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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希望拷问 四野深深 2534 2024-02-22 11:46:17

眼看着车辆开出了市区,道路上终于变得更加开阔,傅轻决再怎么疯狂地横冲直撞,提速飙车,也能不用把神经绷那么紧了,足够微微松口气出来。

车厢内仿佛置于某种真空之中,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是无声的,张牙舞爪摇晃的树是安静的,阳光白茫茫的亮,把世界照得没有一丝缝隙和皱褶。

可是忽然之间,裂缝依然出现在了眼前——

段宁原本一直死死盯着车外,又还在断断续续地咳着,却突然横出一只手来,斜过上身就抢夺下傅轻决手里的方向盘,猛地朝外侧打去!

两人瞬间往同一边倾倒,傅轻决只愣住了片刻,然后反应迅速地一边死死按住方向盘,一边不忘搂紧段宁,咬牙吼道:“你干什么?到底谁疯了?!”

“松开你的手!”段宁怒目而视,声音虚弱却异常冷静固执。

话音未落,车头陡转的瞬间,一颗擦着车框边缘的子弹砰地射向了路边的建筑,黑色的巨幅玻璃墙咔擦破裂开来,最后一整面轰然倒下,巨响震惊了房屋内外的所有人。

而他们的车辆半冲进人行道里,硬生生做了个漂移,才惊险地躲过了所有的障碍物刹停下来。

段宁被惯性带着往车门上撞了两下,五脏六腑都被搅乱得拧起来,而他的后脑勺有傅轻决的手牢牢托着,钝痛只是缓缓从皮肤表层蔓延开来。

傅轻决几乎立即明白过来,他脸色铁青而阴沉,对发生的一切没有多余的震惊了,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又转头盯向驾驶座的窗外。

他们不能停在这里。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贴着段宁的拢了拢,而再腾出扣着段宁的那只手,傅轻决感觉到一股温热黏腻的触感,骤然心脏紧缩得仿佛停了一拍,冷汗也从额角渗出来,可他知道不能再有犹豫,甚至来不及去看段宁究竟怎么了、有没有事,腾地重新发动汽车就往前开去。

根据定位预测他们的必经之地,提前藏匿在高楼里的枪手竟然被发现了,只差一点点,就能直穿位于驾驶座上的傅轻决的头颅。可他一发不中,只有立即撤离。

这是在联邦首都,权力所属的心脏之处,四处网罗密布,哪怕到此刻还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敢做出此等堪比恐怖袭击的举动,也已经是预支出了自己的性命。

谁会如此铤而走险,做得这样决绝?

段宁支撑着手臂重新坐起来,摸到从脑后流到脖子上的液体,低头看见了手上重新覆满的红色。

傅轻决这才急切地去看他,抓着的方向盘的手刚动了动,麻木中觉出的巨痛便勒住了他的神经——傅轻决的右手手背上有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刚才在剧烈的摇晃中,车内被甩出来的尖锐物品直直戳了进去。

受伤流血的不是段宁。

“你是不是看见了,才来抢方向盘,”傅轻决声音嘶哑地开口,竟还不忘笑一笑,“段长官又救了我一次……舍不得我死啊?”

段宁握了握湿漉漉的手指,心脏仍在胸腔里突突跳动,他说:“我不想跟你一起死在这辆车上。”

傅轻决嘴边的笑意没有收完,僵硬地挂在了脸上。

“你要去哪里,”段宁的脑袋昏昏沉沉,双眼继续空茫地落在前方,不知道是哪里传来压迫着心口的疼痛,后背更是阵阵发凉,能撑到此刻已经用完了他几乎全部的力气,“辛苦隐忍这么多年,筹谋这么多年,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相见,”段宁说话有气无力,却平静得像杀人不见血的刀,“终于得到了今天的这一切,不会再有人能挡你这位年纪轻轻的傅氏继承人的路了……傅轻决,只有我不能让你解恨?可我不再是当年能让你摔一跟头的段长官了,也挡不了你的路,你何必……何必跟我一般见识,想让我再背上一条人命的债吗……”

傅轻决咬紧牙关,不知为何前路模糊,手中也仿佛握不住方向盘了。

傅轻决抽了口气,又扯出一个笑容:“这一次叔父是真的打算来要我的命了。”

“没有你,刚刚我已经死了。”

他像没有听见段宁其他的那些话,只能绝望而无助地问段宁:“弗雷克暂时赶不过来,段长官,我们能去哪?”

