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一片寂静。

攀爬在病房天花板上的【溺尸】, 此时像个造型古怪的雕塑一样，再也没有动静了。

“…是否还有被我忽略的细节？”

孟欢有些无奈, 她知道对方应该不会再搭理自己了，只好再次思考起如何离开的问题。

眼下前“护士长”已经失去了威胁，杨峰不见踪迹，其他的也都化作了前“护士长”的养分，偌大的医院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手里的证据已经掌握了不少，该去的地方也都已经去过，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线索。

“…等等, 既然我现在的身份是医院的职工, 那我是否可以主动提出离职呢？”

脑中突然萌发出一个想法，孟欢眼前一亮，尝试在脑海中跟规则进行沟通。

【是否主动放弃本院护士长一职？】

【是】【否】

“真的可以？”

孟欢既惊喜又忐忑, 在【是】的选项上纠结了好一会儿。

“我放弃了护士长的身份，也就等于失去进入职工值班室的权限，那接下来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

她在脑海中翻着之前的规则记录，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愣了一下, 紧紧盯着某一处, 睁大双眼，神情逐渐变得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没有急着做出选择，孟欢离开病房, 重新回到了三楼职工值班室，用那部崭新座机再次拨打了“0000”。

很快, 电话又一次被接通。

隔着刺啦作响的电流音, 孟欢将自己预设好的计划说了出来，等挂断电话后, 她重新回到了走廊中，沐浴着炽白的灯光，深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在急切的心跳声中，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了…现在，我要放弃护士长的职位。”

怀揣着紧张在脑海中做出了选择，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察觉到身上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规则剥夺，并爆发出短暂的耳鸣，身形轻轻摇晃了一下，脸色逐渐泛起苍白。

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的走廊并没有发生变化。

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赫然看见身上的衣服已经重新变成了病号服。

身份回归病人？

但她在之前就已经舍弃了蓝色腕带。

似乎想到了什么，孟欢抬手拨开袖子，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根鲜红腕带，不知何时出现在手腕上。

“果然…”

手指激动地发抖，心跳砰砰作响，孟欢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现在是“病人”。

“哒，哒…”

以此同时，几道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内传来，她抬起头，看见了几张僵硬奇怪的面孔，它们穿着白大褂，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灯光下。

“是…谁，要办理…出院…？”

“医生”们的嘴唇机械地一张一合，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地问道。

孟欢：“是我。”

“医生”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她，盯着看了一会，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喉咙中的声带再次震动，发出了一串古怪的腔调。

“需要…进行…出院测试。”

“测试通过…方可出院。”

孟欢被它们诡异的视线盯的有些头皮发麻，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话音落下，“医生”一只冰凉的手不由分说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孟欢只感到一阵冰凉刺骨的触感，忍不住心底发毛。

那只手仿佛没有重量，只有冰块般的温度。

“……”

呼吸凝滞了几秒，紧接着，孟欢眼前突兀闪过一道奇怪的白光，灵魂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推了一把。

大脑有片刻的眩晕。

等再次反应过来时，眼前场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里是…”

孟欢惊讶地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陌生的办公室中。

房中空无一人，只有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试卷。

“这就是出院测试？”

孟欢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的题目。

第一道题：本院共有几个职位？分别是？

第二道题：简单概括医生的工作内容。

第三道题：假设将腐烂护士长的正常状态设定为x，本院与现实世界的叠加状态设定为y，那么护士长出现失控状态的概率有多大？

孟欢：“啊？”

第四道题：…

【提示：出院测试答题时间为30分钟，请在规定时间作答，每题10分，满分100分，及格线80分】

【超过及格线可办理出院手续】

【祝您好运】

孟欢：？？？

她盯着测试卷上的十道题，陷入了沉思。

*

掀开白布覆盖的仪器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

“快！各部门注意，出现空间异常波动了！”

“异常波动已出现！重复！异常波动已出现…”

“位置？”

“稍等，正在解析。”

现实世界，华阳精神病医院。

驻扎在这里的专家们在听见预警的时候，就面色凝重地开始了工作，他们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运转。

氛围变得十分紧张。

这是一个极为重大的任务，在场所有人都不能松懈，有许多人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找到了！”

工作人员语气急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巨大的电子显示屏，身旁围绕着一排复杂的机器，此时都闪烁着奇异的光，对空气中的细微变化进行逐帧分析。

他随后伸出手，颤抖着指向显示屏中的一个地方，朝众人高声道：“在这里！”

