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矜淮顿了下, 眸中闪过些许疑惑，在沙发上睡一晚上会这么难受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他解释道：“昨天本来想把你送回家, 你也不说你家在哪儿？只能把你带回家了。”

程聿意感觉对方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他并没有怪对方的意思，也没有睡得浑身难受，只是想让陆矜淮再给他揉一下脖子。

陆矜淮说到一半, 忽然想起什么, “你昨天说你还在上学, 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

程聿意安静：“……”

“……”陆矜淮也停顿两秒, “你翘课了？”

程聿意的确不怎么去上课，经常翘课是事实，但他莫名地不想让陆矜淮知道，对他的印象再差一层。

“没翘课，等会儿去。”程聿意咬了下牙。

陆矜淮看了眼时间，“你要是困的话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做饭。”

“想吃什么？”

程聿意有些受宠若惊，越发觉得自己装出来的性格一定很讨喜，很明显, 现在已经颇有成效。

少年低头沉思片刻，说了个保守的答案：“……馒头。“

陆矜淮：“？”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给程聿意吃馒头, 他还想吐出来来着。怎么几天过去口味变化这么大？

“没有馒头，不会做。”陆矜淮说，“旁边也买不到, 煮面条吃吧。”

程聿意都可以, 下意识点了点头, 脑袋上的呆毛跟着一晃一晃的。

家里没什么食材，陆矜淮煮了两碗清汤面，其中一碗里有个金灿灿的煎鸡蛋。

——实在是厨房里只剩下一个鸡蛋了，家里没有冰箱，陆矜淮又是一个人住，平时食材买的少。

陆矜淮端出两碗面，放到茶几上，“吃吧。”

程聿意看着两碗清汤白面，只有一碗里加了煎蛋，被陆矜淮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陆矜淮觉察到视线，低着头吃面条，头也没抬道：“没别的，不喜欢就没得吃了。”

“我没说不喜欢。”程聿意咬了下筷子，他想问的东西有很多，但最后全被他收了回去。

毫不否认的说，陆矜淮和程聿意的生活格格不入，程聿意当然知道世界上有穷人，但这些人和他却没有关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靠近陆矜淮，就算明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关系，甚至是最基础的朋友都没有可能。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被冲动左右了行为。

程聿意低头吃了一口面条，味道只能说一般，但清汤面就算谁来做都是这个味道。犹豫片刻，他低声道：“你怎么只煎了一个蛋？”

这位少爷吃饭慢得很，吹半天才咬一口。程聿意碗里的面条像没动一样，陆矜淮已经吃完了，他收拾自己的碗去厨房洗，随口道：“没买多的，只剩一个了。”

程聿意怔了怔，最终发呆似的看着碗里的煎蛋，已经被汤水泡的有些软。

他很慢了地吃完了煎蛋，但一大碗面条却没怎么动。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早上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他又不喜欢吃这种只放了盐的白面条，筷子在碗里搅了半天，最终一口都没吃。

陆矜淮洗完自己的碗从厨房出来，正巧看见了这一幕，碗里的面条已经吸了汤水变得软趴趴，半天也没见程聿意吃一口。

陆矜淮在心中再次叹了口气，心想还真是个娇贵的小少爷，也太难养活了。

他走过去把茶几上的面碗端了起来，程聿意本来在看着面条发呆，面前的碗忽然被端走，他愣了一下后抬头看向陆矜淮。

碗里的面条全被程聿意搅成了一截一截的，陆矜淮有些好笑，“算了，没逼着你非要吃，不想吃就不吃。”

程聿意顿住，担心对方误解他是看不起这碗面，下意识道：“我还没吃完。”

陆矜淮心想刚才完好的一碗面都不吃，这都被搅成稀巴烂了，连他都吃不下去了。

但陆矜淮还是依言把碗放到他面前，“那你吃，我看着你吃。”

程聿意脸上不免露出纠结和犹豫的表情。

陆矜淮见状更有些想笑，又端起这碗不成形的白面，向着厨房走去，“不想吃倒掉就行了，不用这么纠结。”

程聿意还没反应过来，陆矜淮已经把碗里的面倒进了厨房垃圾桶里，正准备把这个碗洗掉。

程聿意立即走了过去，“……我来吧。”

陆矜淮并未推辞，把洗碗池的地方让给了程聿意。陆矜淮擦干手正要出去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碗碎裂的声音。

陆矜淮忍不住扶额，他甚至丝毫不觉得意外，这的确是程聿意能做出来的事情。

程聿意没想到这个碗会这么滑，看着碎裂在地上的白色瓷片，瞳孔微缩了一瞬，下意识蹲下身子去捡。

伸到一半的手被陆矜淮中途拦下，陆矜淮拉着程聿意的手把拽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没砸到你吧？”

