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放假,窦争父子俩睡到现在快九点钟。小野头发打结打着哈欠被爸爸抱出来洗漱,眯起眼睛看坐在客厅里的陌生人。
窦争关上洗手间的门,顾妈妈就扭过头对顾慨棠说:“小孩长得可真漂亮啊。”
虽然只看了一眼,可相貌还是看得清楚。小野眼睛大,睫毛长,确实是很漂亮。顾慨棠‘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窦争就牵着小野的手走了出来。小野有点认生,好奇地看着顾妈妈,窦争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姐,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顾妈妈激动地说,“你什么时候有的小孩?我们都不知道……”
窦争坐在顾妈妈对面,陷在沙发里,他把小野放到自己膝盖上,揉揉小孩的头发,说:“就是在回老家的时候。”
“怎么也没和姐姐说一声……”顾妈妈道,“春节也不回来。孩子这么大了,我连压岁钱都没给过。”
窦争突然看着顾慨棠的眼,不知是对谁说,非常认真地:“……我想回来。但是养小孩很花钱,直到最近才攒够车票钱。”
顾慨棠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看着自己。
正因为窦争看他,所以顾妈妈和妹妹都下意识地朝自己这边看来。顾慨棠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挡住自己的脸。
窦争错开了眼神。
顾妈妈爱怜地看着小野,伸手摸摸小野的头发,说:“小野啊……”
小野看看窦争,有些扭捏的模样。
窦争鼓励地拍拍小野的后背,说:
“去,到奶奶那边。”
“……”
“……”
此话一说,家里顿时安静了几秒,顾慨棠含在口中的水半天都没咽下去。
顾妈妈一呆。她是把窦争当成儿子看没错,对小野也格外亲热,可两人毕竟是姐弟,怎么能喊奶奶呢?
顾慨棠垂下眼帘,心想,妈妈总算能体会到自己被喊‘叔父’时的心情了。
窦争这个奇怪的引导让顾家人手足无措,但小野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称呼,他小声喊:“奶奶好。”然后就走到顾妈妈身前,小手怯怯地摸了摸她脖子上的项链。
顾妈妈看着窦争一副淡定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就暂时不管了,她把小野搂在怀里,用面部贴着小孩柔软的脸颊,夸奖道:“跟你爸爸长得真像……”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长得不像,窦争的头发有些卷,小野却是那种很细的直发;尤其是眼睛和眉毛,相似的感觉微乎其微。顾妈妈当然知道长得和窦争不像。小野应该是和他妈妈长得更像一些。不过这种话说出来会让窦争为难,毕竟已经离婚了。
身为女儿的顾慨梅很不给母亲的面子,她琢磨了一会儿,说:“我怎么觉得,长得这么像我大哥。”
窦争手一僵,有些紧张地看着顾慨梅。
顾慨棠瞪了她一眼,说:“不要闹啦。”
小野睁着他那双大眼睛,仰头看顾妈妈。
顾妈妈‘噗’的一声笑了,她把脸凑到小野耳边,蹭了蹭,用哄孩子的声音说:“谁说不像?小野长得最漂亮了……”
窦争和小野还没吃过早饭,在客厅说了会儿话后,窦争就到厨房去下面条。
顾妈妈急忙跟了过去,说:“你行吗?会做吗?”
