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是这样的…”

夜晚, 居民楼内，一张书桌旁坐着一人二鬼, 台灯亮着橘黄色的光，乍一看十分温馨。

张钰讲完一道题，无意间抬头，迎面便看到了灯光下两张看似正常的脸，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面前的这一大一小，坐姿端正，表情认真, 似乎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张钰心里认定它们并非活人的话, 肉眼是很难看得出来的。

官方根据张钰的描述，早就查到了庞歆然生前的照片，跟眼前的女孩几乎一模一样, 年龄也差不多，学习进度都一样。

过多的巧合同时出现，那就不再是巧合。

更别提这女孩名字还叫“然然”…

以及旁边那位，虽然之前没见过，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的眼熟。

不是长相眼熟, 而是某种气质熟悉 。

但是张钰因为心情过于紧张, 而没能及时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见过类似的人。

他此刻正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教学工作，靠将眼前二位想象成大白菜或者木头桩子，这才语句流畅地讲完了整套题。

教学结束, 张钰感到一阵口渴，想也不想端起桌角的一杯水喝了两口, 水还是温热的, 只是不知为何，坐在桌前的两位学生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目光死死地盯着杯子。

在此目光下，张钰举起杯子的手忽然停顿住了，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惊恐。

这个时候，关于这杯水的来历画面才逐渐被他记起来。

似乎是有人在讲题的时候推门而入，在旁边默默围观了一会学习进度，中间还问了一声：“张老师你口渴不渴？”

彼时张钰正讲到兴头上，想也没想道：“啊，好像是有点。”

过了一会儿，对方便端来了一杯热水。

但是他当时没有在意，甚至连道谢都没有，依旧一门心思放在了教学上。

“等等，不会是……”

完蛋了，这不会是邬雪林端过来的吧？

我何德何能能让“雪中竹林”送水啊！

…不会折寿吧？

见他毫不客气地喝了水，两个人偶的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冰冷地缠绕在张钰身上，倒影在墙壁上的影子开始晃动拉长，整个房间的光线也瞬间阴暗了下去，天花板和墙面上鬼影重重，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好冷！”

突然间气温骤降了好几度，张钰放下水杯，猛地一个激灵，手脚有些发软，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面色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学生，此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你，你们…”

张钰心中骇然，同时也叫苦不迭，只是喝口水而已，谁能想到会是“雪中竹林”亲自端过来的，但也没说不让喝啊！它们怎么就生气了？

“……”

房间外，正在画架前作画的司星霖眉头一皱，连带着手中画笔也停在了半空中。

他早就清楚这个张老师实际上是官方派来的耳目，但对方知道些内情，因此教学态度摆得十分端正，比学校里的老师还要敬业，使得邬雪林十分满意，还给他涨了工资。

…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司星霖在确认对方没有歪心思后也就随便他了。

总结，就是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官方探子。

但有教师资格证。

眼见着邬雪林十分满意的张老师即将被学生吓出心脏病，司星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画笔放了下来…

“这道题是这样的，先…”

咦？

张钰眨了眨眼睛，他坐在台灯下，看着面前的试卷，神情有些恍惚，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讲过了一遍。

但是仔细一想，他又没有关于讲题的记忆，真是怪了。

可能是错觉吧！

讲完了题目，张钰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到了下课时间，便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只是在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与李嫮娥对视了一眼，脑子里莫名灵光一闪。

这回他想起来了，将眼前人的模样逐渐跟前段日子上映的《窑潘村》电影女主演形象重合，发现居然有六七成相似！

这还只是长相，若再加上周身的气质，张钰认为能有□□成的相似程度。

思及至此，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精彩起来，随即大胆猜测道：

“莫非…这位其实是小说里的李嫮娥本人？！”

不是它长得像女主演旻斓，而是旻斓像它！

人偶一头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前，灯光下它的脸庞端丽秀美，有种古典的感觉，但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似乎注意到了张钰在看着自己，它刚一抬头，张钰便立刻将眼神移开，强忍着惊惧，一眼也不敢再多看，逃也似地匆匆离开了书房。

等他走后，一道高挑身影不知何时倚靠在门前，红玉般的眼睛冷漠，语气平静，主人姿态地赶客道：“你们俩也该走了。”

两个人偶的表情阴沉下来。

【刚刚为什么阻止我们？】

【…就是就是，张老师连句谢谢都没有！】

“所以呢？你们直接连伪装都不伪装了，就想给他一个教训？知道怎么善后吗？”

司星霖轻嗤一声。

跟之前那几次官方的试探不一样，张钰并没有做出格的举动，因此若非司星霖插手阻止，很有可能会导致官方的猜疑和排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红眸青年抬眼，淡淡地扫了它们一眼，告诫道:

“在人类社要遵守人类的秩序，上次试图在这个世界引发混乱的迪泽尔，至今都还被软禁在小世界中。”

他歪了歪头，语重心长地添了一句：“祂让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学习知识，不是让你们来添乱的，如果你们做出了违背祂初衷的举动，我会强制将你们遣返，再也别想回到这个世界。”

两个人偶听到此言，小的表情一下子就蔫了，大的皱起眉头，还隐约有些不服气。

“收拾好了就赶紧走，明天要开学了。”

司星霖懒得再多说，只催促道。

是的，庞歆然和李嫮娥终于要开始去学校上学了。

庞歆然插班进了小学二年级，李嫮娥去了高中部。

前者总算能把试卷做及格，后者从附身到小纸人的时候就开始自学，眼下进度还不错。

至于两个黑户是如何入学的呢？

这得感谢邢琳，在邬雪林找到她的时候，她便立刻跟领导进行汇报，经过特批，没过几天所有流程就全部操作完毕，本市户籍中直接多了两个人。

这自然是不符合常规的，但特事特办，官方对邬雪林的心态是既忌惮又畏惧，谁也不敢不给解决此事。

…再说了，只是想让孩子上学而已，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得到消息的特殊事件部门成员们甚至松了一口气。

批！

邢琳给邬雪林的说辞是适龄孩子都必须上学，她可以帮忙安排插班。

邬雪林不疑有他，眼下手续齐全，就连身份证都办好了，不禁感叹现在的办事效率就是快。

只是等到了上学那天，邬雪林发现还有个难题在等着。

人偶没有发声器官，外表再逼真那也是假的，因此要么当哑巴，要么就只能另想办法。

在学校里总不至于一句话也不跟同学说吧！

邬雪林想了半天，最终找到了一个很科学的解决方式。

他拿出了两台手机，藏在人偶的腹腔中，通过意识来操控，而手机上有语音朗读功能，只要将要说的话打在屏幕上，就可以发出对应声音。

应对上课发言和简单交流应该没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邬雪林便拉着司星霖敲开了对面602室的房门，送两个人偶去上学。

“说起来，也是好久没去过学校了，真是怀念啊…”

副驾驶上，邬雪林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发出了一句感慨。

毕业后这么长时间过去，同学们的样貌都渐渐淡忘了，也就除了邢琳还保持着联系。

不过，似乎之前在超市里还碰见一个同学来着？

他叫啥？

仲…还是钟，呃，钟乐理？

那个浑身名牌的年轻人在邬雪林脑海里一闪而过，印象不深，似乎曾经对方单方面地产生过矛盾。

就在邬雪林想要细究与对方的过往时，身旁的司星霖突然冒出一句:“到学校了。”

思路被打断，邬雪林回过神，饶有兴致地看向窗外的学校。

小学部与中学部离得不远。

车子在路边停下，两个人偶便依次走下车，背着书包，跟着人群走向学校大门。

它们混在人群中，几乎跟正常学生一模一样，看不出来细微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