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慨棠一个上午都陪在小野身边,用手托着他游泳。小野虽然喜欢玩水,不过并不是很喜欢游泳这项运动,因为有些累。但顾慨棠都在托他了,小野也不好意思再抱怨说累,只好奋力摆动小腿,一上午游得十分辛苦。
等他们从游泳馆回来、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两点钟的事情了,一家人去找顾慨梅,按照之前说好的,去看小狗。
那是顾慨梅从同事家抱来的,是几个月的小土狗,长得凶巴巴的,性格到是十分温顺,见到人后背着耳朵,尾巴摇来摇去。小野蹲在那边,用手摸小狗的头,被舔了之后,转过头对顾慨梅说:“姐姐,给我好吗?”
“好啊,”顾慨梅说,“就是要送给你的。”
小野十分高兴,抱着小狗上车后,激动得脸都红了,他兴高采烈地和小狗说话,絮絮叨叨,一路上都没有停下来。
顾慨棠听着小野说话的声音,心里很软,也有点酸。
比起这种毛茸茸的动物,小野其实更喜欢甲虫,但只要是能养在家里的,小野都会很高兴的接过来。
因为小野是独生子,除了父亲之外,就没有能一直陪伴他的玩伴了。
以前窦争工作忙,或者要做自己的事,都会把小野一个人留在家里。尽管窦争说小野很听话,一个人在家也没有问题,可现在顾慨棠敏感地发现,根本不是像窦争说的那样没有问题,小野对只有自己一个人这种事还是很在意的,那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影响。
比如喜欢粘着大人,不爱自己走路,总是摸自己和窦争的耳朵、眼睛、头发,来吸引大人的注意力等。
最明显的就是小野的话唠了,他总是会尝试和各种各样的东西谈天,和台灯、门窗、行李箱谈话,尽管知道得不到回应,小野却一直不停尝试询问。
所以顾慨棠听见小野对那只狗说话,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小野游了一上午的泳,回家后兴奋地给小狗喂水喂食后,没坚持几分钟,就揉着眼睛说要睡觉。
顾慨棠单手把他抱到床上,一种强烈的感情让顾慨棠无法立刻放开手,他坐在小野床边,让小野靠在自己怀里,轻轻亲小野的发旋。
小野眨眨眼,感受着此时的温情,咯咯笑了两声。小野拽着顾慨棠的毛衣,小声说:“叔父。”
“嗯?”
“你对我真好。”
顾慨棠说:“以后我对你更好,行不行?”
“嗯。”小野挪了挪头,扎在顾慨棠怀里,找到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等小野睡熟了,顾慨棠将他放下。
他看着小野睡觉后起伏的小小胸膛,轻轻摸他散在小鲸鱼枕头上的细细头发。
起身离开前,顾慨棠又忍不住亲小野的额头,仔细凝望他的脸颊,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今天是周末,顾慨棠不打算出去,他走回自己的卧室,推开门,就看窦争趴在枕头上,盖着棉被,但盖得十分随意,只粗略盖到腰间。
顾慨棠刚坐到床上,窦争就撑手直起身,爬到顾慨棠胸前,贴了过来。
顾慨棠看他刚刚一直在揉太阳穴,就问:“怎么了?”
“……”窦争顿了顿,说,“头有点痛。”
顾慨棠握了握窦争的手,就觉他手心温度有些高,顾慨棠抬手帮窦争揉了揉头,问:“是不是游泳着凉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窦争回答道:“不是……,没有关系,我睡一觉就好了。”
顾慨棠低头看窦争的眼,觉得他精神确实不错,点点头,说:“你睡吧。”
窦争闻言果真闭上眼睛,他蹭了蹭顾慨棠的胸口,沉默了一会儿,鼓足勇气,低声问:“海棠……”
“嗯?”
“我问你,你,想不想再要一个小孩?”
顾慨棠一怔,问:“怎么了?”
“……就是问问。”
顾慨棠轻轻笑了,说:“不想。”
窦争没想到顾慨棠是这个反应,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什么?”
