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

在得到士兵的消息之后，神后弗匆匆地赶到了神宫的花园之中。

洛基一身墨绿烫金的长袍，衬得面容华贵俊美的男人越发神秘而优雅。

“很高兴你能回来。”弗激动而又欣喜地望着正在这里等候她的洛基，即便洛基犯下了难以宽恕的过错，可是仍然是弗内心深深疼爱的孩子。弗动容地走上前去，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洛基。

洛基的瞳仁微颤。

男人缓缓伸出僵硬的手，轻柔地回抱住了神后弗。

在看到伊万斯的记忆之前，洛基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永远失去这个怀抱的机会。

即便弗不会在每件事上都支持他，但是身为母亲的她却永远都爱护他、包容他、关怀他。

洛基都能想象得到，在得知母后死讯后的他内心会承受多少的痛苦与悔恨。

伊万斯拯救的不只是索尔的未来，同样也改变了他的未来。即便洛基并不想承认，但是看来他与索尔的命运依旧是相连的。

“我的孩子，怎么了？”弗敏锐地感觉到洛基的情绪不太对，女人露出了关切的神情伸出手抚上了洛基的脸颊，她甚至从洛基的绿眸里极少数地敏锐地察觉到了隐藏的脆弱，“发生了什么？”

“并没有发生什么。”洛基扯开嘴角笑了笑，掩下了眼眸深处的阴霾，“一切都很好。”

目前都很好，无论是母后，父王，阿斯嘉德……亦或是索尔，都在最好的道路上有条不紊地前行着。

“我只是正好从中庭为你带来了一份不错的礼物。”洛基轻笑着，优雅地邀请弗坐下。不久之前去吸血鬼之家做客，洛基顺手带走了一罐英国玫瑰红茶，“我觉得你也许会喜欢。”

“我还以为你不会看上中庭的东西？”弗有些诧异地望着台面上摆放着的精致的茶具，轻笑着问道。

洛基倒茶的举止僵了僵。

“但我的确很喜欢。”弗抿唇笑着继续说道，“我已经闻到了很芬芳的花香。”

弗垂眸注视着透红的茶汤在杯中荡漾，宛如一颗璀璨的红宝石，同时飘散着迷人的芳香。

“索尔和巴德尔也回来了？”身穿华贵长裙的女人举起制作精巧的茶杯，细细地品味着这红茶的醇厚滋味，那优雅的姿态仿佛时间都为她而停驻，是洛基特意为她带来的礼物让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浅笑。

“应该吧。”洛基的视线下意识望向伊万斯的寝宫，“父王在巴德尔的寝宫留下了很强大的神力。”

“是的，你好像还并不知道。”弗轻点了点头，“巴德尔每个月的这个时间段会陷入短暂的失控状态，所以奥丁采取了这种方式，伊万斯留在寝宫之内就能保持平静，索尔也会留在他的身边陪伴他。”

洛基也意识到了，伊万斯那双本该熠熠生辉的蓝眸却恍若沉沦深渊般黯然幽深下来。

在那双眼眸中没有往日的平静淡漠，反而暗藏着诡谲肆意的彻骨偏执。

洛基也终于明白了索尔所说的送礼要挑日子，看来他的这份礼物的确送的不是时候。

“巴德尔，是母后你的亲生儿子吗？”洛基开口问道。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弗的目光平和地注视着洛基，“无论你和巴德尔与我们之间有没有血脉相连的关系，你们都是我和奥丁的孩子，也都是阿斯嘉德的皇子，这个问题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对我来说好像没那么重要。”洛基眼眸里的光微微浮动，也许这对于索尔来说更为重要。但是洛基又想到了索尔那固执己见的性情，即便伊万斯得到的神设当真是与索尔血脉相承的兄弟，怕是雷神也不会在意。

“收养作为冰霜巨人的我，是为了让我日后成为约姆海顿的国王，能成为约姆海顿和阿斯嘉德之间联系的和平纽带。”洛基的话语里依旧夹杂着嘲讽的语气，他只是并不明白，“那么父王收养巴德尔是为了什么？他是也有一个王位需要继承吗？”

“你很在意巴德尔。”弗并没有直面回答洛基的问题，而是笑着说道。

“在意家人，不是你们正希望我所拥有的品质吗？”洛基怔了怔，也许是因为在此刻看穿他的人是弗，洛基此刻还能心平气和地如此自嘲。洛基甚至都无法否认，他的确在意伊万斯，光辉闪耀的光明神，矛盾迷人的黑暗偏执，不屈炽热的独特灵魂。可是不管他怎么做，伊万斯的目光始终都只落在索尔的身上。

