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赤井秀一睁开眼睛，顺手就想把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扔开。然而，一抓到手腕，他不禁愣了一下。

好烫！

“再睡一会儿。”夜神枫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又把他往怀里拉了拉。

“等等。”赤井秀一艰难地把右手从他的禁锢中伸出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心里一沉，“你在发烧。”

“没有，我从来不生病。”夜神枫不假思索地答道。

“……”赤井秀一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是人都会生病……是昨晚在雨里感冒了吗？”

“笨蛋才会在夏天感冒。”夜神枫咕哝道。

“放开我，我去拿温度计。”赤井秀一叹了口气，懒得跟他争辩。

“不要。”夜神枫一把搂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压。

赤井秀一脸色一变，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疼？”夜神枫终于睁开眼睛，顺手在他后腰轻轻按摩。

“我没事，你呆着别动。”赤井秀一坐起来，随意抓起床下的睡裤穿上，裸着上身下床，从柜子里翻出急救箱。

——没有温度计。

急救箱里的药品基本上都是用来治疗外伤的，仅有的口服药品也多半是消炎、止痛、镇定之类，完全没有普通人应该备有的各种常见药。

他摇摇头，把急救箱一扔，套上睡衣，回头说了句：“我去找苏格兰要点退烧药，你别动。”

没人回答，床上的人裹在被子里，似乎又睡着了。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明明昨晚就察觉到了夜神枫有感冒的迹象，偏又心软地任由他胡闹了大半夜。也许是空调温度打得太低又大量出汗，催化了感冒病毒？

开门出去，安全屋里静悄悄的。

一楼的厨房和客厅并没有看见诸伏景光的人影。

赤井秀一先翻了翻客厅里的急救箱，果然，和他记忆里的一样，只有治伤的，没有治病的。唯一一板感冒药，可能是苏格兰放的，但太久没人使用，已经过期了。

“真是的……会被波本打死的啊……”他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视死如归地去敲房门。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隐约的声音。

“赤井？”开门的果然是诸伏景光，脸上还带着几分意外。

赤井秀一瞥了一眼屋内，发现连窗帘都没拉开，整个房间里昏昏暗暗的。有点抱歉，但还是硬着头皮低声说道：“他感冒了，烧得有点高，有药吗？”

诸伏景光怔了怔，说了句稍等，转身回房间。

“Hiro，这么早干嘛啊……”屋里响起降谷零沙哑的声音。

“没事，你继续睡。”诸伏景光安抚了一句，很快拿着两盒药出来，反手关上了房门，嘱咐道，“感冒吃这个，如果烧得很高，再吃一粒退烧药……还有温度计。”

“谢谢。”赤井秀一接过来，松了口气。

就知道苏格兰这里肯定有药，否则这个时候大部分店铺都没开门，还得去找24小时药店。

“没事，你等下再拿给他，我先做点吃的。”诸伏景光走向厨房，一边说道，“饭后再吃药，否则伤胃。”

“你真的是……很温柔啊。”赤井秀一忍不住笑起来。

“Zero从小就学不会照顾自己，我大概是习惯了。”诸伏景光挠了挠脸，有点不好意思，但动作却很麻利，洗米下锅煮粥。

赤井秀一看着他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可以……教我一下吗？”

“哎？”诸伏景光一愣，才反应过来，迟疑道，“你是说，让我教你做饭？”

“可以吗？”赤井秀一问道。

“当然，我倒是想教，但是Zero死活不愿意学。”诸伏景光笑着招了招手，“过来看着。”

“嗯。”赤井秀一果然走到他旁边，顺手用皮筋把长发扎了起来。

诸伏景光也不藏私，一边动手，一边提醒诀窍：“……空了写几张菜谱给你，独家秘方。做饭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多上手才练得会的。”

“谢谢。”赤井秀一说道。

“不客气……”诸伏景光微微一顿，“说起来，我一直欠你一声谢谢和抱歉。”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赤井秀一摇头。

当年，是他自己选择暴露身份，自己愿意救苏格兰，何况公安也尽力了。

“后来前辈说，原本没打算陷害你，只是没想到你也是卧底。”诸伏景光接了一句。

“一个小组全是卧底，怕是琴酒都不信。”赤井秀一嘲讽。

诸伏景光“噗”的一声笑出来。

“现在挺好的。”赤井秀一的表情很柔和，也很认真。

虽然卧底任务是失败了，可卧底的目标就是取得组织的情报，要是从这一点来看，他又没有失败。毕竟，就算还在组织里，他能获得的情报也未必有现在多。

最重要的是，不揭示双方的立场，他和夜神枫，谁也不会迈出第一步。这样就挺好的。

“确实。”诸伏景光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了，他今天是不是有课？”赤井秀一问道。