窦争已经熟练地打开天然气:“行,没问题。”
顾妈妈不放心,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她见窦争颇为熟练的卧鸡蛋、放面条,感叹的说:“你一个人,真是挺不容易的。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窦争没吭声。
五个人里只有顾慨棠吃了早饭,窦争端出四碗面条,又给顾慨棠盛了碗粥。
顾慨棠表示自己一点都不饿,窦争就说:“是昨晚剩下的,你就喝了吧。”
顾慨棠只好拿起勺子。
小野吃饭慢,但嚼得不细,经常是东西放到嘴里就急着往下吞。为了照顾他,窦争煮的面条很软,有点糊了,而且像是忘了放盐一样,非常的清淡。
吃过饭后又坐在一起聊天,顾妈妈对窦争的那四年很感兴趣,然而一提到窦争的妻子,他就保持沉默,然后不太高明的转移话题。
所以也不怪顾慨棠对窦争的婚姻毫不了解,毕竟窦争自己本人就不愿意多说。
到了顾妈妈和顾慨梅这个岁数,一个渴望当奶奶,一个快要当妈妈,作为女性,都是非常喜爱小孩儿的,尤其是像小野这样乖巧听话的孩子,她们俩一整天都陪着小野玩,到晚上时三人已经成为忘年之交。
晚上顾妈妈和顾慨梅直接想住在明珠小区不走了,顾慨梅言辞坚定地说:“我想和小野一起睡。”
“……”顾慨棠沉默了一下,道,“好。”
明珠小区两百平米的大房子,打扫干净能睡人的只有两间,其他房间的被子、床铺都没晒过,霉味儿很重,不能睡人。
两个房间一大一小,房间分配倒是很简单,大的房间由顾妈妈、顾慨梅、还有小野住,而窦争和顾慨棠则睡在小一点的客房。
顾慨棠没有意见,他当然不能和已经成年的妹妹或者妈妈睡。
窦争听到这个结果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那天晚上走进卧室前,窦争洗澡洗了很长时间。
当他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体都被热水烫得发红。
顾慨棠已经躺在床上看书了,他带着平时不常用的无边框眼镜,见窦争洗好澡,便关上床头灯,把手上的书放在一边。
家里到处都是顾慨棠的书,有的是买好但没来得及看的,但更多都是顾慨棠仔细看过的。
顾慨棠看书没有做笔记的习惯,他喜欢书保持干净、整洁的模样,除了放的时间太长、纸质自己泛黄的书以外,大部分都像是新的一样。
窦争有些紧张地问:
“睡吗?”
顾慨棠看看表,发现现在才十点钟,平时他在学校都是十一点半睡,现在有些早了。
但他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窦争便关上灯,摸索着往床边靠。
顾慨棠担心他会摔倒,于是打开手机的照明装置。等窦争躺好,顾慨棠才关上手机。
房间里顿时变得黑漆漆的,非常安静。
顾妈妈和顾慨梅好像在给小野讲故事,隔得太远听不清,大概就是什么小鸭子之类的,过了一会儿,顾慨梅轻声说:“睡着了……”
那边就没有声音了。
时间太早,顾慨棠闭上眼睛没睡着。躺在他旁边的窦争翻了个身,顾慨棠就知道他也没睡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窦争悄悄往顾慨棠这边挪了挪,道:“我睡相不太好。”
顾慨棠很轻的‘嗯’了一声。
“……可能会骑人。”
“……”顾慨棠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
窦争突然伸过来一条腿,压住顾慨棠的右腿,手也放在他的胸口上,说:“……就是这样。”
家里开着空调,虽然不是很热,可大夏天的,还是让人难受。顾慨棠抬起手,将他的手轻轻挪开,又挪开那人的腿,认真地重复着说:“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顾慨棠又做了那个梦。
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房间里,呼吸的水蒸气好像都能看见。一切都变得潮湿,而且扭曲。
顾慨棠在短暂的间歇中,甚至还能想,怎么这样热。
好热,他热极了……
交缠的身体,热切的喘息。
顾慨棠熟悉每一个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可今天的梦有些不一样。顾慨棠在握住身下人的腰时,紧搂住自己的手臂变成了一张模糊的脸。
然后顾慨棠被人咬住了嘴唇。
同样炙热的,同样潮湿的。
却又跟往常不同。
顾慨棠难耐地挣扎,他拼命抬起手,想抓住那人的下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那人的脸。
然后像是往常一样,顾慨棠突然从梦中惊醒,流了一身的汗。
他怔怔地看着悬在眼前有些陌生的灯,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里是哪儿。
房间里非常安静,顾慨棠看看表,现在是早上六点钟。窦争大概是去做早饭了,厨房里有很轻微的声音。
顾慨棠喉咙吞咽了一下,他闭上眼,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就有汗顺着头发向下滴。
……真的是,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