洛基突然很想知道，当父王知晓他们所疼爱的两个儿子甜甜腻腻地在一起会露出怎样震怒的神情。

“索尔很喜欢巴德尔。”弗缓声开口道。

洛基在此刻猛地震住，绿眸惊诧地望向眼前的华贵女人，他都不确定弗到底知不知道索尔和伊万斯之间的真正的关系。

“我当然看得出来，索尔是我看的最久的孩子。”弗对上洛基震惊的目光忍不住笑了，目光中满是温柔与慈爱，“索尔本来就不擅长掩藏情绪，只要看他的眼睛就懂了，他深爱一个人，那便满眼都是那个人。”

她的儿子雷神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为炽烈的灵魂，那灵魂中蕴含的热情与力量，仿佛能燃烧一切。

由这样的灵魂所释放出来的爱意，如此汹涌澎湃、毫无保留，身为母亲的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到。

“父王也看得出来？”洛基在此刻近乎于不可置信，母后和父王这样的态度就形同默认般。

“巴德尔一直以来都太孤单了，我和奥丁都很心疼他，但是我们并没有办法为他做什么。不过好在，有索尔能陪伴在他的身边。”弗也终于袒露出了她内心的想法，“更何况，在索尔和巴德尔之间本来就拥有横亘时间与空间的最为紧密的羁绊。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奥丁会收养巴德尔，那么……这就是原因。”

“但是，父王怎么会知道？”洛基从弗的口中得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黑尔默所率领的邪恶力量的确存在，只是黑尔默并没有诅咒过巴德尔。是埃格摩托之球，在偌大的宇宙中指引奥丁找到了巴德尔。巴德尔诞生在衰亡之星中，或者说那个星球之所以衰亡，是因为整个星球的能量都集聚在一个婴儿的身上。巴德尔从小就具有强盛无比的光明之力，只有同样强大的奥丁能够靠近他。”

弗为洛基解释道，在这一千多年中只有她和奥丁才知晓的秘密。

“奥丁有试图唤醒过巴德尔，但是后来奥丁说，是时间还没到。奥丁说巴德尔如同被捆缚在一个轮回的诅咒中，只有等待巴德尔自己醒来。我不知道奥丁通过埃格摩托之球的能力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奥丁说巴德尔是为拯救阿斯嘉德和雷神而诞生。我想，洛基，现在的你，似乎比我更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洛基在此刻觉得弗仿佛正在看透他的灵魂般。

拥有智慧的神后弗一定已经看出了他的反常。

甚至母后很可能意识到，他已然从伊万斯那里探得了非常重要的有关于阿斯嘉德存亡的秘密。

“母后……”洛基在此刻也似乎懂得了伊万斯的心理，在得知了那样的惨淡到黯然无光的未来之后，即便那毁灭性的一切都绝对不然再发生，他也无法将母后本该会残忍地死于玛勒基斯手中的灾难说出。

“你不用告诉我。”弗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你们知道，我希望我的孩子们得到最大的幸福。”

“当然，首先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弗也知道很多事情无法一蹴而就。

“洛基，你知道，也许你认为对于你来说，有很多事情都并不公平。但是，你要学会去接纳。”弗伸出手握住了洛基更为宽大的手掌，“奥丁一直都视你为他的儿子，你的父王之所以难以告诉你真相，是因为他不希望你心存芥蒂。而我还有索尔，也是同样的真心实意地给予你家人的爱。”

洛基微垂着眼注视着他和母后相握的手，沉默不语。

“我也同样明白，在你的心底，你也珍视着我们。只是，你无法坦然地说出口，或者表现出来。”弗的嘴角勾起包容的笑容，“是我没有好好教给你，应该如何以温柔的方式去爱人。”

“因为我是冰霜巨人。”洛基嘲讽地说道，抱歉，他就是如此的心胸狭隘，“天性冰冷而又自私，傲慢而又残酷。我的确要学会接纳，学会接纳一件事实，那就是无论我做什么，有些东西本来就永远不会属于我。”

