东西。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先前的录像复制下来,然后插入进去,给野马造成错觉。
当然,如果比利带进去的那包东西有用就好了,只是现在看来,野马并没有打开的打算。
其实野马本来是打算将自白剂和催眠一起用的,但他现在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年他还在贫民区的时候依靠这种感觉逃脱过很多次的惩罚。
危险,有危险。
他的感觉这么告诉,因此,虽然对面的人看起来是安全的,他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枪。
他一手指着比利,一手指着林跃,自然不可能再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他当然可以让对面的心理专家来做,但他并不打算让别人碰林跃。
除了他自己,他不会让任何人接触林跃,甚至接近都不可以。
这里面并没有半点暧昧,只是纯粹的为了安全。
"现在,你来催眠他。"
他偏了一下头,对比利道。比利眨眨眼:"可是、可是他还活着吗?"
"他当然是活着的。"
"不过你离他这么近,我的意思是说……也许,你也会被催眠?"
"你以为我是电视看多的白痴吗?我会被你催眠?"
比利为难的抓抓头,然后摊开手,"好吧,但是他这个样子……我,恩,我怎么工作?"
野马看了林跃一眼,然后一脚踢在他腿上,这一脚并没有什么声音,比利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
"我会被老板撕了!"
他在心里道,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还正常。
一脚下去,林跃颤了颤,不过并没有睁开眼,野马又踢了一脚,然后这一次他终于慢慢的掀开了眼皮。
"林跃,看着他的眼睛。"
林跃的眼神有些涣散,这令野马担心,更焦急。
"看着他的眼睛!"
他又一次踢到林跃的腿上,这次林跃的眼中总算多了些东西,他暗暗的松了口气,然后他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来,看着我的眼睛。"
这个声音很宽厚,很温和,听的他都心中一动,他眉毛一挑,看来这个心理专家还真有几分本事。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仿佛茉莉花似的。
不对!
他心中一警,就发现手脚都有些无力,他本能的就要去扣动扳机,但是眼前黑影一闪,再之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不该打那个电话的。"
这是他脑中最后一个念头。
凯撒看着林跃,他以为自己已经有准备了,但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准备有多薄弱。
除了脸,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手臂、上身,两条腿更是惨不忍睹。
他小心的把手放在他的鼻前,很微弱的呼吸,微弱的令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在颤抖。
"医生……"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一种怪异的腔调,"叫医生啊!"
这是他吗?是他发出的声音吗?为什么这么陌生?为什么要颤抖?为什么这么恍惚?
凯撒只是恍惚的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对,而在其他人眼中,他此时简直就是恐怖。
他的声音凄厉的几近哀号,身上弥漫的气息甚至给人一种绝望感。医生他们带来的有,但此时根本无法接近——凯撒觉得自己在探林跃的呼吸,在抚摸他的脸,其实这些都是他的想象,他什么都没有做,他虽然站的离林跃很近,但却没有碰他一下,仿佛他是水晶,碰一下就会碎,同时他还将所有靠近的人都丢了出去。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要想些办法。"
比利甩着头道,他离门更近,虽然没有人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一下,但他也有些眩晕。
卡洛斯也知道不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也许,他该对大帝也来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跃抬起头,他眨了眨眼,然后扯开嘴角笑了笑:"你来了?"
凯撒僵硬的点了下头。
"恩,这算不算英雄救美啊,这要在电影里,我要是个女的,就要嫁给你了,你说……"
"闭嘴!"他突然怒吼,刚才恍惚的情绪,突然都回来了,痛心还有愤怒,他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但是他失态的发出一连串的咆哮,"闭嘴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林跃看着他,笑意加深,然后,他慢慢的开口:"不要怕,没事的……"
凯撒僵住了。他喘着粗气,瞪着眼,他觉得有一种东西快要出来了。而林跃还在对他说着——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凯撒突然转过身,对跟过来的医生道:"快!"
一个字,但跟来的医生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
输液的、插氧的,对于这种事,医护人员已经非常熟悉了,有条不紊的做着,但是再之后,他们为难了。
林跃的手还好,可是脚铐已经完全和皮肉连在了一起,还有小腿上的四根钢铁比脚铐更麻烦。那种钉当然不够长,但是却是和床垫下面的弹簧连在一起的,也就是说除了最初的一截外,剩下的部分都是S型的,要拔出啦,实在不是一般的困难,更何况他们也没有合适的工具。
人来人往,凯撒站在旁边,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再说任何话,但那箭似的目光却令所有人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他们小心的做事,一句闲话都不敢说,手下更是小心翼翼,深恐某一个动作弄疼了林跃,令他哼一声,自己就会被大帝飞身过来丢过去。
好在这种情况终于没有发生,林跃一直都很安静。
到了最后,林跃的脚铐依然没有解开。卡洛斯和医生等人只有将整张床肢解,和林跃的腿脚相连的部分都保留着。
在这个时候,他其实适合用趴的,但他不知被野马抽了多少鞭,前身都是鞭痕,因此只有继续抬着他。
上车的时候,他的两个腿被托着,小腿被固定在另一个板子上,这也是怕他自己的重量令那些铁钉更进一步的扎入肉中。
毕竟先前,他是竖在床上的,而现在他要躺下。
凯撒抱着他的头,一言不发。
众人也不敢多话,有几个胆大的猜测他会在想什么,有想着他一定考虑怎么将野马分尸的,有知道更多的在想着,他在想怎么打击莎朗封锁洪门,当然更多的在想,他应该在担心林跃。
其实都错了,他什么都没有想。他现在甚至连愤怒都没有,更奇异的有一种安心。
这样抱着林跃,感觉到他的体温,他就再没有别的想法了。他没有想林跃有了问题怎么办,林跃万一的死了怎么办。
林跃现在在他怀里,也就永远在这里,如果他死了……
他忽然笑笑。
那就一起死吧,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在某个坟墓里,日日相对。然后,这个人就要日夜不断的对他啰嗦,而他则要不断的咆哮让他闭嘴。也许都不用,也许他会直接的有所行动。
灵魂状态是什么样子,他虽然有过一次经历,但也不是十分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能接触到其他的灵魂。如果能的话,那和现在也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更好,那样,他们又只剩下彼此了。
"没有事……"他喃喃着开口,"最多,也不过就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