陆矜淮手上没收好力度，因为动作着急有些有力，一不小心把程聿意的手腕给攥红了。

程聿意摇了下头，像是犯错一样地无措，抿了抿唇，“……我赔你钱。”

陆矜淮有些气恼地舔了下后槽牙，这兔崽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重点。

“碗碎了不能用手捡。”陆矜淮歪了下头，敛下心中的脾气，耐心问道：“你没有生活常识吗？”

有钱的少爷陆矜淮不是没见过，但像程聿意这种娇贵不食烟火的，他也是第一次接触。

程聿意低下头，眼神有些懊恼。

——他知道装出来的终究会被戳穿，但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露出了无数马脚。

对方不是傻子，应该是看出来了，已经开始吼他了。程聿意心想。

陆矜淮呼出一口气，声音逐渐平静下来，拿起旁边的扫帚把碎瓷片扫走，低声道：“你没接触过这些吗？”

程聿意微微偏过头，“……嗯。”

陆矜淮觉得这对于他也是个巨大的挑战，他没有教育过孩子，更没有教育过叛逆的兔崽子。对此完全没有经验，陆矜淮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去看一本养儿手册。

程聿意感觉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是糟糕透了，但仍努力想着挽回，“我其实不这样……也许我还没酒醒。”

陆矜淮顺手揉了把程聿意的脑袋，“少喝点酒吧，会傻的。”

程聿意被揉懵了下，他以为陆矜淮刚才严肃和发脾气已经对他讨厌了，他拉住了陆矜淮的衣摆，试探性问道：“你现在烦吗？”

陆矜淮比程聿意高半个脑袋，微微垂下眼看着他，声音淡淡，“烦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句话听到程聿意耳中就是不烦，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喜欢。

程聿意眸光亮了下。

果然他的伪装还是到位的，对方还没有看出来。

“你什么时候上课？”陆矜淮提醒了句，“别忘了。”

程聿意心中不情愿去上课，但他不能前功尽弃，否则再加一条翘课，对他的印象肯定急剧下降。

“现在去。”程聿意焉了。

*

程聿意出了门就没必要继续掩盖下去，本来想继续回家睡觉，但想到自己这不是在欺骗陆矜淮吗，顿时有些心虚。

他最后还是拐到了学校里，不是为了上课，只是想信守承诺。

看，他的确是去上课了。

程聿意到教室的时候正好是课间，班里不乏有认识他的，见他来上课不免有些吃惊，小声说些什么，却很快又安静下来。

程聿意没理会，本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却意外地在教室里看见了楚柏。

——这个毕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伙。

程聿意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你怎么在这儿？”

楚柏桌上放着本专业书，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颇有几分渊博的模样，如果没人认识的话，在大学校园里也没人会怀疑。

楚柏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惊讶道：“聿意，你也来蹭课？”

程聿意看傻子一样瞥了眼楚柏，顺势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什么也没拿，往椅子上懒洋洋一靠，“蹭个屁，我就是这个专业的。”

“……？”楚柏眼神很明显迷惑了片刻，随即才恍然想起这个能喝趴一屋子人的程聿意，似乎还是个大学生。

楚柏刚才一直没反应过来，不仅是因为从来没听程聿意提过，而且他这么长时间来——从来没见过这人上过学。

从来，没有。

“……你这学期第一次来上课吧。”楚柏神情了然，“我都来上了一个月课了，没见过你。”

程聿意摩挲了下唇角，此刻不知道为何有点想抽烟。

“你个老东西来干嘛？”程聿意不出所料，说话一如既往地难听。

楚柏皱眉，“别瞎说，我现在是你的同学。”

程聿意面无表情：“……”

“好吧，悄悄跟你说，我在追一个人。”楚柏凑近小声，伸手往前面指了下：“就那个，之前在酒吧遇见过，发现是这个大学的。”

程聿意的目光顺着楚柏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前排坐着的人不多，几乎是一目了然。

他盯了两眼楚柏指的方向，坐在那里的人后脑勺上面是一头短发。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个男生。

“你眼瞎了？”程聿意道：“那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了，你性别歧视啊？”

楚柏严肃道，“你别捣蛋，我正在追他。”

程聿意啧了声，没说话。

虽然说现在国家允许同性恋爱及婚姻，但异性恋还是占了百分之九十，社会对于同性的包容也不算高。

程聿意之前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性取向，便自然地觉得自己也是异性恋，也下意识断定他周围的人也都是异性恋。

有点片面了，程聿意心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9 23:55:08~2023-03-31 00:0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萧逸的狗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法则 26瓶；岁岁年年 20瓶；青拾 10瓶；潇寒 8瓶；萧逸的狗 5瓶；陌清影 4瓶；19岁的摆烂后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