“洛基，沉下心来。”弗轻叹了口气，神色间带着些许无奈。洛基经常会像这样，话语间犹如带着锋利的锐刺般，让人难以招架。神后抬眸看着洛基，声音轻柔如同摇曳在微风和绿叶中的煦光，“看看眼前这片花园，难道你不觉得美好吗？可是，如果你永远都不愿意踏出这一步置身于花园中，那你就永远无法观赏到这其中美丽的风景，无法感受到沁人心脾的芬芳，也无法领略到你所能拥有的美好。”

洛基缓缓转头，将目光投向仙宫之内那如梦似幻的花园。

这座花园美轮美奂，是父王专门为母后精心搭建而成的。

固然，他心里清楚母后对这片地方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然而，他和索尔却很少涉足于此。或许是因为索尔总是沉浸在各种冒险与战斗之中，而他的心思也根本不在这些纷繁的花丛和枝叶当中。

又或许是他们未曾真正静下心来感受这片宁静与美好。

洛基突然想到，也许，伊万斯也会喜欢这座花园。

在此刻，洛基又不禁回忆起了在那片如同世间末日浩劫里的最后一片净土，宛如伊甸园般梦幻的花园之中，处处弥漫着梦幻而迷人的气息。花园里种满了如雪般洁白无瑕的花朵，散放着神圣的浅浅光辉。

而在这片花海之中，有一位驻足在这片天地的金发青年。他的脸庞精致而俊美，金色的发丝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映着光的脸上带着纯粹而又温暖的笑容，恰似这满园花朵所折射出的纯净与美好。

即便经历了无比绝望且残酷的生死轮回，可是青年如同天空的蓝眸里依旧没有丝毫的杂质。

好似仍然充满了对世界的热爱，纯粹而又自由的灵魂溢散着灼热的光芒，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

就是在那一刻，索尔为伊万斯驻足了。

驻足的又好像不只是索尔一个人。

“洛基，你还有拥有很漫长的时间，往前看，不要执着于那些已经成为过往的事情。”弗温柔的声音仿佛是花园里轻舞的花朵所倾诉的轻声细语般，“珍惜爱你的人，也要珍惜你所爱的人。”

“如果你难以说出口，你可以用行动去做。”

正是因为洛基是弗的儿子，所以弗深深地了解洛基。

“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学会一件事，那就是不要用伤害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在意。”

“那会让人误解你，也会将你所在意的人推开。”

洛基幽绿的眼眸微光浮动，男人的拳头微微攥紧，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他和伊万斯之间的对话——

[听起来倒是很有趣，为什么你不告诉索尔]

[我不想让他知道，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为我感到痛苦。]

[那我就无所谓吗]

[反正你又没有那么在意我。]

真的没有那么在意吗？洛基此刻露出几分自嘲的讽笑来。

索尔意气风发地从伊万斯的寝宫里走出来，准备去为软乎乎地瘫在床上不想动弹的伊万斯找点美味的佳肴带回来。让喊停的伊万斯稍作休整，也可以更愉快地进行下一程。

没想到索尔半路上却遇到了洛基，洛基甚至还很贴心地指挥士兵已经帮他们备好了餐，这份突如其来的贴心难免让索尔觉得有些奇怪。

“我和母后聊了聊。”洛基笑着说道，“母后说她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我们能和睦相处。”

“当然，这也是我的心愿。”索尔觉得很有可能是温柔的母后说服了洛基。

“你不好奇吗？”洛基又盯着索尔问道，“伊万斯到底告诉了我什么秘密？”

“我很好奇。”雷神微蹙着眉头，将问题反抛给洛基，“所以，你准备告诉我吗？”

“很抱歉，我不能。”洛基却笑着摇了摇头，面容华贵俊美的男人在此刻脸上挂着的笑容带着一种高傲和得意，“我承诺过，绝对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你，这是只属于我和伊万斯之间的秘密。”

洛基的眼神淡淡地瞥过索尔颈脖处清晰的咬痕。

还有索尔坚实的大臂处尤为瞩目的夹杂烫金纹路的黑色臂环纹身，洛基一眼就能看出花纹里融入了[伊万斯]的名字。

——还真是，已经彻彻底底地被伊万斯烙印了。

雷神抿了抿唇，愠怒而又不屑的眼神盯着洛基，显然洛基此刻的神情看起来尤为欠揍。

“那你就不用刻意在我面前来炫耀了。”索尔冷哼一声道。

“你居然听得出我是在炫耀？”洛基挑眉似乎略微诧异。

“……”雷神觉得洛基就是故意来刺他的。

“你知道上一次在中庭的空天母舰上，我问伊万斯，是卑微渺小的人类将他无情残忍地践踏，将他推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也是这些愚昧狂妄的蝼蚁给予了他最为绝望、最为痛苦、最为不堪回首的记忆……”洛基突然提及了过去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他仍然愿意成为地球的守护神？”

