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索尔从奎鲁特部落里回来的时候,伊万斯还在床上安睡。
外面的世界已经落入漆黑而又万物寂静的夜幕,陷入沉睡的金发青年如同沉睡的王子般。微长的耀眼柔软的金色发丝无欲地铺散在纯白的枕头上,在昏暗的房间里仍然闪烁着淡淡的光泽,犹如夜空中不慎坠落的金色星辰。青年出众夺目的面庞宁静而祥和,精致的五官犹如精雕细琢般,不论索尔看多久都会看得不由自主地沉迷。
雷神自然不忍心去打扰伊万斯的沉睡,可是睡梦中的青年眉头却微蹙着。
像是又陷入了一场噩梦般。
无声坐在床沿边的索尔忍不住低下头来,带着温热气息的唇吻上金发青年的眉心。
伊万斯长而卷翘的睫毛微颤着,缓缓睁开双眼。
“梦到什么了?”索尔近身凑在青年眼前问道。
“并没有。”伊万斯摇了摇头,却伸手如同眷恋般地抚上男人的脸庞。
金发青年如同宝石般美丽的蓝眸深邃而神秘。
恍若蕴含着无数不为人知的过往和秘密,又仿佛漩涡般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就那样紧紧地将索尔锁定在其视线之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情愫。
“是不是因为月圆之夜又快到了?”雷神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伊万斯的情绪出现问题,男人的脸上随即浮现出几分懊恼的神色来,他不该大意地自己离开而把伊万斯落在卡伦家里。
“不是。”伊万斯立刻摇头,他自然也不希望索尔跟个道具一样时时刻刻绑定在他的身边,都说距离产生美,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花朵,“是洛基来了。”
“洛基?”索尔震惊地问道,而后立刻警惕地望向四周。
“当然已经走了。”伊万斯神色仍然有些倦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来做什么?”索尔紧张地问道,上一次洛基的出现雷神仍然记忆犹新。正是知晓了伊万斯心底的噩梦,所以擅长玩弄人心的洛基也在试图挑战伊万斯的底线,“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的确又来搞恶作剧了。
但是伊万斯也不想去增加索尔和洛基之间的矛盾。
“特意跑过来和我说,我也是父王收养的儿子。”伊万斯避重就轻地说道。
“洛基是怎么知道的?”索尔怔了怔,虽然也好像并不意外但还是疑惑地问道。
“肯定是特意去调查了。”伊万斯说道,洛基显然很适合做这种多方打探的脑力活。
“那你的身份是什么?”索尔虽然不在意他与伊万斯到底是不是兄弟,但是还是在意伊万斯的真正的身份,“既然你不是奥丁之子,为何黑尔默斯要对你下轮回的诅咒?”
“我没问得这么仔细,要不等你下次遇到洛基的时候,你好好问问他。”伊万斯虽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也难以自圆其说地保持神设,索性就全部推给洛基算了。
“真的没事吗?”雷神担忧地注视着伊万斯眉眼里的疲色,他隐约能意识到,伊万斯和洛基之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洛基绝对不可能专门来到你面前,就为了告诉你收养的消息。”
“你的确还挺懂洛基的。”伊万斯忍不住笑了笑,“洛基的确对我做了点微不足道的恶作剧,但是后来……我毒打了他一顿,他有点深受打击地离开了。”
伊万斯还记得洛基离开前通红的眼眸,那绿眸之中仿佛交织着多种复杂的情愫,既像是极度的愤怒在翻涌,又像是深沉的痛苦在蔓延,还像是那种深深的无能为力之感在弥漫。
——梦境中既定的结局,他们谁都改不了。
一直表现出对索尔深深厌恶的洛基,终于可以在那场梦境里眼睁睁地见证雷电之神的赴死。
英勇顽强地与诸神抗争,试图以一己之力扭转命运的自大无畏的神明又再一次地落败。
正因为他曾经输了一次又一次,所以一无所有的他才更想要赢。
他距离胜利就差一步而已,但是就差那一步。
最终成为人类之神的男人还是没赢,而这一次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悲壮而又残酷。
不堪而又狼狈。
一个血液滚烫仿佛永远都不会冷下来的神明,终于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在生命弥留的最后一刻,雷神的心里还在想着他永远再也回不去的阿斯嘉德。
梦境中被熔浆吞噬面目难以辨认的索尔,与眼前彰显着蓬勃活力的俊美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打得好!”索尔立刻笑着应声道,他当然知道洛基肯定打不过伊万斯,雷神只当做伊万斯口中的毒打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武力征服,“伊万斯,你知道洛基也并非是真正想要伤害你。”
可是索尔还是想为洛基说个话,他怕伊万斯因此对洛基真的产生误解。
雷神仔细想来,自从伊万斯苏醒之后——
好像伊万斯见到的洛基,不是在做坏事就是在做坏事的路上?
