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深是个做事十分细致的人。
从两年前周嘉致离世、周眠遭到重大打击一蹶不振开始,为了方便照顾青年,他索性搬到周眠家的对门,平日里又是帮着做饭做菜,又是打扫家务。
经年之久,甚至都形成了一种习惯。
也就是近一年来,周眠状态好了许多,平日里和周嘉和分工处理家务,这样即便是许静深来,也不必一直帮着他们拾掇。
虽然许静深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周眠总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不论关系多好,许静深也只是朋友,总不能因为别人好心便觉得理所当然。
但现在其实更多时候的情况是,周眠甚至来不及做,或是一觉睡醒,抽空来周家的许静深已经将家里整理地井井有条了。
地上干干净净、桌上收拾妥当、隔夜的碗筷也清洗地干净,甚至连空荡荡的冰箱里都塞满了周家两人爱吃的菜食水果。
周眠若是说起来,许静深只会温温柔柔地笑,温声细语地说只是顺带的。
确实,许静深之前因为要照顾他和周嘉和两人,几乎一日三餐都是在周家解决的,自己家的厨房都没怎麽用过。现在这个习惯都还没改过来。
而周家这边也是,什麽东西都是一式三份的,即便许静深家就在对门,周眠还是刻意空出来一间房留给许静深。
相比起朋友关系,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一家三口。
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床榻上的青年乌发淩乱,白皙的面上因着熟睡而漫上细微的粉色,老旧的空调发出细微的‘嗡嗡’声,青年蹙着眉翻了个身,还是没有起床。
许是门外的人习惯了一般,敲了三次后,索性轻轻拧开了房门。
拉窗帘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每一日再自然不过的日常。
窗帘的质量并不是特别好,透光性本身就比较强,所以即便是被拉开了,周眠也完全没有被影响到睡眠。
许静深有些无奈,他收拾着青年床头柜边摆着的几个空酒瓶。
“眠眠,又背着我喝酒。”
男人的声音十分温顺,即便是语气中有些抱怨,却也只是细微的不满无奈,像是面对不听劝丈夫的软弱妻子一般。
周眠其实意识已经醒了,但是到底是冬天,他有点习惯性地赖床,但现下闻言几乎是一瞬间就睁开了眼。
许静深就站在他床边,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不赞同。
周眠在被子里稍稍缩了缩,他尴尬地笑了一声,随后找补道:“咳,静深,这些我自己来收就行了。”
许静深叹气,还是帮他将酒瓶收拾好:“你胃本身就不好,现在还不爱惜.......”
周眠露出‘对不起’‘我错了’的表情,漂亮张扬的脸上显出几分认错的意味来,青年道:“好静深,你快别说了,这是最近酒厂出的新品,老板给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点回来,我这不是一时没忍住有点嘴馋.......总之,我知道错了。”
许静深轻飘飘看他一眼,男人今天穿着皮粉色的毛绒线衣,金色眼镜别了几分乌黑的发丝,看上去温顺居家的不行。但就是这一眼,周眠更是无奈了。
他赶紧起身,倒是不敢再多赖床了。
许静深熟练的拉开衣柜,看到半柜子周嘉致的衣服和周眠的衣物错开一起,顿了顿,随后当做没看见一般,他替青年拿了一套保暖的外衣,还有一条灰色的秋裤,递给了床上显得粉意的青年。
周眠有些抗拒了,许静深却像是知道他如何想的,轻声道:“今天温度比昨天还要低,你刚起床,不穿秋裤会冷。”
周眠对他没办法,只好顺从地穿上了。
在周眠努力用衣服把自己裹起来的时候,许静深正在将他柜子上面放置的一些毛绒被褥、被垫翻出来。
因为分量重、体积大,许静深的手腕便被衬托的愈发的纤细了,像是下一瞬便要翻折过去一般。
周眠也顾不上理衣服,赶紧穿上拖鞋来帮忙。房间很狭小,衣柜那边因为角度问题,周眠只能站在许静深身后帮着托下来。
两人的身体几乎叠在一起,周眠和许静深差不多高,如此青年的鼻息便正对着身前人的颈窝,一股清淡的洗衣粉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钻进周眠的鼻腔中。
周眠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几分尴尬,他赶紧帮着对方将棉被拿下来,随后退开几步,摸了摸耳垂,眼神也不看男人,只是道:“静深,以后这种事你直接叫我就行了。”
许静深笑笑,手指撩了撩耳侧的碎发,倒也没有多说什麽。
周眠想要帮着许静深一起晒被子,却被男人制止道:“你先去洗漱,粥还在电饭煲里温着。”
周眠只好作罢,赶紧去洗漱一番。
等青年洗漱完,许静深已经从阳台回来了,桌上也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周眠甚至看到了油条和豆腐脑,都是他喜欢吃的。
“早上这麽冷,你还出去买早点了?”