段宁缓缓闭上了眼,良久之后又再睁开,然后直直看向了傅轻决。

他们最终去到了段宁早上去过的那个安全屋。

段宁自行拉开车门,撑着门边自己下了车,又冰又虚浮的双脚踩在地上,只能拖着步子缓缓往前走,傅轻决从后面跟上来,一言不发地便搂紧段宁的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段宁不再有任何的挣扎,脸上看不出任何血色和情绪了。

他被傅轻决放在安全屋内的沙发上。

段宁手中新沾上的带有铃兰花香信息素的血液已经干涸,不等傅轻决再说什么,他闭上眼,便犹如沉沉睡了过去。

安全屋内的暖气依然迟迟没有见效,傅轻决草草包扎了伤口靠在沙发边,握着段宁的手,同样奇怪的捂不热了。段宁明明安静地躺在了他的眼前,可他感觉很不好,有什么依然流逝在他不肯松开的手心里。

就像汽车被他不断地往前开,可最终他们还是来到了死路,不得不停下来。

傅轻决从沙发靠背上扯来那张薄毯,一边给段宁盖上,一边用自己滚烫的身躯笼罩了过去,像垂死而后怕的一头困兽,低声说道:“你凭什么不爱我……”

段宁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着,被压得有些呼吸困难,而傅轻决像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避风港,自欺欺人地待在里面,也累极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着段宁。

温暖的安全屋,柔软的毛毯,和他同在睡梦的爱人——都只是黄粱一梦。

傅轻决恍然间猛地睁眼,手臂一弯,摸到段宁还在身边,忍不住暗暗欣喜若狂起来,然而下一秒,他搭靠在段宁身上的手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冰冷发亮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胸前。

枪管之下,是傅轻决隔着胸腔在一下下搏动的心脏。

段宁目光冰冷地看着傅轻决,拿枪的手半悬在空中,却抖如筛糠。他在安全局的枪械室里一次次虚脱训练出来的成果,用在此刻,还是格外丑陋,甚至引人发笑。因为哪怕傅轻决刚醒,傅轻决的右手几乎动弹不得,傅轻决仍然可以瞬间制住他,打落他手里的枪。

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受拿着枪的段宁的威胁。

傅轻决仿佛意外地冷静,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段宁,呼吸也静止了,对着枪口仍旧一动不动。

可段宁对不准他,傅轻决伸手往上,用力握住段宁拿枪的那只手,鲜血已经从绷带里缓缓渗出来,一滴滴顺着两人交握的指间往下淌。

傅轻决牢固地抓着他,把枪管稳稳顶向自己:“开枪,段宁,开枪啊。”

段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头发很快被汗湿了个透彻。

他是开不出这一枪的。

一旦陷入应激,他只会神智不清,生不如死,甚至还要乞求傅轻决,给他香烟,给他拥抱,给他一点安慰。

傅轻决任由伤口处的血流不停,疼得毫无知觉,抬高了声音命令段宁:“开枪。”

段宁忽地笑起来,好像从没有如此畅快过,角力之间只是轻轻动了动指尖——

咔哒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顷刻间令世界都安静凝滞。

傅轻决张了张嘴。他如愿以偿了,可保险栓忘了完全打开的卡壳的枪没有射出子弹,他却依然迟迟说不出话来,浑身陡然失力,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失去了最后一丝色彩。

直到这一刻,傅轻决才终于承认,不被爱是他由生到死都无法摆脱的困境,而他也真的变成了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

世界以何种方式对我,我就以何种方式对待世界。

可是,可是。

段宁很快失去了笑容,晶莹剔透的瞳孔里倒映着傅轻决的面孔,紧接着便有热泪顺着滚落下来。

枪掉在地上。“一命还一命,很公平,”傅轻决很快起了身,垂下头,盯着地面发呆了一阵,“我们从此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别哭。”

傅轻决脚步踉跄,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因为他发现,他不怕留下来被段宁千万次地杀掉,却怕段宁哪怕一次的调转枪口指向自己。

傅轻决赌不起了。

他连段宁的眼泪都不敢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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