而他手指的地方，在实际的场景中，空气出现了一道不易被察觉的扭曲，用肉眼难以发觉。

特殊事件部门的部长张臻陪同着官方高层，此时也在注视着事态发展。

“启动A计划。”

与张臻不同的是，高层并没有本人前往，而是通过线上，隔着电子设备传达指令。

所谓“A计划”，就是让科学家和学者们在极快的时间对空间波动进行破译，分析其中的物质成分，再判断出另一个世界的坐标轴。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空间波动极难分析，坐标的演算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而经过推测，小说中的时间跟现实世界有着不同的流速，机会转瞬即逝。

眼见遇到了难题，不得不考虑别的方案。

“是否要启动B计划？”

张臻询问道。

他苍老的面容隐藏着疑虑，其实张臻并非是支持这次行动的人，他相对中立，但目前内部舆论是“激进派”占据上风，他也不得不服从安排。

“……”

电子设备的屏幕上，高层短暂地沉默了。

“B计划”是利用高科技武器强硬介入空间波动中，武器在启动时爆发出的巨大能量会瞬间撕开世界屏障，成功率很高，但后果未知。

这需要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

气氛陷入了焦灼，所有人都面带紧张抬头望向高层，等待着他的命令。

“…报告！本市除我们之外，已撤离所有居民。”

人群中，有一名年轻学者站起身，声线有些不稳。

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脸庞涨红，抿紧嘴唇，可以看出内心的极不平静。

屏幕中的高层将视线放在他身上，认真看了几秒，随后又缓缓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面色冷峻。

“…启动B计划。”

没有人反对。

年轻学者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立刻着手启动已经提前安置好的武器装置。

“…我们仅有三分钟时间撤离。”

装置内核进入预热，倒计时开始。

众人将桌面上的资料整理好抱在怀里，开始进入撤离阶段。

“你说，我们做的这一切是好还是坏？”

撤离途中，有科学家开玩笑似的问身边的人。

“不清楚，这里可没人能预知未来！”对方低声回应，“但我认为，不管未来如何，这都是历史的必然进程，我们…是在开创新时代。”

“还剩不到两分钟，快走！外面有直升飞机在等。”

身后传来一声催促，所有参与了“华阳计划”的科学家学者们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楼下，避免在撕裂世界屏障的时候被连累。

但大家也都知道，即便是这样，自身受到波及的概率也很大。

“还有最后50秒！！”

已耄耋之年的老学者战战巍巍地被扶进直升机中，他是撤离的最后一人，随后舱门被关紧，螺旋桨快速旋转，发出阵阵爆鸣声，军用直升飞机迅速离开了医院上空。

有人扯着喉咙大声喊道：“最后十秒！！！”

数架直升飞机内，几十位当代著名的科学家和学者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看着逐渐远离的华阳精神病疗养院，表情都十分精彩。

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十，九，八，七…”

每个人此时都屏住呼吸，默念着最后的时长。

“三，二，一！”

“——”

一道巨大明亮的诡异光柱赫然间腾空而起，冲破云霄，瞬间便覆盖了华阳精神病医院方圆十几公里。

没有剧烈的爆炸声，没有惊天动地的震动。

大音希声，它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并且那光柱还在不停地扩大，仅仅几分钟，就吞噬了一座城市。

附近几个城市的人都看到了天际那明亮刺眼的光柱，纷纷惊愕地停下手中的活，瞠目结舌地望了过去。

“嘟嘟！”

马路上排起了车水马龙，将道路围堵的水泄不通，喇叭声不绝于耳，原因是前段道路有许多人选择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眺望远处的光柱。

他们纷纷举起手机，拍摄下了这震撼的一幕。

“我天，这是什么？！”

“快来看啊！”

大街小巷，有人奔走相告，听到风声的居民们打开窗户，一眼便看到了天地奇观。

“等等，我怎么感觉…这个光柱还在不断扩大？？”

举着望远镜的人忍不住喃喃自语。

“因为范围太广了，所以肉眼看不是特别快，但是…”

“但它真的还在扩大啊！！！”

此言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网络上也被光柱刷屏了。

“回家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离开！”

“…妈妈，光柱里面有东西！”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幼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柱，懵懂地说道。

“什么？”

母亲愣了下，想要抬头看过去，却被耀眼的光刺痛了双目，什么也没能看清。

幼儿：“那里面，有…很多被撕裂的碎块。”

身旁的人闻言，瞬间惊起了一身冷汗。

碎块？

更确切来说，应该是尘埃。

空间撕裂时产生的能量刹那便将周围的一切化作灰糜，整个城市的物质都被打碎，光柱中不存在完整的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