“我说不想。”顾慨棠摸摸窦争的头发,说,“因为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我担心你。”
窦争错愕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他闷闷地重新躺下,道:“先不管我。我记得……你之前和顾慨梅聊天,说想要两个小孩。”
窦争说的是他刚来北京时的事了,那时候楚薇还在追顾慨棠,顾慨梅闲来无事问顾慨棠之后想要几个孩子,顾慨棠说想要两个。
之所以这么说,有一定程度是和顾慨梅开玩笑,因为那时顾慨棠以为自己不会有后代。
但更多的其实是认真。有过兄弟姐妹的人,才能知道一个人究竟是多么的孤独,顾慨棠从小一直有妹妹陪伴,所以才更加心疼自始至终一个人的小野。
顾慨棠想了想,说:“那是开玩笑的。”
窦争屏住呼吸:“你……之前还说,想要和小野一样的孩子。”
“小野够好了。”顾慨棠没听到窦争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他说,“如果再有一个小孩,我会更爱小野,对那个孩子很不公平。万一会更爱那个孩子,也是对不起小野。”
窦争动了动,有点不知所措地问:“怎么突然态度这么坚决,没得商量吗?”
“什么?”顾慨棠道,“我的意思是……”
“……”
顾慨棠思考着措辞,说:“我更在乎你和小野的意见。”
窦争吞了吞口水,睡意全无。
顾慨棠问:“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没,”窦争连忙说,“没,我就是想起来了。”
顾慨棠‘嗯’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
他说:“今天我让小野叫我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窦争震惊地看着顾慨棠。
顾慨棠说:“……大概是太愧疚了吧,毕竟以前都没怎么照顾过小野。”
窦争说:“我……对不起。”
“根本不是你的错啊,”顾慨棠有些奇怪,顿了顿,说,“你是不想用小野强迫我。”
窦争没吭声。
“我就是想更用心的对小野好。”顾慨棠说,“所以不想再要一个孩子。”
窦争点点头,笑了笑,说:“好,我知道。”
顾慨棠深吸口气,往窦争那边靠,准备睡觉时,看到窦争的手有些发抖。
顾慨棠皱眉,握住他的手,问:“头还疼?”
“……嗯。”窦争凑到顾慨棠身边,伸着头让顾慨棠给自己揉,过了一会儿,握住顾慨棠的手腕,窦争亲了亲他的手背。
顾慨棠垂下眼帘,低声说:
“……以后戒指就戴在手上吧。”
窦争心一跳,‘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算了,无所谓。
……还是以后再说吧。
令人不安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窦争越发容易困倦,工作日在车厂休息间,他总是很轻易就能入睡,而且叫不醒。就算醒着,窦争也难以集中精神,一副困倦疲惫的样子。
窦争这样当然没人叫醒他,反正他现在不亲自动手修零件,只做做记账的清闲工作,川子和小眼镜对他的懒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心里有点意见,不过其他人也没表露出来,应该说是不敢露在外面。
窦争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他躺在椅子上,睡得昏天暗地。
不过最近停了暖气,办公室里有些冷,即使盖着羽绒服,窦争睡着睡着也会冻醒。
他今天是在牙齿打颤的声音中醒来的,醒来后好长时间没缓过来,窦争睁着眼睛,对坐在一边吃饭的瘸子说:“给我倒点热水,我要洗脸。”
瘸子没说话,但放下手里的饭碗,一瘸一拐地去拿暖壶。
窦争用力搓搓脸,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不太妙,他到是不害怕,就是突然很想见顾慨棠。
瘸子倒好热水后,窦争就从躺椅上下来,当手浸在温水中,窦争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瘸子问:“你怎么了?”
窦争懒得理他,就没说话。
“你睡了快一天。”窦争看看手表,说,“现在都三点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别管我。”窦争没好气地说,“你烦不烦?”
瘸子沉默了。
窦争哗啦哗啦的洗脸,用毛巾擦干净后,又坐回自己的躺椅上。
他脚趾也有些发麻,所以窦争坐下后,又把两条腿一起放到椅子上,身体整个折叠,一副怕冷的模样。
瘸子看了他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
“我想买几件衣服,去哪里好呢?”
窦争扭过头,上下看了看他。
瘸子一个月工资也有三千块左右,他一个人生活,按理说不至于活得那么艰难。
可瘸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一年到头,无论冬夏,都穿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洗得次数多了,膝盖那边都变成白色。
窦争说:“随便买都比你现在穿得好。”
瘸子点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不过我没多少钱,便宜一点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窦争打断他的话,“别跟我叽叽歪歪买什么衣服,他妈的,你真是个死娘娘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