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再度睁眼,果然还在床上。
屋外一片月,万家覆雪,祝神这次没有在贺兰破身边,而是坐在窗边竹椅中,身上仍是那一匹孔雀色的绸缎。
屋里很暖和,他只穿了这一身单衣,身型是照常的瘦削,脊骨背对着床,只留给贺兰破一个孤零零的侧影。
夜雪照人,祝神对窗沉思,脸上瞧不出一丝血色,单薄得像一缕玉塑的鬼魂。
贺兰破觉得,这回的梦境,倒稍微真实了些。
他在被窝里坐起来,背角从肩上滑到腰间,贺兰破望着祝神冷冷清清地想:又要变小了?这次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追?
祝神像是听见了他的动静,轻轻转过头来,对上贺兰破双目那一刻微微一愣,夜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卷起祝神几丝发尾,两个人的眼中都残余着一点萧索的意味。
祝神很快起身坐到床边,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贺兰破的额头:“终于醒了?”
贺兰破没有回答,回答了也没意思,反正梦境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谁知道祝神会不会下一刻就冒出一句十几年前的话,他会不会又突然变成个小孩子。
他一动不动对着祝神发神,看够了,才倾身过去,趁着自己还能掌控梦境与身体,将祝神抱在怀里,像条大蛇般缠住祝神,快把祝神整个人拢进双臂。
祝神的手从他的后背一路摸到肩头,淡淡叹气:“瘦了。”
贺兰破始终一言不发,脸埋在祝神颈窝,拼了命地嗅。
他闻到祝神身上散发着一股很淡的笃耨香,香气里夹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小霁粉气味,再往深了闻,又捕捉不到了。
他的鼻尖蹭开了祝神的衣领,双臂越箍越紧,直到祝神一侧的衣服落到小臂,他揉攥着那一团轻薄的绸子,听见祝神在他身下挣扎:“小鱼……”
祝神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动什么人,贺兰破蓦地睁眼,发现自己已经把祝神推在被褥上,牙齿给祝神的肩头落了几个不轻不重的牙印。
祝神偏着头陷在床里,一头墨发铺散开,另一侧上身还搭着衣服,胳膊抵着贺兰破的肩,是要推不忍推的架势。
贺兰破微微松了手,祝神便舒了口气——方才被抱得险些窒息过去。
这时贺兰破又发愣了,心想这场梦做得可真漫长,到了现在祝神也还没把他丢下。
“我追不上。”他忽然开口。
祝神闻言扭头,蹙眉道:“什么?”
“真的追不上。”贺兰破嗓音低低的,失了魂似的凝视着祝神肩上那几个牙印,低下头,又咬了一口。
头顶传出很压抑的闷哼。
祝神忍过这一口,伸手抬起贺兰破的脸,给他擦了擦眼角:“还没醒?”
醒不来了。他像头狼一样把祝神笼在身下,只是执拗地在心里想,谁都醒不来了。
他附身埋进祝神胸前,嫌那另一半衣服碍事,随手便扯下来丢到床下,不管不顾地在祝神身上乱咬。
“你总是这样……”祝神抱着他的脑袋,身上左一处右一处地轻轻痛着,听见贺兰破在自己怀里喃喃,“你总是这样……”
祝神此刻的感受难以言喻。
贺兰破留在他身上的牙印并不很深,兴许过个半夜就消了,可缠起他来没完没了,下嘴的力道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痛是有的,可又不足以让人叫出声来。
最后他的耳朵和嘴角也没能避免。
贺兰破吮上他的唇角时祝神嘴里尝到一点咸苦的味道。
他抓在贺兰破肩头的手有些发颤——大概是贺兰破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对祝神下手时总比平时任性,指尖虽暂时没了指甲,可因为高频率的练刀生了一层薄茧,摩擦在祝神身体里时总叫人不太受得住。
没几下祝神便挣扎起来,贺兰破抽出手,指节上水淋淋地沾满了液体。
他的手指此时不太好看,自己也不愿多看,并觉得即使是梦,也不要让祝神看见。
