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是一家清吧,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主要是包厢,厅里没坐几个人。江新停以最快的速度赶到421包房,控制住粗重的喘息,手指搭在门把手上,还没推开,听到里面传出对话,又从门上一块长条形的透明玻璃上看进去。
“你今天心情不好?”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夹着烟啧了一声,用肘碰了碰趴在吧台上的程思稷,“你从来都没这样喝过。”
从门外只能看到程思稷被烟雾包裹的背影,有些倾颓地半伏在桌上,衬衫的衣袖松松垮垮半卷至小臂,相对平时的一丝不苟颇有些潦草,一手的指节撑住太阳穴,另一只手扶在酒杯上,里面盛放着棕色的酒液,冰块在橙色的灯光下呈现琥珀的色泽。
“家里的事吧。”坐程思稷左手边的男人斗胆猜了一下,见程思稷眼珠微颤,知道自己猜对了,提起酒杯跟瘦高的男人碰了一下杯,发出玻璃相撞的清脆声响。
“因为那个电竞小子?”瘦高男人语气带着不可思议,“不至于吧,程思稷。”
“这么小的小孩,和他结婚就是玩玩罢了,犯得着把自己搭进去吗?”
江新停握住门把手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甲前端呈现月牙似的白。
程思稷神色惫懒,也不知听没听到,但总之并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抬起杯,喝光了剩余的酒。
江新停深吸一口气,在门外站了两分钟,直到他们换过话题,他才敲了门。
走进去的时候,程思稷微微偏身半眯着眼觑他,确实喝得不少,目光呈现一种很涣散的状态,但他喝酒不上脸,除了呼吸很沉,旁的看不出来。
江新停抿抿唇,只说出一句:“回家吧。”
程思稷就站起来,好像一直在等这句,给他一个不算台阶的台阶。这一起身,就看出醉态来,实在是步履杂乱。
江新停撑住他腋下,将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并带走,由不得他跟包厢内的其他人礼貌道别,程思稷已经浑身酒气、意识不清地夹着他往外走。
到车旁小丁下来帮忙,将程思稷塞进车里,江新停也跟着坐进去。
路过一个水坑,车辆剧烈起伏,程思稷本来仰靠在椅背上,忽而一歪,沉到江新停的肩上。头颅不时往下滑,又变成拱进江新停的怀里。
江新停就分出一只手掌托着他的下颌,托了一会,霓虹投进来,看清他眉间还蹙着,又用手指去抚,怎么也抚不平。
程思稷又动一下,眉间褶皱更深几分,呻吟着说:“胃疼。”
本来就有胃病,还去喝酒,还是这种完全不顾惜身体的喝法。
平常清醒的时候,程思稷几乎不会表露自己的不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倾诉自己的脆弱。江新停把掌心盖在程思稷的胃上暖着,再往上一点似乎隐约能收到心跳传来的单薄跃动。
这个一贯独当一面的男人,此时伏在他的怀里,毫不设防,江新停心里跟着又疼又软,他摸着程思稷的头发,很轻地揉一揉。
再多委屈都能忍了。
“以后不跟你生气了。”他想。
回家以后他喂程思稷喝半杯蜂蜜水,程思稷闭着眼枕在他的大腿上,下意识吞咽。喂到一半,程思稷清醒一些,半睁开眼,眼底泄出一丝清明的光,他抬手捺住江新停的脖颈,让他低头迁就他,和他接吻。
力道带有惩罚的意味,将江新停吻出沙哑的呼痛声。
程思稷炙热的手掌从他的衣摆下方伸进去,烫着他的腰,然后一路向上延伸。
简单的qian戏后,程思稷将他提起来坐在身上,给他一个频率,让他自己动。
江新停咬紧下唇,生涩地摆动被程思稷箍紧的腰肢。
第二天他们自然而然地和好,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没有提起沈绣那些伤人的话,没有提起在酒吧听到的“玩玩罢了”。
结婚三年,不吵架不可能,但他们用做ai解决了很多矛盾,完成了很多磨合,一路缝缝补补,直到三年前,彻底无法修复。
车辆停在新锐体育馆门口,因为惯性江新停猛地晃动一下,从回忆拔出深陷的神思,跟着队友一起下车,Koi看出他脸色难看,状态不好,凑过来问他:“没事吧?”
江新停摇摇头:“没事。”
然后做赛前准备和调试,晚上七点五十开始进场,江新停看向8排14座,那里还是空的,他看一眼手机没有消息,但再等下去会影响状态,他将手机交给新来的战队经纪罗君,让他帮忙放回休息室的包里。
八点半比赛正式开始,观众的声浪将气氛推向高潮。江新停算是正常发挥,但奶妈发生重大失误,导致一开局就很被动,对面战队经过之前的VGD联赛,对江新停的战术和特长又经过一轮缜密分析,防守很严,江新停一时无法拿到更多胜算。
“WK战队做足了功课。”解说员Susu说,“竟然派出两名队员掣肘outlaw的灵魂人物Archer。”
“激烈程度根本不输正式比赛。”另一个解说员刘烟说,“今天的票价真的很值!”
画面切到江新停,他眉间紧锁,被迫频繁更换狙击位置,以躲避严密的搜索。但车边的局势已经非常被动,难以挽回。最后比赛以outlaw战队的失利为结束。
“Archer没能在最后五秒开出有效射击。”Susu发出一声叹息,“但退圈三年回归,还是展示出非常稳健且超强的实力。”
“早在联赛的时候,就有人发现Archer的惯用手发生了改变,不得不说,两只手都能达到这种级别的命中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面对这些赞誉,江新停呆坐在电竞椅上,盯着自己的右手,浑身被汗水浇透。三年前那次失利的感受卷土重来,使他呼吸困难。
其实对于电竞比赛来说,胜负都很寻常,但是作为一支刚刚拿下联赛冠军的战队而言,就会显得处境尴尬。大家难掩失落,沉默地走进休息室收拾东西。
江新停心态平复一些,打开包掏出手机,看到程思稷在八点二十发来的留言。
“很抱歉,工作计划有变,可能赶不上你的比赛了。”
心脏本就如铅球,此时好像也无法更重了。喉咙被坠得难受,他喝一口水,重新将手机塞回包里,平静地走出休息室。体育馆人群散尽,空寂又阔大,地面残留破碎的手幅和一些喝空的水瓶,刚刚响彻场馆的欢呼声似乎只存在于梦境,突然变得遥远。而自始至终,8排14座空空荡荡,他面无表情地瞥了那里一眼,然后走出去上车。
车辆行至半途,路过市中心,邵骏想下车去药店买点药,大家都没意见,司机找了一个停车位停在那里等。
车里有队友合目养神,有人下去抽烟,江新停撑着下颌面向窗外,先是无意识地框定被风吹得抖动的干瘪树枝,然后是不断闪烁的红色灯牌,最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倏然映入眼底。
他降下车窗,抻直脖颈,鼻腔被灌满冷风出离刺痛,他清晰地看见对面的凯旋夜总会门口,程思稷一袭黑色大衣,手臂揽着一个人出来。
这个人是付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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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乐,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