“我知道。”伊万斯点了点头,他错过了洛基伪善乖顺的童年期,直接进入叛逆期。
但伊万斯还是又想夸一夸洛基——
还真是怪善良的,跑这么老远来看他好像就是为了送他一个非奥丁亲子的情报。
伊万斯在思绪游离间,忽然间被那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搂入了滚烫炽热的怀抱之中。他似乎自始至终都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归属于这个男人的全心全意的、极为炙热浓烈的情感,仿佛如潮水般无孔不入地将他紧紧包围环绕。他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混乱思绪,此刻都好似在这个坚定的拥抱里渐渐地被瓦解消散,仿佛沉沦进了一片能包容一切的、无比温暖的浩瀚汪洋之中。
“我永远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索尔郑重地沉声说道。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伊万斯抿唇笑道,他当然知道。
——但是,未来的你并没有做到。
——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做到的。
“我还是害怕你会忘记。”雷神仍然愿意不厌其烦地无数次地表达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这个男人就如同只要活着就永远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爱意也如同烈火般燃烧。索尔始终相信,爱意是要用语言用行动尽情表达释放出来的,若是他缄默不语,那么伊万斯如何能知道又如何能确信,“那些烙印在我心底的承诺,我也会一直说给你听,我对你的爱意永远都不会改变。”
正因为索尔深切地知晓伊万斯曾经无助而又绝望地祈祷过难以计数的次数。
所以他更会主动且毫不犹豫地去回应伊万斯同样无数次。
“伊万斯,你不要因此而对我感到厌烦。”雷神要让那片存在于伊万斯尘封已久的记忆之中显得空寂而毫无生机、如死一般沉寂的海水之中,也满满地充斥着属于他索尔的声音。
伊万斯不禁感慨道,爱人也是一种天赋。
索尔在这方面当真天赋异禀。
“索尔,我想看日出了。”伊万斯却思维跳跃地突发性说道。
“日出?”索尔怔了怔,看了看现在的时间也才不过夜间十点多,“明天我们早点去。”
“现在就去。”伊万斯难得地起了兴致,而后就拿出了权杖打开了空间之门。
站在峭壁上的索尔怔住了,峭壁之下就是大海,他知道奎鲁特的狼人们经常喜欢在这里跳水。狼人们也邀请过他,不过索尔还有点恐水的心理阴影在身上,所以就找理由拒绝了他们。
“伊万斯!”令索尔紧张的是,伊万斯却正好站在峭壁的边缘上。
背对着身后的悬崖,目光含笑地注视着他。
金发青年在黑夜之中单薄的孤身而立的身影,猛地砸在索尔的心上。
而后伊万斯的嘴角带着清浅的笑容,在月色之下如同一道流星般的金辉轻飘飘地向后倒去坠落。
雷神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大步冲了过去紧紧抱住金发青年的身体。
而后一同坠入冰冷的海水中。
“伊万斯!你疯了!”在浮出水面之后,目光愠怒的索尔咬牙切齿质问道。
雷神的心里想着,伊万斯果然还是快癫了,还非得装作若无其事。
“你还怕水吗?”浑身湿透的伊万斯却笑着反问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不是吗?”
浑身绷紧的索尔此刻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怒意,可是却又拿伊万斯无可奈何。明明一开始说怕水的人是伊万斯,可是现在反过来倒像是伊万斯在帮助他克服心理恐惧一样。
“不要再这么做!”即便是心理素质绝佳的雷神在看到伊万斯坠崖的那一刻仍然心跳到狂速,他是真的差点被伊万斯给吓死。上一秒还说要看日出,下一秒就直接纵身跳海里。
——算了,癫吧癫吧。
雷神想等回到阿斯嘉德,他陪着伊万斯在寝宫里怎么癫都行。
索尔立刻想要将他和伊万斯捞出海面,可是伊万斯却主动拥吻了上来。
明明是处于那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然而他们却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犹如烈火般炽热地唇齿紧紧相依,彼此互相肆意地侵占着对方的呼吸。如同陷落激情的漩涡之中,金发青年的双手用力地按住索尔的后颈,在此刻的青年热情得都不像是往日里平静淡漠的他,反而像是渴望燃尽生命而又不留余烬的人。
紧紧贴合到不留余地的躯体。
流动的海水联结着彼此震鼓般的心跳。
唇齿间交换的灼热而又缠绵的气息,充斥着急切与渴望的追逐。
带着炽热的温度,让周围的冰冷海水也似乎变得滚烫起来。
“你要是想在这里继续,我也没意见。”索尔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性地哑着嗓音问道。
雷神还是觉得出格的伊万斯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可是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欣然接受。
伊万斯目光迷离地微微喘着气,而后却摇了摇头。
金发青年抬起手挥了一辉,有一股强盛的力量瞬间将二人稳妥地托起。
是一艘小小的光船载上他们二人,在海面上浮沉。
“我说是来看日出的。”伊万斯仿佛又顿时恢复了理智般,并没有忘记正事。
“那我们来得也太早了。”此刻的索尔也着实跟不上伊万斯的思维。
眸色欲念深重的索尔刚想将伊万斯再次揽入怀中,却震惊地留意到那海平线极为遥远的一端竟然有极为夺目的光辉缓缓地升起。
极为强盛的光瞬间便从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猛然破溢而出。
恍惚之间就好像是以一种前所未有而又无可阻挡的态势撕裂了整个天穹那无尽的黑暗。
——顷刻间,光芒万丈。
那并不是太阳,可却分明是能够与太阳相媲美的光明神所拥有的光明之力。
“为什么要等待?”
伊万斯如此笑着说道,青年平静的语气中此刻却带着肆意与傲慢。
“我就是光明神,我即为光明。”
即便是雷神都内心震撼地注视这一幕。
在这一刻的伊万斯光辉夺目到让索尔都觉得难以直视,仿佛浑身燃烧着足以灼烧人的生命力。
海面上不断翻涌着的犹如金色芙蓉般的海浪,映照出他们二人飘浮于海面之上的身影。
没有星辰璀璨,而是无尽曙光。
未来的索尔曾经对伊万斯说过——[太阳终将照耀在你身上。]
伊万斯不再去等待遥不可及的太阳,不再去等待所谓的终将,不再去等待被光芒所照耀。
不管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悲妄,亦或是难以计数的世界的阻拦,都无法阻碍他前行的步伐。
或者说无法阻止他回溯时间的逆行。
——他依旧信仰神明,但是他也成为自己的神明。
“索尔,”迎着璀璨盛光的金发青年目光坚定,“我要光照耀到我们身上。”
“直到永恒,永不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