许静深坐在位置上,眉眼弯弯:“嗯,你也知道我天天就那个点醒,索性就去买了点回来,眠眠不是很爱吃吗?很久没吃过豆腐脑了吧?楼下新开了一家,我特意给你带的咸口。”
周眠入座,拿着勺子慢慢吞了一口。
青年的眉眼慢慢舒展,他看着对面的男人语气轻松的甚至有些打趣:“说起豆腐脑,我倒是想起那时候嘉致还在的时候。”
“我一开始只爱吃甜口,他只爱吃咸口,就为这个我们还争过。”
许静深手上动作微顿,他轻垂着眉眼,轻笑道:“那后面怎麽爱吃咸口了呢?”
周眠道:“他带的啊,你是不知道,他看着沉稳,偏偏有时候又幼稚的要命,打赌我吃了咸口的豆腐脑一定会爱上。我就逗他,我吃一口咸口,他喝一碗甜口。”
说着,青年的声音慢慢变得低了下来:“他确实赢了,因为我发现,咸口的确实更好喝一些。”
许静深眼皮微垂,看不清神色,语气却有些意味不明:“人的口味总会变的。”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片刻寂静。
周眠皱着眉打开了手机,手机上赫然是一条视频来电讯息。
三个大字格外瞩目。
周嘉和。
周眠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许静深道:“嘉和这家夥比你还能操心,说要天天盯着我吃早饭,准点八点打来,还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许静深笑着摇了摇头。
周眠点开了视频,周嘉和的声音便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哥今天接电话接的好快。”
周眠举着手机,忍不住用食指点了一下视频里凑得极近,眼眸微弯,像条大型犬的少年。
“怎麽了?前两天接的晚了你要说,今天接快了你也要说?”
那边的周嘉和穿着雾霾蓝的袄子,脖颈上围着先前和周眠同款的那条属于周嘉致的围巾,少年人忍不住对着手呵了口气,略微狭长的眼带着细碎的笑意,对青年道:“只是有点好奇......不说这个,哥今早吃饭了没有?”
周眠简直不想跟他多说,只是将手机的摄像头翻转,拍摄桌上丰盛的早餐,一边道:“你自己看,周嘉和,你都出去比赛了,能专心点吗?你哥又不是残疾,这些事需要你操心吗?到底谁是哥哥?”
说着,周眠的眼神不注意扫到了对面支起手腕,笑容浅浅的许静深,心道自己险些忘了对方。
刚想和手机那头的周嘉和说这事儿,却见手机中的周嘉和面色忽的变得难看了起来。
少年人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冷,他冷声道:“哥,你对面是不是有人?”
周眠手上动作都被吓地一抖,他下意识蹙眉道:“周嘉和,能不能有点礼貌?突然声音这麽大做什麽?”
周嘉和却不理他,脸色愈发难看,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少年人眉眼烦躁,低声道:“是谁?哥,你把谁带来家里来了?这麽早,还留人在家里过夜是吗?”
少年似是想起了什麽一般,英俊的眉眼间笼上一层霾,他一字一句道:“我不在家你就乱来了是吗?”
周眠听周嘉和越说越过分,对面的许静深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青年的语气开始变得严肃冷厉起来:“周嘉和,你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谁让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周嘉和没说话了,对方似乎正在走路,手机中浮现一片灰暗的、被手指遮挡住的镜头。
周眠被气得不行,回过神来,发现许静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许静深低声询问:“怎麽了?”
周眠冷着脸将手机递给许静深:“静深,你也听到他刚刚说了什麽,你跟他说吧。”
许静深接过手机,轻轻拍了拍周眠微微绷紧的背部道:“好了,跟孩子气什麽,他应该是误会了什麽。”
周眠闷头喝了一口粥,没说话。
手机那头的周嘉和再次回到镜头中,他似乎找到一片安静的地方,脸色都有些白,看到许静深的时候忽的一顿道:“静深哥?”
“刚刚是你在哥的对面?”
许静深好脾气地笑笑:“是我,我昨天提前回来了,忘记和你也说一声了。”
周嘉和好一会儿沉默,随后低声道:“静深哥,你把手机给我哥吧,刚刚是我的错,是我太心急了,我就是、有点担心我哥。”
许静深询问似的看了眼周眠,周眠顿了顿,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冷声道:“静深,我不想接,你跟他说好就挂了吧。”
说完周眠走进了厨房,许静深无奈,只好低声安慰几句手机那头的周嘉和。
周眠洗完几个碗筷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许静深挂断电话。
青年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静深,你说这孩子是怎麽回事?他以前也不这样啊,最近实在有些奇怪,他好像对我身边出现的其他人越来越敏感了。”
许静深轻轻推了推滑落到鼻梁的金丝眼镜,语气有些莫名:“眠眠,嘉和到底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仔细算来心智还不算成熟,可能是孩子心理,担心你找到新的伴侣,会丢下他。”
周眠微微蹙眉,眼睫轻颤:“这样吗?可我确实没打算过再婚,他怎麽会这样想?”
许静深温和道:“眠眠身边是出现了其他亲近的、或是对你表露好感的人吗?”
周眠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酒吧里的事情他都小心瞒着,周嘉和不可能知道的。
许静深面上的表情变得愈发温柔,他柔声道:“好了,眠眠,不要多想。可能孩子到这个时期有点叛逆倾向了,这是正常的,只要我们好好引导,没关系的。”
许静深真的看上去很弱的感觉是吧,甚至觉得我们眠眠更像攻对吧(甩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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