索尔的眉头紧蹙，男人即便是耳朵里听到这些字眼，都能感觉到一种无法忍耐的痛苦折磨。

“他回答我说，因为他属于[人类]的阵营。”洛基冷笑出声，“我当时不懂，也完全不理解。但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他选择的并非是[人类]的阵营，而是[人类之神]选择的阵营。”

“人类之神？”索尔不解地目光紧盯着洛基。

“但是，[人类之神]不是你。”洛基冰冷地开口说道，不是现在的你，而是来自未来的你。

“是来自未来的我吗？”雷神却反问道。

洛基在此刻猛得卡住了，他近乎要以为索尔拥有了来自未来的记忆。

“别这样看着我，我虽然没有你那么聪明。但是对于很重要的问题，对于伊万斯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也会一直在反复思考。”索尔看着洛基被吓到的神情笑了，他没想到还能有洛基意想不到的事情，“伊万斯和我透露过他的噩梦，他说梦到我输了，我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让他以后的路自己走下去。若并非是理智松动，伊万斯连这点信息也绝不可能透露给我。”

“我知道这不是一场梦。”雷神的拳头紧紧攥住，“这一定是在未来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才会一直成为桎梏住伊万斯的噩梦。

“我明白伊万斯的想法，正是因为未来发生的事情，过于凄惨而又绝望，所以伊万斯才会死守秘密。”索尔知道伊万斯想要改变未来，即便伊万斯什么都不说，索尔也会陪伴着伊万斯一起亲手改变未来。

“那你有想过为什么他会告诉我吗？”洛基没想到雷神还有这样聪明的时刻。

“当然是因为他爱我，不希望我难过。”索尔的想法也很坚定和直接，“但是你就无所谓了。”

青筋凸起·洛基：“……”反正我就是无关紧要呗？

“那么索尔，你有没有想过，伊万斯真正爱的是未来的你？”洛基都觉得眼前的索尔简直好运至极，什么都未曾经历与付出，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伊万斯全身心的信仰和爱慕。

这无疑让洛基感到深深地嫉妒。

“未来的我？”索尔疑惑地看着洛基，“我不就是我吗？”

洛基怔住了而后忍不住嘲讽地失笑，的确，对于粗神经的雷神而言绝对不会被这种问题所困扰。

金棕长发的男人目光坚定至极，那目光犹如一道强大无比的足以亮彻过去漫长岁月的沧桑、现在纷繁复杂的景象以及未来未知迷茫的道路的雷霆，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与决心，似乎能够劈开一切黑暗与阻碍。

对于索尔而言，他就是他，唯一的他。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的索尔，都是索尔。

“果然，还是无知的人比较幸运。”洛基冷笑着轻声说道，即便索尔已经自己猜到了一部分的秘密。可是，伊万斯所保守的最大的秘密还并未被揭开，索尔根本不会猜想到原来他就是在那场梦境中后半场的主角。雷神根本就想象不到，他此刻得到的幸运背后，伊万斯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

可是洛基在此刻注视着眼前英姿勃发的索尔，实在难以与在未来景象中悲壮死去的狼狈男人对上号。

在濒死之际，雷神还在想着阿斯嘉德，想着父王、母后还有……他。

“我们握手言和吧。”洛基暗暗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你不会又想动什么坏心思吧？”雷神却不敢轻易相信洛基的话，目光怀疑。

“这是母后的希望，而且我对阿斯嘉德的王位已经没什么想法了。”洛基耸了耸肩说道，语气里带着轻挑和些许不屑，“索尔，我倒是想看看你如若登上王位，你能将这片土地统治成什么样子。”

“洛基，父王还很强壮，你不要总是想着让父王退休。”索尔也觉得奥丁的王座坐得很稳。

洛基：“……”说的之前一心想继承王位的人不是你一样？

“但是，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感觉到洛基似乎有点好的改变，索尔还是笑着欣然接受。

当雷神推着餐车回到寝宫的时候，伊万斯却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

“你受伤了？”惊坐起的伊万斯诧异地问道。

“是小伤。”索尔捂住了伤口的位置，“洛基突然找我握手言和，然后他莫名其妙地趁机捅了我一下。”

伊万斯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很像他会做的事情。”

可以，这很洛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