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就是客,江天茂终于找回了自己作为江总的形象,将言斐和孟希客气的请进了家门。
江天茂让柳凤好好招待他们,然后便出门去公司,他这几天天天在家看着江忱,今天必须去公司。
临出门前,江天茂瞪着江忱说道:“你要敢跑出去,等我回来打断你的腿。”
这种威胁江忱听得多了,以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这些话连进耳朵的资格都没有。
江天茂又嘀咕:“你看人家斯宁的朋友都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好学生,你再看看你那些狐朋狗友……”
“够了啊。”江忱不悦的皱眉,“骂我就骂我,别扯我朋友,人家不欠你的。”
眼看着父子俩又要杠起来,柳凤适时的打断:“你快走吧,再不走下班了。”
江天茂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话对江忱没什么用,又嘱咐柳凤:“看好他。”
柳凤:“……”你也是太看得起我了。
江天茂走后,柳凤让家里的阿姨端了些点心和水果上来,便回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至于看着江忱的事情,她压根就没放在心里。
江忱要是能看得住那还叫江忱吗?
按理说江天茂走了,江忱肯定得立刻跑路,毕竟为了出门连楼都跳了,但意外的,江忱竟然没走,就那么斜斜靠在酒柜上看着这边团结友爱的戏码。
孟希握着江斯宁的手臂,热泪盈眶:“斯宁啊,我听说你头破了,来,给我看看。”
江斯宁没想到孟希和言斐会来找他,有些开心,笑着说:“我没事儿……”
“这还叫没事儿呢?”孟希皱眉看着江斯宁的额头,伤口处已经结了痂,光看这个痂就能想象当时惨烈的场景。
“都好了。”江斯宁摸了摸结痂的地方。
孟希凑近江斯宁,小声道:“是江忱打的吗?”
孟希这个声音确实小,但是屋内没人说话很安静,再小的声音也不小。
不等江斯宁说什么,江忱眼睛先眯了起来,往孟希的方向走了两步:“傻白甜,你说什么?”
孟希动作相当灵活,跐溜一下就躲到了言斐坐着的沙发后面,还从言斐肩膀处露头瞪着江忱:“就是你打的是不是?”
江斯宁忙上前一步挡在了言斐身前:“江忱,孟希他只是关心我,没别的意思。”江斯宁知道江忱与孟希他俩不对付,双方经常约架,虽然他没参与过,但他经常听孟希嘴巴里念叨他们之间那些是是非非,就连言斐这个不爱说话不议论别人是非的人提到江忱时都要骂一句“傻逼”。
可见双方积怨之深。
“孟希,我的额头不是江忱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江斯宁又对孟希解释。
江斯宁有些紧张,他害怕江忱和言斐真在这里打起来。
江忱看到江斯宁,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又来了。
他想骂人,想踢人,想踹人……
江忱攥紧双手,不行,他得克制。
剁肉,对,他要去剁肉。
江忱让自己尽量不去看江斯宁,迈步往厨房走。
言斐视线一直落在江忱身上,就在刚刚虽然江斯宁挡住了他的视线,但江忱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烦躁和厌弃他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那种神情他上辈子在江忱脸上见到过无数次,只要在提到江斯宁的时候江忱便是这种表情。
难不成江忱也……
不会,言斐摇了摇头,如果真的如此,江忱不会如此容忍江斯宁,那不是江忱的性格。
而且十七岁的少年身上那种阳光活力还有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中二气息是很难完美复刻的。
旁人可能察觉不出来,但言斐却是很敏感,尤其是对方还是江忱,他跟他一起生活过三年,他们从里到外都很熟悉。
“果儿……”言斐突然出声。
像是一泉清流从头顶浇下,江忱打了个激灵,竟像是清醒了一些,而此时出声的人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视线越过江忱落在了江忱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
那里小小的江果正抱着他的小熊玩偶有些迷茫的看着屋内的人。
“你是喊我吗?我叫果果,不叫果儿。”江果光着脚踩在地板上飞快的跑到江忱身边抱住他的腿,软糯糯地喊,“哥哥……”
刚睡醒的小孩身上还热乎乎的,江忱低头倪他一眼,然后脚离地前后晃了一下,江果胖嘟嘟的身体随着他的腿晃动两下然后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江斯宁下意识伸手去扶,但马上又收回了手,因为江果不止没觉着疼,反而哈哈笑着爬起来又去扒江忱的腿,江忱侧身躲了一下,然后伸手按了一下他的额头,江果再一次跌坐在地上。
“……”
孟希忍不住吐槽:“靠,这真的不是虐童吗?”