祝神被他手上的茧磋磨地死去活来了一场,一时承受不了那样粗糙的刮擦,身体几乎反应不过,抓着被褥视野朦胧地喘息着,根本没工夫注意贺兰破手指的惨状。
贺兰破握住他的脚踝举到肩上,略一偏头,在腕骨处咬了一口。
祝神别过脸,本不想去看自己一腿的印子,没多久又忍不住转过头,低声道:“小鱼,慢点。”
屋子里只有木床摇动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喘息。
贺兰破今夜动作分外的重,甚至堪称有几分粗暴。比之欲望,更像是在前几场梦里受了气,逮到机会,非要好好撒出来不可。
祝神额头抵着床柱,双目紧闭,两手快把身下的被子捏碎也不肯出声。偏今夜碳添得足,他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鼻尖脖子上都是汗,贺兰破亲了他的眼睛就去亲他的嘴角,那点藏不住的呻吟就盘桓在两个人唇齿之间了。
摇摇晃晃间祝神的手往旁边胡乱摸索,迷迷糊糊地抓着枕头一角便往自己这边扯。
扯了一半,被贺兰破心领神会拿过去垫在腰下。
他后腰迎着贺兰破的位置变高了,下一瞬就被捣进了两寸。
那深度顶得祝神心慌,手忙脚乱要把枕头从腰下抽出来。
哪想贺兰破一俯身,把他整个人抱坐在了自己身上,彻底没入了他的身体。
祝神挺直了腰一仰头,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又很快止住。
他推了推贺兰破的肩,头低低地垂下去。两个人之间哪里都是湿滑一片,祝神后仰着撑住贺兰破的腿,感觉再使点劲,肚子都能磨破了。
他的五指捏住贺兰破肩上的骨头,指尖愈发泛白,最后在贺兰破身上微微一蜷,失禁般哼了一声,往前倒下来,下巴湿淋淋挂在贺兰破肩头,又叹气:“你啊……”
贺兰破偏头,嗅到祝神浑身笃耨香的气味,更浓郁了。
他抓起祝神的手放到嘴边,将食指含进嘴里,忽然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到了指节,祝神正靠在他肩上半死不活地缓气,猝不及防疼了一下,便叫出了声。
房间门当即被人从外破开,刘云闪身冲进房里:“二爷!”
祝神也不知哪来的精力,登时抬起头,把贺兰破按进怀里,隔着屏风对刘云冷声道:“出去。”
刘云怔了怔,见床头坐着两个模糊人影,很快便低下眼:“是。”
随即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贺兰破却在祝神肩头僵硬了身子,空洞地眨了眨眼——不是梦?
这次是真的。
他从头脑空白到渐渐回神,刚想起身看看祝神,又被按回去。
祝神听起来累坏了:“别动。”
贺兰破呼吸也轻了,祝神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真一根头发丝都不动。
良久,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一下躲开祝神,转身面向床内,在乱糟糟的被子底下四处摸索。
摸到那一对冰冰凉凉的黑色的手套,贺兰破不分正反地匆忙戴上,才停下动作,长时间地沉默起来。
祝神见他转过去就不转回来了,便试探着喊了一声:“小鱼?”
贺兰破低垂着眼,缓缓侧过身,肋下赤青相接的飞鱼刺青在凛冽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其实很想暂时把自己两只手剁了,免得祝神看见。
好在祝神向下瞥一眼他的手,猜破他的心思,对此缄口不提,只是往后一靠,迁过被子搭在腰上:“这下醒了?”
贺兰破不接话,静默过后,一言不发地起身下床,把祝神拦腰抱到一侧小榻上,又去换了一床被褥,再给祝神拿了干净衣服,一通忙活完,回到祝神面前,祝神果然歪在毯子里睡着了。
他连人带毯子一块儿端到床上,给祝神搭好被子,便抬起祝神胳膊悄悄钻进祝神怀里。
临睡前想起自己把祝神咬出声那一下,又偷偷在被窝里摸到祝神的手想拿近看看。
刚举到眼前,听见祝神闭着眼说:“还咬?”
贺兰破捏了捏祝神指节处的牙印:“你知道我一直做梦?”
皮革的触感没有温度,祝神把指尖从他手里抽出来,带着被子将贺兰破揽进怀里,懒洋洋笑道:“你在梦里那么喊,就是死人,也会被叫活的。”