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元并不知道, 一周时间已经是恭俭良压抑本性的极限。在雌虫酣畅淋漓运动的时候,恭俭良无数次看着滚落的水珠,幻想那是一把锋利的双刀, 缓慢又精准地切割下雌虫的肌肉。
尝过杀人的滋味后, 幻想便变得陈乏无味。
禅元也不知道。恭俭良最开始想要成为“犯罪克星”, 除了私人原因外, 更在于他想要合法的杀人。
而他来到远征军,除了预谋通过远征进入警界外, 还有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他想要杀死他的雄父。
哪怕, 他的雄父会做很好吃的点心。恭俭良喜欢看着雄父剪开裱花袋, 用最笨拙的手法给他们画奶油花;喜欢乘雄父不注意, 抢一块热乎乎的饼干, 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喜欢踮起脚和雄父说自己想吃糖,吃多少糖,要什么颜色,什么口味的糖;喜欢窝在雄父怀抱里听他慢慢地念故事书;喜欢雄父耐心地告诉自己什么东西要放在什么地方;喜欢雄父用木梳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头发梳拢;喜欢雄父说话温温柔柔的样子;喜欢他每一次看向自己, 担忧无奈,却永远选择从头开始的眼睛。
恭俭良对甜蜜最早的概念, 来自他的雄父。
可他还是很确信,在离开的前一天早上,自己发自内心地想要杀死雄父。
明明那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早晨,他却听到这样的声音:“杀了吧杀了吧傻了吧。”
“如果雄父死了,我会伤心的。”
“杀了吧杀了吧杀了吧杀了吧杀了吧……快点动手啊,为什么不动手?我去远征, 要很久很久都见不到雄父。……等到那个时候, 雄父就老了。雄父会一直生病, 会比现在还要痛苦上千倍, 上万倍。等到那个时候,时不时杀掉就太残忍了……果然。”
“还是走之前就杀掉吧。”
“可是雄父只有一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和雄父一样对我那么好的人。”
“世界上只有一个雄父。”
恭俭良没有好好道别,改签了星际票,提前一天仓皇而套。禅元一直以为恭俭良是后到的那一位。其实不然,雄虫比禅元来得更早,蹲守在旅馆像潜伏沼泽的巨蛇,等待猎物进入。
他看着禅元走近广场,等待对方发消息,等待自己手机震动,校对对方发来的衣服自拍照后,提着箱子,像个找到新窝的小狗跑过去。
那时候,恭俭良想,自己一定要赶快稳定下来,在发疯之前,隐晦地做掉对方,之后要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哪怕是疯狂地活下去。
但!禅元实在是太过分了。
继“宰人”发言之后,恭俭良愤怒锤着桌子,指责道:“你简直就是把我当做笨蛋在糊弄。”
“哎?”禅元指着自己,笑道:“怎么会呢?我一直很尊敬雄主。”
“你就馋我身体。”
“怎么会呢?”就是这样啊。禅元内心激情发言,除了身体,恭俭良还有哪里能让自己心动呢?毕竟物理层面上,禅元实在想不出来恭俭良除了绝对武力外,还有什么能让自己的心砰砰跳。
“我不管。”恭俭良别过脸,“你出去!”
他忽然觉得不开心,情绪来得很突然,毫无征兆,脑子一片混沌。混乱中,恭俭良想到在浴室里,自己难得没有动手打人,自己乖乖听话,甚至难得和雌虫谈论起家里的事情,反而没有感觉禅元半点喜欢,半分好奇,甚至是想要了解一个人更多所产生的求知欲。
禅元当时说什么?
忘了。
反正都是一些家族的事情,那个雌虫甚至连自己的雌父都不想猜一下,明明答案就在他眼前,就如此接近。甚至,他猜中雌父的身份,便能顺藤摸瓜知道自己想成为“犯罪克星”的原因,以及至今为止为了克制本性所作出的全部努力。
禅元没有猜。
恭俭良想到此处,恶狠狠地咬牙,揪住禅元的胳膊,拽着人走。
“雄主。等等。恭俭良!你要带我去哪里?”禅元保持平衡,站起来跟在恭俭良身后。他以为自己锻炼一周,最起码可以挣脱开雄虫的手,没想到恭俭良宛若铁爪般,将他的手腕箍出一圈紫红,也不见松手。
变态就是变态,不需要任何怜悯。他才不需要雄父说的什么爱情,他有手有脚,还能杀人,反正战场上也要杀人,干脆就做个无情的战争机器好了。
更何况,禅元早就从军医那知道自己是反社会人格不是吗?恭俭良想道:他们这些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天生就不该有任何情绪,只知道杀杀杀宰宰宰的。
——如果他们这么想,恭俭良很乐意做个纯粹的恶人。
不对。
他本来就是恶人。和禅元扮家家酒,还没有拿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可真是受够了。
恭俭良臭着一张脸,看着四下散开的人群。无论他这一周装的有多贤良淑德,倒吊剥皮这件事作为血腥暴力的谈资,已经飞速传播到每一个军雌耳朵中。就连过往来献殷勤的奥斯汀都没有出现。
恭俭良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想笑。他心中怎么想的,脸上便怎么做出来。那种让人痴迷,发自内心的快乐浮现在他的脸上。
“去医护室。”恭俭良对禅元说道:“我不装了。还以为顺着你的心意走,会好一些,现在看来,你享受了,我没享受。”
禅元吞咽口水,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被恭俭良拽着走。
“等等。恭俭良,我可以解释……”
这才是真正的恭俭良吗?根本不会用甜腻腻的语气说话,整个人就像是行走的冰块,就连伪装都已经懒惰得不想再掩盖一下?