“好像有？”诸伏景光不太确定，想了想说道，“我一会儿打电话给浅井君，让他帮忙去请个假，然后回来看看前辈的病——他肯定不会去医院。”

“那就麻烦了。”赤井秀一很清楚，作为冲矢昴，他并不适合一直呆在夜神宅。

米粥煮好，诸伏景光把粥和配菜都放在一个托盘上递给他。

“谢了。”赤井秀一端着托盘上楼，再推开房门，那人依旧睡这没醒。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弯腰摸了摸夜神枫的额头。

猛然间，原本沉睡的人伸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

赤井秀一毫无防备地被他拽得趴在他身上，不由得啼笑皆非：“你是小孩子吗？快起来，吃饭，然后把药吃了。”

“我没病。”夜神枫坚持，并且拒绝放手。

赤井秀一无奈地拍了拍他禁锢在自己腰上的手，叹气：“你这人，怎么病了就这么黏人。”

“只黏着你。”夜神枫蹭了蹭他。

“……”赤井秀一沉默，随即手上用力在床沿一撑，强行从他怀里脱身。随即，毫不客气地攥着被子一掀，又捡起睡袍狠狠砸在他脸上。

“秀一！你好无情！”夜神枫抗议。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赤井秀一冷笑，“起来！”

夜神枫睁开眼睛，生无可恋地嘀咕：“我病了啊……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赤井秀一无语，这回肯承认自己生病了？不过，相处久了，他早就免疫了，毫不心软地把整个被子都掀了：“就是不能对你太好了。”

——俗称，犯贱。

夜神枫抽了抽嘴角，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下床，走进浴室。

“你不会晕在里面吧？”赤井秀一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脚步，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

夜神枫没力气回答，只是摆了摆手。

赤井秀一摇摇头，转身把碗筷放好，又抠出合适的药量放在旁边。

在房间里找了半天，除了可乐和黑麦威士忌，就没有任何能喝的东西。

“我下去拿杯水。”赤井秀一站在浴室门口说了句。

“呯！”许久无人应答，又传来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枫！”赤井秀一吃了一惊，立刻拉开门。

洗手台的水还在哗哗地流，旁边，夜神枫靠着墙坐在地上。

“你还好？”赤井秀一关掉水龙头，走过去把他拉起来。

“头晕。”夜神枫低声说道。

赤井秀一一摸额头，皱眉，这似乎更烫了！

“我送你去医院。”他断然说道。

“不去。”夜神枫深吸了一口气，“打电话让浅井回来就好。”

“……知道了。”赤井秀一终于拗不过他，把人扶回床上靠着，戴上变声器，用冲矢昴的声音打电话给泡在实验室的浅井成实说明情况。

“嗡——”

“喂，柯南？”夜神枫闭着眼睛接电话，“……嗯，感冒，没事，你去上课。……我这里？冲矢君在我这里，没什么事，就这样。”

“那孩子有事？”赤井秀一吹凉了粥，给他端过来。

“多半是想问问昨晚的后续。”夜神枫靠了一会儿，眼前的晕眩减轻，接过粥碗。

“我以为你想让我喂。”赤井秀一失笑。

“哪有这么矫情。”夜神枫叹了口气，一边喝粥，一边思索，“原来生病是这种感觉啊。”

“你该不会……真的没生过病吧？”赤井秀一有些诧异。

“不算还不记事的时候——我记忆里，没有。”夜神枫斩钉截铁。

赤井秀一哑然，本来还以为他说的“从来不生病”是赌气，然而……还真有没生过病的人啊，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就算是他自己，从小到大，也烧过几回的。嗯，生病也是玛丽难得会对他展现出母亲的温柔的时候了。

“因为不敢生病。”然而夜神枫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敢？”赤井秀一不解地重复了一遍。生病这种事，居然还有敢不敢的吗？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生病会死的。”夜神枫淡淡地说道。

赤井秀一闻言，猛地抬头，震惊地盯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夜神枫却笑起来，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现在我有你了。”

赤井秀一抿了抿唇，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一声叹息：“你这人，真是……”

不过，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一个感冒能让夜神枫这样的人烧得这么厉害了。长久的压抑，就算意志力再坚强，身体也到极限了，这次有了一个缺口，从前的反噬一下子爆发，可不就是这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