言斐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
他慢慢走向江果,然后蹲下身体与他对视,用小心的温和的声音说道:“你好,我叫言斐,是你哥哥的朋友。”
如此郑重其事的向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介绍自己,屋内其他人包括江忱都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学霸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江果歪了歪小脑袋好奇的打量了一番言斐,衡量一番觉得他可能没有什么恶意之后才小声道:“我叫江果,我们家里人都喊我果果。”
“你好,果果。”言斐笑着摸了一下江果的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江果坐在地上,言斐蹲在他身边,而江忱就站在两人身边,江果的双手还抱着江忱的腿,这一幕多少有些奇怪,但江忱看着自己腿边的一大一小,却觉得这一刻心里平静无比,刚才的那些烦躁不知从哪一刻起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自己的心里还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这边言斐眼眶有些红,忍不住俯身抱了一下江果小小的身体。
上学的时候,言斐是见过江果的,那时候江果偶尔会跟着司机去接江忱放学,江忱从学校里走出来,小孩儿扑上去吵着要江忱抱,江忱就一脸嫌弃的直接将人后脖领拎起来,小孩扑棱扑棱的像个小鸡仔一样。
言斐每次见到这个场景都觉得好笑,而孟希则想的比较多,因为他那个孩子与江果在一个幼儿园的阿姨总是八卦江家的事儿,说江忱那个小后妈总是在外面抱怨江忱对江果不好,而江果却总喜欢黏着江忱,所以孟希每次看到这一幕都要感慨一声:“这小孩还是太小了,等到争家产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人性的险恶了。”
再再后来就是言斐与江果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江果已经十三岁,小时候胖乎乎的小孩已经长成了身形清瘦的小少年,那张脸与江忱有五分相似,但比江忱要爱笑的多,小身板挺的笔直,说话时总是先笑然后再出声。
言斐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好,我叫言斐,是你哥哥的朋友。”
江果歪了歪头,眼中带着少年人的小精明:“我知道你不是我哥的朋友。”
当时言斐愣了一下,接着江果便笑着说:“你是我哥的男朋友。”
他记得当时江忱抬腿在江果屁股上踹了一下,江果瞪了他哥一眼,跟他吐槽:“小言哥,我告诉你,我哥特别恶劣,我小时候他就特别喜欢踢我屁股,我妈为此还给我裤子后面缝了个棉花垫子。”
那两年多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和江果朝夕相处,江忱不在家的日子也是他们两个一起度过的。
言斐没有兄弟姐妹,而江果听话又懂事,言斐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那样明亮的小少年却只拥有了十五年的短暂人生。
……
江果小大人似的在言斐肩膀处拍了拍:“以后常来玩啊。”
言斐笑了一下,顺手将他转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传说当中的屁股垫。
小熊图案的棉花垫直接缝在了裤子上将整个小屁股包裹住,在他摔坐在地上时能给予他最大的保护。
难怪江忱肆无忌惮的把他踹坐在地上。
言斐心中叹了口气,江果他妈也挺不容易的。
孟希从来没发现言斐这么稀罕孩子,他姨家那个臭小子总来他家玩,每次言斐看到都躲得远远儿的,说自己跟毛孩子之间有隔阂,不能待在一个空间里,现在怎么还变了个人似的,跟个小孩这么亲呢?
江忱忍不住啧了一声:“喜欢小孩儿?这个送你了,带回你家吧。”说着顺脚踢了踢江果的屁股。
言斐尚未说话,江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哥,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言斐:“……”
江忱眉头瞬间拧了起来,迅速往柳凤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瞪着江果吼:“闭嘴,不许哭。”
“嗝……”江果的哭声瞬间停止,小嘴抿着,大眼睛中泛着泪花,肉呼呼的胳膊死命抱着江忱的腿,还用脸去蹭他的裤腿,“我很乖的。”
“……”
言斐看着江果这幅讨巧卖乖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江果啊江果,果然你从小就没有尊严,难怪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他哥对着他的屁股说踹就踹。
孟希扯了扯江斯宁的胳膊,用气声问他:“他这么欺负这小孩,你二婶不管?”
江斯宁也用气声回答他:“果果喜欢黏着他。”
“这小孩……也太傻了吧。”人他哥都不稀罕他,他还巴巴的凑上去。
孟希开始心疼起江果来。
客厅内江斯宁和孟希并排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江忱大咧咧坐在一个单人沙发里,支着下巴看坐在地上玩积木的江果,偶尔不动声色的瞥一眼旁边陪玩的言斐。
谁都没有说话,偶尔听见江果奶呼呼的说一声:“这里。”
客厅内的氛围很诡异,孟希不知道江忱为什么还不离开,毕竟他们是来看江斯宁的,按照正常来说,江忱现在应该很不屑的摔门离开,毕竟刚才还打算跳楼逃家来着。
因为江忱的存在,他们根本没办法聊天。
“斯宁,我能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孟希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既然这里这么压抑,那他就换一个环境。
江斯宁欣然同意,还邀请言斐一起。
言斐对他摆摆手:“你们俩上去吧,我陪江果玩一会儿。”
江斯宁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江忱,欲言又止。
他怕江忱和言斐打起来。
踌躇了一会儿,江斯宁最终带着孟希上楼,在楼梯口处时又停下脚步说了句:“你要是想上来的时候直接上来就行,我的卧室在右手边第二间。”
言斐应了声。
楼梯上的脚步声渐远然后消失,最后传来关门声,客厅内有一瞬的安静,然后便是积木与积木之间碰撞的细小声音。
江果很听话,你给他一样玩具他可以坐着玩半天,有人陪就玩的更开心了,不吵不闹,加上他白白净净胖胖软软的,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小孩。
而且言斐对他还有十年后那个小少年的滤镜加持,所以也乐意陪着他玩。
两人玩简单的搭积木玩了好半天,言斐终于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将视线准确的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的某人身上:“你这么盯着人看不觉得没有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