恭俭良拧开医护室的门,揪住禅元的头发,把人按在桌子上,对目瞪口呆的军医道:“看怀孕。”
他松开手,后退两步,以示清白,“我没打他。”
军医上下打量禅元,发现除了手腕一圈紫红外,禅元毫发无伤。他检查禅元的腹部,发现没有明显凸出后,擦拭了一些药物,拍了显影照片,脸上逐渐呈现出喜忧参半的表情。
身为雌虫,军医怎么看不出,禅元和他的漂亮雄主多半发生了些矛盾。他心中向着禅元,想着如何开口缓解他们的矛盾,还不等挤眉弄眼。恭俭良轻描淡写道:“有了。”
“你……”军医瞠目结舌,完全无法将恭俭良和印象中那个失控的雄虫联系在一起。
恭俭良抽出他手中的检验单,眯起眼,“我学过七年的表演。军医先生~”
那个平常用来称呼“禅元”的尾音,可以随心所欲出现在任何一个称呼后面。只是恭俭良用三个月的时间,让他成为禅元的专属,又用一息时间,剥夺了禅元独享的权利。
他很娴熟。
对于处理一个雌虫的心,这种手段和套路,有些过分的耐心和狡诈。
禅元完全不认为自己配得上七年之久的算计。他站起来,甚至连那张检验单都没能抢到,雄虫将其折起来,放入口袋。
“雄主。”禅元低服做小道:“不要生气了。现在虫蛋也有了……”
“我不喜欢你,禅元。”恭俭良打断他,“雄父说,如果对方不是真的喜欢我,让我不要去祸害人家。他说的这句话我不喜欢。可我答应雄父,不会去祸害好雌虫。”
他看像禅元的眼睛,像一片纯洁的白布。
上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对禅元这个人的贪欲,没有天天黏糊来黏糊去喊着“禅元~”的漂亮雄虫影子。
可怕得像是,那个与禅元翻云覆雨,共度良宵的小变态是雌虫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物。
“如果说,和我结婚就是祸害人,我也要祸害一个变态。变态和变态互相折磨才是正确的。”恭俭良歪了歪脑袋,笑了一笑,他依旧是甜的,无论是嘴角的弧度,还是肌肉牵动的数量。
如出一辙。
“禅元~可是,好没意思哦。”恭俭良天真无邪的脸上,强烈的恶意令人作呕,“我一点都不喜欢,有人把我当做傻子。天天骗我做这个,做那个。我明明是为你好,让你好好锻炼,让你快点赚军功。可是说到底,你让我很不开心,我又不能杀你。”
恭俭良叹息道:“好无聊。不装了。”
他拉开椅子,坐在上面,冰冷的脸上有一种伪装卸下后的疲倦,禅元仿若看见古老石像上活人祭祀残留的血液。记载中,那些古老虫族将内脏挖空,将躯体高举,温热的血液顺着削尖的竹竿,缓缓滴落到古老虫族的脸上,任由他们用指尖,用指纹慢慢地涂抹满整张脸,绘制出古怪残忍的面具。
他们唱歌,他们跳舞,他们欢声笑语。
他们沉默不语。
正如恭俭良此刻,安静地坐在那里,缄默地看着空白的墙面。
“都是假的吗?”禅元看着恭俭良,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是假的。”
恭俭良转过脸,禅元知晓他刚刚成年,知晓他的二十岁。他记忆里,雄虫永远是那个初次见面的样子,漂亮却还带着稚气。此时,他却发现,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雄虫的婴儿肥消散,让雄虫的头发长得梳出一截小辫,能让他说话的尾音彻底消失。
“一开始就是假的。”恭俭良诧异道:“禅元。你不会觉得,一个能花费七年时间和4373个雌虫聊天,并从中筛选出最佳对象的我,真的是个……”
雄虫顿了顿,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词汇库里挑选内容,道:
“全身心依赖着雌虫,每天黏黏糊糊不分轻重,暴力又爱打人,却对雌君一往情深,信任到不行,实话实说的小变态吧。”
看着禅元的表情,恭俭良像是找到了久违的乐子哈哈大笑。
“不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禅元。”
笑声戛然而止,恭俭良做手.枪状,对准禅元的脑门开一枪,发出“砰”的声音,“笨蛋。”
作者有话说:
应尊贵的付费会员们要求,上一章省略掉的肉,将会在后续陆续放出。(趴)因为要填充肉,估计能扩充三章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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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一章写得会不会太突兀(猫猫惶恐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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